第21章

那天從酒吧回來之後，林炎回想起自己信誓旦旦地對方天說他要帶顧迦南走出去的話，覺得這話好像說得有些過了。這僅僅是他單方面的願望罷了，顧迦南這個當事人不一定會接受。

林炎心煩意亂，自從他下定決心要追顧迦南開始他都沒有如此迷茫過。也不單單是顧迦南接受不接受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憑借他現在的狀況，又有什麽資格說喜歡他、說想要和他在一起。就連離大學畢業還要有兩年半，他忽然明白了顧迦南老把他當小孩的原因，确實連社會都不曾踏入，又什麽資格說要帶顧迦南走出去？

林炎從未如此深切地懷疑過自己，顧迦南有很痛苦的過去，但自己一個從來沒吃過苦的學生用什麽去說服他？

喜歡他這一點确實沒有錯，他也可以時不時地給顧迦南細小的溫暖，可真要在一起的話這些遠遠是不夠的。林炎知道，就算他不放棄，死心塌地地對顧迦南不放手，也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可他也沒有如此的信心，會喜歡顧迦南那麽多年，畢竟他們現在才認識幾個月。

林炎是個極度理性的人，他能夠冷靜下來剖析自己的感情和內心，可剖析完了又該怎麽做？

說實話，他不知道。

從去方天的那家酒吧救場之後，林炎就沒再見過顧迦南，發過幾條無關痛癢的短信給他，顧迦南也都沒有回複。

林炎照樣每天去給顧迦南看店，但是顧迦南這個老板懶得根本不露面。就在林炎懷疑他是不是生病或者出事了、搞不好死在家裏的時候，林越然來了書店。

對于看到這個女孩子，林炎還是有些吃驚的。雖然他們倆一個姓，但還真的一點都不親近，更不要提是不是親戚。

林越然戴了個絨線帽，将短短的頭發遮住了，光是看臉的話還是很清秀的長相，可一旦結合上她那一身一半朋克一半乞丐的衣服，林炎就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顧迦南讓我給你帶飯。”林越然僵着語氣說，“真是麻煩死了。”

“……”林炎搞不清顧迦南到底什麽态度。要說送飯這種事，他平時替顧迦南看店，也沒見到這位老板對自己有多上心，如果真要靠他送飯才能活，那還真的早就餓死了。

只是心血來潮想到自己了？那為什麽不自己來？要讓一臉不耐煩的林越然過來？

“便利店買的盒飯，剛剛熱過，我走了。”林越然放下一個塑料袋就轉身往外走。

林炎連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說，她就已經走遠了，真的是風一樣的女子，當然，前提是把她當做女人來看。

林炎盯着那個塑料袋看了一會，既然送過來了那就好好吃掉，不能浪費糧食。秉持這樣的原則林炎打開了塑料袋，裏面躺着一盒剛加熱過的咖喱豬排飯，但是，沒有筷子。

還能更不靠譜一點嗎？林炎忍不住這樣想，然後與那金黃的豬排幹瞪眼了一會，最後只能将它裝回塑料袋，當做沒這回事。

對于來人不是顧迦南，林炎覺得有點失落。如果是顧迦南送的，就算是用手抓也會吃下去。

林炎在書店的櫃臺上趴了十分鐘，最後拎着那塑料袋決定提前回家。

自打顧迦南雇了他以來，他一直都有些勤奮過頭。就算顧迦南這個老板說不去也沒關系，反正寒假沒什麽生意，他還是會每天去書店。一方面是因為書店裏的書他可以随便讀，另一方面是因為這是顧迦南的店，他想盡心盡力表現一番。

仗着有林炎在，顧迦南已經不管書店的事了，所以按理說林炎這唯一一次早退顧老板是不會發現的。可偏偏，顧迦南這天下午去了書店。

站在街邊，看着書店空無一人，店門被鎖得好好的，顧迦南甚至有些恍惚。會不會林炎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他只是太過于孤單了，所以才臆想出了一個林炎來陪自己度過這個寒冬？

随即被這個想法惡心到的顧迦南打了個寒顫，就算是做夢，他也一定會塑造出一個溫柔大方又有錢的漂亮女人，幹嘛要是個窮學生？還是個男的？

被自己給氣到的顧迦南掏出手機打了電話給林炎，他語氣不善地說道：“林紅紅你在哪裏？”

林炎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本來是在想關于顧迦南的事，後來想着想着有些犯困，迷迷糊糊想睡覺。顧迦南這個電話就是他陷入夢鄉之際打來的，林炎握着手機下意識地回答道：“在家。”

“無故早退，我要扣你工資。”

林炎清醒了一些，他從顧迦南的語氣中判斷，老板好像有點生氣。

“不是你說可以不用去那麽勤快的嗎？”林炎想了想還是搬出顧迦南以前說的話來反駁。

顧迦南當然不會認輸，立即回嘴，“老板随便說說的你還能當真啊？明明是你工作不積極。”

林炎聽着顧迦南強詞奪理忍不住想笑，這個人還真的是時而幼稚時而冷漠，完全摸不透他。

“你晚上有空沒有？”

“有啊。”林炎一口答應下來。

“你之前說的請我吃烤肉還請不請？”

有點出乎林炎意料，顧迦南居然會主動聯系自己，然後兩個人出去吃飯，雖然這頓他買單。

林炎在電話那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請請請，老板生氣了我當然要拍拍馬屁。”

挂了電話之後，之前那股沒來由的氣又全部消下去了，顧迦南把手機放回兜裏背着吉他回家去。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和林炎說過話之後心情就會變好，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除夕夜的那個接吻，其實說心裏話，顧迦南并沒有那麽排斥，要不然他也不會讓林炎吻了那麽久。那種感覺太自己也說不好，明知這是不對的，卻渾身懶懶的不想動。那天巷子裏的擁抱也是這樣，他知道他應該推開林炎，可他沒有。

真的很溫暖、很舒服。

和林炎的擁抱和接吻。

路過街邊小攤的時候，顧迦南停下來買了個烤地瓜。他本來不愛吃這東西，可是與林炎剛認識沒幾天，領略到了咖啡搭配烤地瓜這種神奇的黑暗料理之後他竟然對烤地瓜産生了好感。

毫無疑問，林炎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入侵了他的生活，在顧迦南本人尚未察覺的時候慢慢地變成他人生軌跡的一部分。

很久之後，顧迦南還一直會說，遇到林炎真是他這輩子最不走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