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書院

“師兄此去京城所為何事?”衛瑢想不通陸舟此前還氣惱他去京城,此番卻像沒事人一樣與他同行。

“訪友。”陸舟随意吐出兩字,丢給衛瑢一封信,就往琴案邊一坐,讓身邊書童燃起檀香,閉目養神起來。

衛瑢失笑,陸舟何時不這麽變扭估計他還不習慣。

拆信看了半饷,擡頭望望陸舟,又低頭看了看信裏的內容,陸舟似有所感,撩着眼皮詢問地看了衛瑢一眼。

衛瑢笑笑也不說話,陸舟瞪了他兩眼,語氣越發不客氣,“衛三,你什麽毛病?老頭子說了什麽?”

衛瑢合上信箋,原封不動的套回信封,那慢悠悠地動作氣的陸舟牙癢癢:“老師只說讓我們此去互相照顧,另外給我取了個字,方便交友。”

“字?要我說叫衛三就行,小小年紀取什麽字!”陸舟随手撥弄着身前的古琴,看似蠻不在乎,實際上豎着耳朵聽着。

“也是啊,名字不過就是代號而已,師兄,抱歉!阿久有些乏了,想去歇息了,師兄自便罷。”說完人就在陳珂的帶領下去了船艙內休息,留下陸舟滿腦子:他竟真的不告訴我?不告訴我?!不告訴我!!!

今日有風,大船在運河上航行得很快,此後幾天風力減小,多半都是靠人力劃船,不過即使如此也比走陸路節省了一半的路程。當到達京城時,衛瑢終于能夠腳踏實地的踩上地面,深感古代出行的困難。

陳珂來趟京城也不是專程送衛瑢的,衛家在京城也設有商會,自有貨物要清點卸貨。按理來說這衛家的公子來了京城,商會管事應當前來請安見禮,只是被陳珂攔了下來,與衛瑢相處了半個月,陳珂多少對他有些了解。衛家生意上的事,這位三公子是一概不管,所以便先來請示詢問衛瑢是否前去商會稍歇,又提了提管事想來請見的事,衛瑢果然拒絕。

見陳珂又提要送他去書院,他趕忙婉拒,讓他們各忙各的去。

“衛小三,還不上車?看什麽呢?”陸舟在馬車上喊道,自從那日衛瑢耍了這位師兄一通,不告訴他老師為他起的字,這人便開始胡叫。

雖然其他人不知道小三的另一層含義,但衛瑢卻不想這稱呼落到自己頭上,“師兄叫我徵羽便可。”

“我還蒸魚呢,不好聽,不如衛小三好,我父起名不如我。”陸舟一本正經的搖搖頭,身後的書童倒是目不斜視,若忽略他顫抖的眉毛的話。

阿垣一臉同情的看着自家公子,這陸師兄真的是得罪不得,阿垣被自家公子牽連在船上已經被整怕了,想到他們此去書院,就此與陸舟分離,阿垣就愉悅的快要跳起來了。

衛瑢此刻與小書童是一般想法:“不麻煩師兄了,阿宇和衛辄已經去套馬車了,很快就來,師兄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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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舟皺眉看了衛瑢一眼,旋即又似想起什麽,難得揚起嘴角,從善如流讓馬夫出發走人,衛瑢看得汗毛直豎,每次陸舟笑成這樣都沒什麽好事,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事終究會落到他身上。

阿垣高興得拍手語氣輕快的對這衛瑢說道:“真是太好了,以後不用時常見到陸公子了,公子馬車來了,我們走吧,阿垣迫不及待想看看環宇書院什麽樣子了。”

小書童提着随身行禮,催促着衛瑢上車,只這一會兒周圍就圍滿了觀看公子的人,京城人實在太不含蓄了,大姑娘家的哪能把嫁随意挂在嘴邊。

衛瑢見書童走路都輕飄飄地,真的不忍心把自己的預感告訴他,這孩子不過與陸舟相處不到一年,見着他就想見着老虎的小鹿一般,偏偏陸舟拿他沒辦法的時候就喜歡欺壓這孩子,阿垣真是為他擋了挺多災的。

馬車一路行至郊外,穿過一片竹林小徑便到了環宇書院,衛瑢下了馬車正了正衣冠,躬身行禮後便将陸老給他的引薦信交給門前守着的小童。

比衛瑢還小了幾歲的孩童身着青色儒服,先回了一禮,再一本正經的雙手接過,讓他們稍待。

衛瑢特地看了看那孩子穿着舉人功名的儒服,倒是有些佩服,古人為科舉所學的知識龐雜,童生試倒不算難,往後的鄉試就會卡住一大片的人,有些人從孩童考白發蒼蒼都還只是個童生,天賦毅力老師缺一不可。

那孩子看起來十歲不到,待人接物有理有據,可謂天才神童。

不過片刻,書院的大門打開,當先走出一人,見着那人阿垣被吓得臉都白了,衛瑢無奈上前見禮:“師兄,又見面了。”

“嗯。”不是陸舟又是何人,只是他望着表情平淡的衛瑢神色不渝,想來這師弟早已猜到,虧自己還沾沾自喜!

“行之,這便是你常常說起的師弟?果然是清雅之人。”來人卻是位身材中等的美中年,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面色紅潤看起來四十多歲,但聲音稍稍有些蒼老,想來年紀應該再大些,白面美髯,花白頭發,若是穿上道袍拿把浮塵,山野之中被人見到,少不得跪拜大呼真人。

“哼!”陸舟轉身就走,那老者知道他這般性子也不生氣,引着衛瑢進了大門,“我和你師總角相識,知道他那性子,能入他眼的可不多,此次專門寫信給我可把你好好誇了一頓,此番見了行之那番模樣,我更是信了你老師所言,能讓行之另眼相看那可真是——哈哈哈,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徵羽見過先生,師兄他……多有得罪,望先生海涵。”這位便是老師的同窗滄化先生,姓林名祈字願之環宇書院的山長,只是完全想不到這位看起來只是中年的老者竟與老師同年,老師可是年逾六旬,只不知陸舟在他面前卻如同同齡人般相處。

“哈哈,你這孩子真是愛瞎操心,行之有你這麽個師弟也是他的福氣啊。”見衛瑢堅持給他施禮,老者點點頭摸了摸胡須說道:“不礙事的,我與行之那是平輩論交,這次我還想請行之在我書院任教呢。”

“啊?!”阿垣一直默默跟在身後,聽到這裏卻是忍不住驚叫出聲,他很快反應過來,在外人面前失了禮數,一輯到底便要退走,那老者卻混不在意向他招招手問道:“小家夥很怕行之?”

“……不、不怕”阿垣看了衛瑢一眼,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才回答老者的話。

“真的不怕?那我可把你家公子安排在行之隔壁房咯~”林山長果然是能與陸舟交朋友的,有點蔫壞蔫壞的。

阿垣見林山長當真把自家公子往那陸公子離去的方向引,急得眼淚在眼眶打轉,小臉漲得通紅。

之前那童子見阿垣這般,卻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笨死了,老師說了請陸先生來任教,陸先生住的就是先生的小院,你家公子是來讀書的,自然是住學舍了!”

“啊?!”阿垣呆愣的看着那小童,“真的假的?”

“你懷疑我?”小童眼睛瞪得如銅鑼大,想來從沒見過這麽笨的人,都解釋了還不相信。

“沒、沒有,我、我去找我家公子。”阿垣見衛瑢他們已經走得不見人影,趕忙追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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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建得偏僻,又因秋闱臨近,許多學子為了專心溫書都搬離書院另外找了個清靜的場所租住。

林山長見此便把其他不下場的學子也放了假,如今偌大的學舍就衛瑢與之前見過那童子居住,那孩子本是個無父無母的乞丐,被滄化先生撿到,跟着他姓林,名旸,鄉試最末,于是先生便不允許他去參加會試,說是讓再學幾年。

衛瑢靜心坐于案前,一把瑤琴放置在案上,他并不喜檀香的香味,是以便讓書童阿垣在旁沏茶,上好的龍井碧綠的茶水盛在珍珠般的杯中,茶香袅袅。

衛瑢的琴不如陸舟空靈,他更像是這周遭萬物,如竹如松,如磚如瓦,初識只覺平常,細聞才能發現高遠出塵、清俊典雅之中的脈脈溫情才更讓人如癡如醉。曲如人、琴如人他便是這樣心性中正平和而又高雅清貴之人。

陸舟止住步子,伫立在小樓前,擡頭望着那人的房間,是他教衛瑢學琴,剛開始時他也說過衛瑢學琴學不成,蓋因那時對方的心是空的,而“琴者,情也”無情之人天分再高也學不好琴,然而今日衛瑢的琴道卻是入了上品。只是陸舟卻半點高興皆無,蓋因當你想要去改變一個人,你剛下定決心準備實施,對方卻在悄無聲息中自然改變,而陸舟卻不知衛瑢因誰而變,這叫他如何高興得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段寫的比較隐晦,實在是師兄這樣蹭地累的寫得太清楚總感覺不是他的風格。

這裏解釋一下,師兄其實隐隐發現了自己對小攻有好感,所以才會追到京城。

之前他評價小攻說他不懂愛,師兄此次暗搓搓的表示想來教教小攻,但是從他的琴裏面聽出了小攻現在已經懂了,而且不是他教的,于是心裏不爽。——以上就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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