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故事

衛琛站在檐下,他回來也有一會兒了,衛老爺喊他過來,只是卻遲遲沒有讓他進去。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太陽落山後溫度驟降,衛琛衣衫單薄,穿的依舊是昨日落水時的衣物。中衣被他扯成了條用來包紮傷口,外衣多處被利器劃破。透過破損的衣物能看到他身上好些傷口都滲着血跡,卻依然是擡頭挺胸的站在那,一些下人看着隐隐有些佩服。

有小厮見他腰腹間的傷似是裂了開來,卻一聲不吭。雖不敢多說什麽,卻也默默搬了把椅子放在他身後,示意衛琛落座。

衛琛搖頭拒絕,一晚上費心算計,從此以後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只有疼痛才能讓他頭腦清醒,也只有疼痛才能讓他不那麽想念衛瑢。

衛夫人抽泣着出來,就見着衛琛高大的身影杵在庭內,她眼懷惡意的看着這個男人,惡毒的喝罵就要出口,卻想起剛剛在房裏丈夫對她說的話,只得忍下。她像是沒看見衛琛躬身像她請安,昂首走出院門。

“二公子,老爺請你進去。”下人打斷了衛琛望向衛夫人的視線,他點了點頭走進了衛老爺的房間。

實際上衛瑢不管是眼睛鼻子還是氣質都像極了父親,只有臉型像他母親一樣下巴尖尖。所以當衛琛進屋那一剎那,閉着眼躺在床上的衛潭,差點被他看成衛瑢,他心裏顫抖着,幾乎不能自已的快步上前,俯下,身看着衛老爺。

衛老爺一睜眼便見衛琛一臉關切的看着他,臉上的關心害怕讓他心裏微微動容,他從沒想過衛琛居然會關心他,他總以為這孩子對他是有些怨怼的。

他清咳了聲,不等衛琛拱手請安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都知道了,孩子,你受苦了。咳咳~這事也怪不得你,唉!只是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我們如今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查清,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衛琮絕不會做出謀害人命之事。”

“一定是有人在幕後對付我衛莊,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團結起來,渡過此次難關,你……明白我說意思嗎?”

“您言重了,衛琛如今好端端的,只是可惜了……大哥。”衛琛情緒不過露了一瞬,便又恢複了面無表情。使得衛老爺看不出他究竟信沒信他說的話,他心裏也是有苦難言,妻子居然如此膽大包天,此刻不知何人竟能通過知府打擊衛莊,值此內憂外患的時刻,必須籠絡住衛琛,不能讓他心有不滿。

衛潭的态度有些讓衛琛有些驚訝,本以為這次就應該撕破臉皮,他都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衛莊外面埋伏了人生,就等入夜翻牆進來将衛莊之人控制住,再以衛莊人的性命要挾衛潭交出賬本。只因衛夫人事先派人刺殺他——對于衛潭所說不知何人所為,他心裏嗤之以鼻,若真的不知何人所為,很大程度上因他而死的衛琮,衛家之人會這麽簡單就放過他?

只是他也沒想到衛夫人居然如此狠毒,一場刺殺将他的全盤計劃打亂,此刻見還有轉圜的餘地,衛琛也就順着他的說法接過:“是,衛琛明白。”

“琛兒,我求你件事!”衛老爺突然起身,抓着衛琛的手指尖泛白。

“您吩咐就是,衛琛不敢不聽。”這還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聽見衛老爺叫他琛兒,衛琛低頭掩住眼裏的厭惡,嘴裏卻誠惶誠恐。

“衛莊如今就靠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住我衛家的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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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是……”衛琛擡頭望進衛老爺的雙眼,衛老爺眼含鼓勵重重點頭。

“唉!”衛老爺拍拍衛琛的肩膀,見他顫抖不能自已,溫和道:“你先去休息吧,身上的傷口請大夫再包紮一次,去吧!”

衛琛一路回了自己房內,之前喜形于色的表情立刻換成了深沉。

“那衛賊說得道是好聽,哼!”蒼老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可別真以為他舍得把衛莊交給你,那老賊一早就派了人前去京城,想要把他幼子叫回來繼承家業,怎麽也輪不到你呀!”

“孩兒并沒信他所言,父親放心。”衛琛恭敬的對着老者說道。

“哼,沒有就好!哈哈哈哈,只要想到那衛賊也有今天,我心裏就開心得不得了!”說是開心,臉上的表情卻是陰沉沉的,說出的話滿滿都是恨意:“你知道嗎?衛賊為了救他兒子,五百兩眼都沒眨就丢了出去!!當年你娘被她那懶賭的父親三十兩賣出去,我得知後賣了租屋東拼西湊才湊到二十餘兩,我拼了命的去籌錢,什麽活兒髒活累活我都接,一年以後終于夠了三十兩,我本滿心以為能将你娘救出火坑!!!”

“不想那媽媽竟說三十兩買來,贖身自然要高出些許,開口就是八十,好大一個八十兩,我一個窮小子如何出得起!”老者聲淚俱下,他的雙手布滿了老繭,一張臉上皺紋深刻,滿目恨意。

“從此我就去偷雞摸狗,殺人放火,只要給我錢,我什麽都願意做!”

“等我帶足百兩,你娘卻早就被接入了衛莊!”當年的往事衛琛只是知道個大概,沒想到竟還有如此內幕。

“我找到你娘在這衛莊過了段偷偷摸摸的日子,後來被一丫鬟撞破,我便提出要帶你娘離開——但是她卻拒絕了!她為什麽要拒絕,我為她付出了這麽多,她憑什麽?啊!憑什麽!?”老者緊緊地揪着衛琛的衣襟,衛琛悶哼一聲,卻是腰腹間的傷口被碰裂,老者此刻非常激動,不停地說為什麽憑什麽,竟好似陷入了癫狂。

就在衛琛差點忍不住要推開老者,他自己便停住了動作,低垂着頭,發出陰森森地笑聲,讓人汗毛直豎:“嗬嗬嗬嗬嗬,也快了~再過段時間,等那京城的小子回來,我會讓他們都下去陪你娘的,哈哈哈哈哈”

衛琛霍然擡頭,眼睛裏迸射出強烈的殺意,他強忍着內心的怒火,以看似如常的聲線問道:“父親是決定将他們全部殺了麽?”

“嗬嗬嗬,一個都不能放過!”老者擡頭時,衛琛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常,完全看不出端倪,他滿意的拍了拍衛琛的肩膀,“你先哄那衛賊幾天,讓他把産業和家主的位置交給你,然後就把他解決咯,可不能讓他有命等到他兒子回來!”

“再然後我們便把那……”衛琛絕不允許任何人對衛瑢不利,連他自己也不行,這種事連說都不能說。

“對,然後再把那病秧子給解決掉,以後這衛莊就是我們父子的天下,哈哈哈!”老者想着今後美妙的生活,大仇得報,又有個孝順的兒子可安享晚年,再想想衛潭一家的悲慘,他忍不住放聲大笑。

也幸好衛琛住得偏僻,不然這老者找就被人發現了,他朗聲大笑走出房間,昂首闊步仿佛他現在就已經是衛莊的主人了。他沒看見衛琛在他身後眼神森寒,殺意在心底醞釀紮根,。他狠狠地按了把腰間的傷口,瞬間冷汗淋淋,以此來提醒自己将那殺意深藏,如今還不能動他,但是只要他敢對阿久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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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午後,陰沉了多日的天氣終于晴朗了起來,雖說遺憾沒有下雪無法觀賞雪景,但這樣萬裏無雲的好天氣也是難得,多日呼嘯的北風也像是與濃雲約好,一齊消失在京城上空。

衛瑢正與好友約好前往一場詩會,剛行至書院大門,便撞見了前來送信的家人,那人一路趕得急,到了門口就見着三公子的身影,哭天搶地的拜倒,送上衛老爺的親筆信箋。

衛辄見衛瑢接過書信看了兩眼,便倒抽了口氣,僵硬的轉過身,身子有些搖晃,他伸手去扶,卻被推開,只聽衛瑢話語裏不帶一絲情感地說道:“你去拿些必備的東西,我們即刻出發回揚州!要快!”

“徵羽兄,這、這馬上就要春闱,你這一去可如何趕得回來?”身旁的好友驚訝的問。

“不用趕,我不考了。”衛瑢面上說不清是什麽表情,好似被抽離了靈魂一般,他做夢都想不到兄長生死未明,父親病重在床。他一直覺得,就算要離開也是他先走,從沒想過衛琮會出事,這叫他如何接受!

“這、這以徵羽兄的才華此次必定高中,切不可放棄啊!”

“不用說了,勞煩文兄向林山長告個罪,在下告辭!”衛瑢轉身上了馬車,一路往運河方向行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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