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病
一刀揮下,幹脆利落。
看着地上慘叫後癱軟在血泊中的人,衛琛的眼神平靜,似乎剛剛那麽兇殘的事情與他無關一樣。
身後陰影處不知何時出現一道身影,衛琛微微側頭以示詢問。
黑影咽了咽口水,見旁邊胡府開始有動靜,立刻快語說道:“公子吩咐的事情已經完成,除了知府公子其他都……已辦妥。”這麽兇殘的事,身為同類,黑影卻是有些瘆的慌。
“好。”話音剛落衛琛便快步立刻胡同,留下痛暈的胡公子倒在一地死屍中間等着家人救助,黑影也早已融入黑暗消失無蹤。
衛琛在一片荒地處理掉身上的衣物後,将那把短刀擦淨。
那是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刀,比匕首長,比彎刀寬,月光的映照下白光一閃而逝,衛琛将短刀重新用布條包起貼身藏好,才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在他看來,衛瑢之前的報複只能算是惡作劇的程度,膽敢打阿久的主意,他可沒那麽簡單就放過!
衛瑢下樓後,他特地在酒樓逗留了一會兒,就是讓人在那程途遠身上又下了一種藥,想必他那些個兄弟包括那個小厮都到程公子的後門走了一圈,只是那程公子爽不爽那就不知道了。
然後安排人在他們回去的路上将除了知府公子之外的人下面都給咔嚓了,這些人裏面不乏一些家族能量較大的,出了這樣的事,自然而然的就能想到是不是程途遠的報複,量那程知府再有背景,只怕也對付不了那些家族的聯手。
衛琛一夜之間就挑動了揚州城的上層動亂,他卻表情淡然,沒有自豪也沒有激動,他只是給阿久出氣而已。
小心翼翼地回到房裏,見阿久依舊安靜的躺在床上,他悄悄的松了口氣,只是還未等他回到榻上,身後便傳來阿久淡淡地話音:“你去哪了?”
衛琛呆立當場,這些年他變了很多,在會威脅到他的人面前他不吝于表現出自己真實的一面,但是當那個人是阿久的時候,他卻無法想象當有一天阿久知道他變了,那時究竟會如何?他會不會被厭惡?會不會被疏遠?會不會——再也不能靠近他?
“你去了一個多時辰了,不想告訴我你究竟深夜去了何處?”
見衛琛一直背對着他,今晚的月色很明,兩天後就是月圓日,衛琛的身影融在月光中,讓人看不清。衛瑢其實也不是在意衛琛究竟去做了什麽,哪怕他說去逛青樓了,衛瑢也覺得很正常,畢竟是精力旺盛的青年人。
只是衛琛如此反應,卻讓衛瑢心下不悅,你要出門說一聲就是了,我難道還攔着麽?這偷偷摸摸的算什麽?若是不方便說去了何處,也就直說啊!這種不正常的沉默更讓人覺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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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琛從小就不會撒謊,做錯了事也是像現在這樣不敢看他。
衛瑢剛想就放過他一次,有些事他也是管不了的。卻聽衛琛開了口,話語裏帶着羞澀:“這、不是不好意思說嘛!”
衛瑢心裏不住下沉,他幹脆坐起身,神情有些木然,口中卻開着玩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去青樓了麽?我知道,不稀奇。”
“不、不是,絕對沒有!”衛琛卻慌了,再怎麽也不願讓阿久那樣想他啊!他怎麽會去那種地方!
“我、我就是去試了把手氣,平日裏也攢了些錢,就想着試試賺些零用錢。”因為緊張,衛琛緊握的手心裏汗津津的,說出的話幹巴巴連自己都覺得可信度不夠。
“哦。”背後卻只傳來淡淡的一聲,也不知道阿久信了沒,衛琛很想轉頭去看看,卻又不敢,要是阿久盯着他看,他保不齊就給和盤托出了,他根本無法拒絕阿久,可是,不行!絕不能讓阿久知道!
“都快寅時了,我困了。”衛瑢說困卻根本沒有躺下,斜倚在牆壁,望着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
“那、那你趕緊休息吧!不、不打擾了。”衛琛解脫般的松了口氣,往外間走去,中間頓了頓,似是想說些什麽,最終卻只道:“你睡吧!”
對方這兩年長得越發高大了,一點都看不出小時候瘦瘦小小的模樣,俊朗的外表,小麥色的肌膚,身上的肌肉硬實得很,将衣物撐得鼓鼓的。這幾年跟在父親和大哥身邊當了個管事,據說族裏那些人很看好他,想來他也早就不是以前那個需要他來維護的弱勢孩童。
衛瑢垂眼掩下眼裏的複雜,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有種曾經有個人将你看得很重,你原本并不在意,但那人眼裏只有你的時候,這種眼神見得多了,便漸漸受了些影響,以為你對那個人來說是不同的,在你心裏那人也與其他人稍稍有些區別。所以當某一天對方将重視收回去的時候,就是這麽的難過嗎?
衛瑢搖搖頭,自嘲一笑,怎麽感覺跟養個孩子,長大成人後不再需要父親一樣的感覺,難道自己心态這麽老麽,還以為過了這麽多年孩童的生活,心理也變得如同外表一般的年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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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衛瑢一行人便出城回了衛莊,所以錯過了揚州城裏這場大動亂。
馬車上,一臉宿醉未醒的衛琮捂着頭抱怨衛琛将馬車駛得太快,衛瑢則靠在車壁上補眠,昨晚再睡下後便是整夜整夜的夢,至于夢得什麽,衛瑢好像有點印象又好像沒有,只記得應有大哥和衛琛,或者還有父母吧,實在是記不清楚,只有夢裏那撕心裂肺的悲傷讓他感覺現在都還揪着心。
馬車一路行駛,到了衛莊門口,便有家仆出來打開大門,迎接公子們回莊。
“阿久?”衛琮下來就往莊裏跑,像是找地方吐了去,衛琛許久不見衛瑢下來,便掀開門簾叫了一聲,卻見少年倚着車壁陷入沉睡,眼下的青黑襯着蒼白的膚色,讓他看起來越發脆弱,衛琛心裏一緊,連忙上車,手覆上阿久的額頭,溫度有些偏高,衛琛試着輕喚了一聲:“阿久?!感覺怎麽樣?”
少年此刻反應好像有些緩慢,半天才‘嗯’上一聲,眼皮有些掙動,卻好像睜不開一樣。
衛琛當即将少年打橫抱起,下了馬車一邊往鳴苑走,一邊吩咐身後的家仆:“快去請大夫來!再打盆熱水!快去!”
衛琛一路抱着阿久,快速而平穩的往鳴苑走去,盡量讓懷中的人感受不到颠簸。
衛瑢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他被夢魇困住,無窮無盡的血海向他翻倒而來,眼裏的淚早已流幹,他漂浮在暗紅濃稠的血海,底下是無數的手臂前仆後繼的要來抓他,腳踝手臂都被無數雙手抓得緊緊的。
當他感受到手腕上放上一只蒼老幹枯的手時,他一個激靈反手一抓,手指緊緊勒住那只如同幹屍的手臂。
“嗷!!痛痛痛!小公子快放手!”傳來的卻不是想象中的怪物怒吼,卻是一把蒼老的聲音,而且聽着好似還有些熟悉?
“阿久,你怎麽樣?”衛琛見阿久總算有了反應,立刻做在床沿,關切的問道,倒是把那位經常給衛瑢看病的老大夫氣個半死——你倒是讓他先放開老夫啊?!老胳膊可受不得這麽掐!
“二哥?”衛瑢睜開眼,見着面前放大的衛琛的臉,顧不得害怕夢裏的東西,趕緊将頭往後仰,衛琛離得實在是太近了,只能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溢滿的關切。
“你怎麽樣?”衛琛見衛瑢後仰,壓下心中不舒服的感覺,現在最重要的是阿久的身體。
“我……”想起剛剛的感覺,衛瑢覺得渾身的冷汗又要冒了出來,奇怪的是卻是又不記得夢得什麽,只記得那滔天的血海,以及被困住,怎麽也逃不開的感覺。
“他沒事,就是被夢魇住了而已,有事的是老夫!!”老大夫感覺自己快要被忽略,趕緊呼喊表示存在:“手!手快斷了!”
“抱歉!”衛瑢這才記起手裏還抓着什麽,趕緊放手,見老大夫揉着手腕連連呼痛,他又說道:“楊大夫趕緊處理下吧,醫藥費從賬上支就行了。”
“還是先給阿久開藥吧!”衛琛卻在一旁說道,衛瑢這次實在是太吓人了,面色蒼白如金,緊緊揪住胸口,又像是喘不過氣來,身上一直冒冷汗,剛剛摸着還覺得溫度有些高,過會兒就冷得直發抖,偶爾睜開眼,卻是毫無焦距。
這樣的阿久讓衛琛覺得害怕,他很少怕什麽東西,十五歲以後就更少了。但是只要是關系到阿久,每一次他都渾身冰冷,害怕得話都說不出來。
之後将養了幾日,到底年輕,恢複得快,衛瑢很快就被允許下床活動,原本要遠行京城,也因這次生病給推遲了些時日。那日衛瑢發病,父親外出辦事未歸,母親則去了廟裏進香,回來見衛瑢如此,自是将衛琛拉着又臭罵了一頓。
只是如今年紀大了,熬不得夜,于是便打發衛琛在阿久床前照顧着,對此,衛琛滿心歡喜首次有些感謝大娘。
于是衛琛便搬進了鳴苑主卧的耳房內,衛瑢這幾年漸漸大了,不好再由丫鬟伺候,便給他安排了小厮和書童。
只是他長期不在家小厮并不懂得他的喜好,衛夫人雖然讨厭衛琛,卻不得不承認,阿久喜好什麽衛琛比她這個當母親的還要清楚。這兩年,衛琛因辦事得力,漸漸得了衛老爺的看中,還提拔他當了管事,整天在外面辦事不回莊,衛夫人已經很久沒機會指使他做事了,她本意是折辱對方,他身為管事卻還要做小厮的事情,但卻不知衛琛正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