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怕他撐不了太久了
當趙星海終于從昏迷狀态中醒來時, 他意識到自己正躺在景迪的懷裏,而景迪正在以一種很悲傷的語調,和不遠處的淩旭讨論。
“淩哥, 他不會是真的死了吧?我命好苦,這就要變成寡婦了嗎?”
“他還有呼吸, 死不了。”淩旭垂眸端詳着手裏的傳送羅盤, 頭也不擡, 只當自己在和一個智障聊天, “而且你倆也沒結婚,算什麽寡婦。”
“沒結婚也确定戀愛關系了啊,我倆連一天戀愛都還沒來得及談,這愛情故事未免也太凄慘了!”
“你倆這不叫愛情故事,頂多算搞笑故事。”
“……姓淩的你過分了啊。”趙星海猛地坐了起來, 而後感覺一陣眩暈, 又重新躺了回去, “什麽時候能收斂一下你這背後編排人的毛病?”
淩旭淡定看了他一眼:“我哪背後編排你了?我這是正面評價。”
“……”
趙星海算看透了, 來一趟試煉計劃,別的好處沒有, 倒是讓淩旭這家夥的口才精進了不少。
他坐在原地緩了一會兒,只覺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疼得厲害,很明顯這是上局游戲的後遺症。
盡管進入了新的一局游戲, 之前的傷痕都會消失, 但對于精神力的傷害依然存在。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怎麽只有咱們仨,老齊和姜呢?”
淩旭沒說話,一提起這件事,景迪的眼眶就有點紅了,她低聲回答:“月姐上一局是獻祭者, 齊哥陪她一起留在了湖心亭,然後信物集齊,亭子就被燒掉了。”
趙星海聞言,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他低頭猛烈咳嗽出聲。
景迪趕緊替他拍後背:“你沒事兒吧?但淩哥剛才說了,他覺得齊哥和月姐應該不會死。”
“……對,應該是不會死。”短暫的震驚過後,趙星海迅速冷靜下來,他開始在腦海中查找自己曾經翻閱過的資料內容,“咱們現在是意識穿越,真正的我們在休眠倉內,除非本體死亡,否則每一局游戲重啓,都是會重新恢複的。”
Advertisement
“那為什麽齊哥和月姐沒在這?他們去哪了?”
“不知道,也許當時我們不處于同一位置,所以他們被傳送到了其他地方?”
“可前幾場游戲也沒這樣啊!”
這時聽得淩旭說:“可能這局游戲比較特殊,畢竟這裏是極地空間。”
聽了這話,趙星海連忙起身,緊張向外察看。
他們當前所處的地方,是一座搭建起來的簡易木屋,木屋的四角還在漏雨,桌凳發黴,到處都散發着潮濕腐朽的氣息。
外面的雨則下得更大,遠處是郁郁蒼蒼的樹林,以及此起彼伏的連綿山脈。
沒錯,這場景他太熟悉了,正是極地空間裏的群山空間。
當初他們三年一歷練,場景通常都是随機抽選的,而他抽中頻率最高的就是群山空間。
這裏的特色是從不停歇的大雨,還有那些随時會出現的毒蟲猛獸,通常讓人連個安穩覺都睡不好。
更可恨的是這裏36小時才放一次飯,食材的位置随機,得通過腕表傳達鎖定,有時候為了吃頓飯,甚至要穿越樹林去爬山。
山那邊也不太平,時常滑坡滾石,他每去一次,還得計算半天最優路線做風險評估。
這大概就是他戰鬥力不強,求生意志和拼搏韌勁卻很強的原因,畢竟先前玩的是叢林求生。
“這是群山空間嗎?我沒來過,我一般都在深海空間。”景迪說,“這管飯嗎?深海空間魚多,我經常在那釣魚。”
“……就別研究什麽釣不釣魚了。”趙星海嘆了口氣,“我現在比較擔心老齊,他兩場游戲最後受的都是致命傷,我怕他撐不了太久了。”
“齊雲肆是不是說過,他夢見試煉計劃重啓後選定了六個空間。”淩旭望着窗外的大雨,若有所思,“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第六個了。”
他手中的傳送羅盤,最中央原本光澤黯淡的紅寶石,如今已變成了火燒雲一般深邃的顏色。
姜玄月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困在了寒冰空間,這個常年冰雪不化、危機四伏的鬼地方,也是極地空間的一部分,她當年來歷練過。
她此時正位于一座天然形成的冰洞裏,齊雲肆就躺在不遠處,臉色蒼白如紙,安靜虛弱得像是要一睡不醒。
她把他一路拖到了冰洞的更深處,憑借着記憶找到藏在重重冰棱後面的補給箱,從裏面扯出了圍巾、棉襖和棉被,把他嚴嚴實實裹了起來。
無垠冰原上的狂風一陣緊似一陣,她靠着冰牆,懷裏抱着他,目光凝着在虛空的某處,平靜沉默。
她想起了很多事,有些是應該想起的,有些是不該想起的,總之都是屬于她生命裏的一部分。
那些困擾她很久的、支離破碎的畫面,終于也漸漸融合,重組成不容逃避的、唯一的答案。
她借着冰牆的反射,看了一眼自己背後的紅色十字印記,印記果然還在。
在昔年的煙塵裏,她确實算是已死之人。
既然是已死之人,自始至終就沒道理再醒過來。
執念是無解的輪回,永遠只會傷人傷己。
也不曉得究竟過了多久,直到齊雲肆睜開眼睛,他側過頭去,隐約看見姜玄月正用指尖在冰牆上畫着什麽。
他看清了,那是一幅簡筆畫,是被雲朵簇擁的一彎月亮。
很多年以前,是不是也有一位小姑娘,曾笑盈盈畫了同樣的雲與月。
她說:阿肆,只要這裏的寒冰不化,我們就會永遠相愛。
我們一定會永遠相愛。
往事哽上心頭,他艱難地喘息一聲,支撐着想要起身。
“月月。”
姜玄月頓了一頓,她很自然地抹去剛畫的痕跡,轉而單手攬着他的腰,扶他坐穩。
“醒了?”她緩聲道,“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是差點醒不過來了。”齊雲肆,“但想到可能會把你一個人丢在這,我還是決定再陪你走一段——你還好麽?”
“挺好的,上場游戲對我沒有任何影響。”她問他,“你又夢見什麽了?”
“……為什麽這麽問?”
她伸出手去,替他拭淨了眼角未幹的一絲水跡:“如果沒做噩夢,應該不至于昏迷的時候也在掉眼淚。”
齊雲肆垂眸避開了她的視線:“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這些年我看你的笑話還少嗎?你現在倒是介意了。”
“我沒介意,我只是……”
“只是什麽?”
他無言良久,手指回攏握住了她的手,語氣輕而溫柔。
“月月,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一直記得我嗎?”
“我不會。”姜玄月音量不高,卻回答得斬釘截鐵,“我這人忘性很大,所以你想讓我記着你,就得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