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見
衛琛進到房內,首先聞到一股濃烈的藥香,一碗溫熱的藥汁正放在房間中央的花梨木木桌上,房間的窗戶緊閉着,四周很暗,他拿起那碗藥放輕了腳步緩緩來到床邊,太久沒有見到阿久,也不知他究竟如何,焦急的心情讓他的呼吸噴灑在空氣中,吹動了面前的輕紗,衛瑢想是累極,原本他覺淺,若是有人接近必定會被吵醒,聽說他昏迷了整整五日把衛辄阿垣他們吓得夠嗆,大夫請了一撥又一撥,差點連林山長都驚動了,幸好衛瑢住着偏僻幽靜的獨立院子,離陸舟那挺遠的,不然那不得鬧翻了天了。好不容易醒來後便整夜整夜的咳,只是幹咳,卻惱人的很,根本無法入睡,只能白天稍稍補下覺。
衛琛挑開紗帳,只見衛瑢靜靜的躺着,本就蒼白的臉色此時更是青白得幾乎透明,雙眼緊閉對于他的到來絲毫不知,見此衛琛便将那藥碗擱在床邊的幾案上,想是衛辄為了方便卧床的衛瑢進食而特地搬來的。
衛琛無法控制的握住衛瑢放在床沿的手,那只手依然如記憶之中一樣纖細柔軟,手指上有着因常年彈琴練字而形成的薄繭,只是那只手實在是太涼了,衛琛緩緩彎下腰坐在床沿,用自己溫暖的雙手将它包裹住。
“咳咳!”原本陷入沉睡的人突然就咳了起來,原本只是輕咳,慢慢地變得有些撕心裂肺,而此時衛瑢卻還緊閉雙眼,皺着眉頭,好似還沉浸在睡夢中,衛琛見他咳得厲害,便伸手将他扶起,讓他靠在自己臂彎,右手輕撫着他的背部。
衛瑢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緩緩睜開眼,就感到自己居然被人抱在懷裏,他條件反射的動了動,想要脫離身後那人的懷抱。
“阿久,是我!”衛琛卻緊緊環住他的腰,将人禁锢在懷裏。
“二哥?!你、怎會在此?”衛瑢掙了兩下,發現根本動不了,也就作罷,轉頭看向身後的人,沒想到衛琛居然會來,“是咳咳~父親讓你來的?我不是說不許告訴、咳咳~家裏嗎?”
“你別着急,……他們并不知道。”衛琛輕拍衛瑢的背,直到衛瑢示意他停下為止。端起案上的藥碗,放到衛瑢唇邊:“衛辄只傳了信給我,我知你不想父親他們擔心,便沒告訴他們,只說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出門,也沒說來的京城。”
衛瑢皺了皺眉,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勁的樣子,但他此刻沒精力想那麽多,他伸手扶着藥碗,就着衛琛的手将那滿滿一碗的藥一口氣喝下。
衛琛往身後的床柱靠了靠,使力讓衛瑢後仰半躺在他胸口。
衛瑢這下是真的不自在了,他剛挪了挪身子,便被脖子上的溫熱的氣息給吓得僵住,卻原來是衛琛将頭埋在他肩上,因為卧床,他的領口微微有些松散,衛琛的臉就貼在他光裸的肌膚上,噴出的灼熱呼吸就這麽打在他的脖頸。
“阿久!幸好、幸好你沒事!”衛琛的這一句話成功的阻止了衛瑢的掙紮,他想起剛才看到的,衛琛憔悴疲憊的臉色,幹裂起皮的嘴唇,他本就是不願讓人擔心不願麻煩別人,而衛琛話語裏的慶幸以及此刻脖子上,順着鎖骨流下的帶着熱度的液體都讓他的內心裏升起了濃濃內疚。
他覺得心裏像是堵着什麽,有些溫暖有些感動,他情緒一向很淡,即使有什麽事也不會表現出來,只是默默的放在心裏,此刻對着衛琛濃烈的感情,讓他有了幾分不知所措。
他啞着嗓子說道:“我這不已經好了麽,沒什麽的,只是看着兇險,我以前不都這樣過來的嗎,只是咳咳~衛辄沒見過大驚小怪罷了你……你、你別哭了。”感受到對方的淚水越積越多,幾乎都快将他的肩膀打濕,淚滴一滴劃過他的胸膛,順着肌理滑向他的腰腹,這讓他感覺有些怪異。
“阿久!你說過不會不見不會離開我的!”衛琛想起自己接到信時如晴天霹靂,不顧一切的就往京城趕,腦子就像突然被清空了一般,什麽都沒想,直到現在見到衛瑢才知道害怕,恐懼如潮水般拍打在他的身上,他只有緊緊抱住懷裏的人,感受他身體的溫度,才能止住這種恐懼。
“嗯!我當然不會離開你。”失去理智的衛琛是他所沒見過的脆弱,仿佛回到了幼年時期,那個無助的孩童,衛瑢只能拍着他環住他的手臂,給他些安慰,只是衛瑢此刻并不明白,他身邊這人再也不是那個需要他維護的少年,他也不知道他随口答應的在對方看來是多麽重的承諾,在對方早已決定将內心的猛獸釋放出來的如今,這個男人是怎麽也不會将他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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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琛在這裏僅僅只呆了五天,他出來得急,怕是他的行蹤那個老者已經知曉,若是讓他知道他火急火燎的跑來京城只是為了見阿久的話,怕是會對阿久不利。
“咳~這就要走了?”衛瑢長時間客居異地,生病時本就比平常感性些,他難得的做出些不舍的表情,看得衛琛差點就說出留在這陪他的話來。
衛琛沒有回答衛瑢的話,他問道:“那阿久還要考科舉嗎?要我說今年皇帝病重取消春闱時,你就該回去了,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麽一場。不如這就回揚州去吧,你身子這般差,若是稍有差錯……”如今阿久已經十七了,整整四年沒見着,人高了,臉長開了,五官更加立體,漆黑的眼眸深邃,望得久了似乎就要将人吸進去一般,明明年紀不大,在他身上卻看不到一絲稚氣,身上獨特的幽香似乎越發濃郁,這讓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阿久氣息的衛琛有些貪婪,因在病中,長發披散下來,但那如墨的長發襯着白皙的臉頰,嗯,嘴唇有些發白,想是因為生病的緣故,若是能由自己讓它變得殷紅……衛琛握緊了拳,指甲掐在肉裏的痛感讓他清醒的多。
“況且離明年新皇開恩科也沒多久了吧?阿久你身子沒恢複之前可不能溫書,我會讓衛辄監督你的。……這樣一來,定然不理想,不如不考了罷!”衛琛也知道衛瑢身體沒恢複之前是不可能跟着他回去的,但是能少一天是一天,而且他是真的怕阿久考上了,那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了。
“這還有四、五個月呢,咳咳,原本就一直有在溫習,不過停個月餘,二哥就要說我考不上了麽?”衛瑢有些不服氣,想他也沒別的什麽本事,生意上幫不了父親什麽忙,也就讀書上面有些才智,這衛琛難道要他一直當個無用的閑人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衛琛在下屬面前一直是殘忍無情的,在衛莊人面前卻是個面癱,只有阿久才能讓他患得患失手足無措如頑童犯錯。
“那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我四、五個月都好不了?”衛瑢很久沒見他這樣,無端的起了些逗弄心理。
“不不不,我只是、只是……”
“噗!”見阿久忍不住笑了,衛琛才發現被耍了,他無奈笑笑,眼神寵溺的看着衛瑢。
衛瑢擡頭就見衛琛這樣望着他,他止住笑,心裏有些連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情感在心底流淌。大概是被暖到了吧,二哥對他這般好,他在心裏安慰自己。
“二哥該走了吧,趕路可得早些出發。”衛瑢打斷了倆人之間莫名的氣氛,見衛琛半點不急的模樣,只好催促道。
“嗯,阿久你好好休息,我帶來的藥囊是經常給你看病的老大夫開的,他說放在枕邊經常聞一聞,對你有好處。還有要按時喝藥,吃飯不能挑食……”話沒說完便被衛瑢有些氣急敗壞地打斷。
“二哥!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衛瑢也不知道他們的角色何時轉變得這麽徹底,幾年前還是他細細叮囑衛琛要認真看書寫字,怎麽現在就掉了個兒了?!
衛琛貪婪的看了衛瑢幾眼,下次再見也不知要到何時,不過……應該不會太久的。
直到衛琛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口,衛瑢翻身趴在床上,把玩着枕邊的那個小藥囊,普普通通的花色,針腳有些拙劣,顏色偏暗,難道是老大夫的夫人繡的?那可真是……有些難看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男神所不知道的事:
衛琛:大夫快,我弟弟老咳嗽,你有什麽辦法沒?
老大夫:嗯,做個藥囊吧,只是我這沒有裝的紗布了。
衛琛:那……這個行不行?#^_^#^_^
老大夫:好醜的錦囊?誰繡的,這針腳簡直就如狗啃。
衛琛:……我。
(補昨天的,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