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常鳶平常在檀色酒吧只會慢慢悠悠地喝上一杯,可今天沉浸在自己的思索裏,讓她不知不覺喝完了許多酒。
當她站在程熊藺家小區門口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今天多喝了好幾杯,望着在別墅群裏隐隐露出來的屋角,常鳶嘆了口氣,轉身往回走。
別墅區附近的馬路總是顯得格外冷清,常鳶穿着一身黑色的職業裝,高跟鞋踩在馬路上,咚咚直響。
安靜的聲音聽得常鳶整個人有點出神。
多喝幾杯的症狀漸漸顯現出來了,常鳶變得有些遲鈍了。
一輛紅色跑車從常鳶身邊很快地駛過,過了30秒,又放慢速度倒車回來。
程熊藺放下車窗,疑惑地看向常鳶。
常鳶卻沒有看她,仍埋着頭往前走。
“常助理?”程熊藺看着後視鏡,繼續緩慢地倒車,聲音高了三分,“你停下,我這樣倒車,容易出事。”
常鳶這才側過臉來看她,襯着漸漸濃郁的夜色,她的眼睛顯得分外光亮,說出的話卻仍是冷冷清清的:“你怎麽在這?”
程熊藺哭笑不得:“我當然在這,這裏是我家。”
一邊說着,一邊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別墅群。
常鳶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想了想:“對,這裏是你家。”
程熊藺這才發現常鳶不對勁,她把車靠邊停了,打電話讓物業幫忙派個人來幫她把車停到車庫去。
程熊藺打電話的時候,常鳶默默地走到了車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程熊藺眉頭都要打結了,圍着常鳶走了一圈,還湊近她身邊聞了聞,除了淡淡的香味,并沒有聞到什麽。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程熊藺繼續追問。
常鳶已經回神了,耳根偷偷地紅了,她竟然一聲不吭地跑到程熊藺家附近來,還跟她說上話了。
“還不回答?”程熊藺雙手抱胸,一副傷腦筋的表情看着她,“那我給宋珲打電話,讓他來接你?”
說着,再次拿出手機。
常鳶上前按住她的手,溫潤的皮膚一經觸碰,常鳶趕忙像觸電一樣收回來,很快地說道:“不要找他,我下班了。”
不知道為什麽,程熊藺竟然在她的語氣裏竟然聽出了一點兒孩子氣。
“好好好,你下班了。”看着跟之前截然不同的,有點呆呆傻傻的常鳶,程熊藺一時愛心泛濫,不自覺的放輕了聲音,像哄小孩一樣問問題,“那你怎麽不回家呢?小常鳶自己回家好不好?”
常鳶眨巴着大大的眼,疑惑地看她:“你為什麽要這麽說話?”
怎麽說話?很做作,還是很難聽?
程熊藺被問得恥度飙升,卻傲嬌地質問道:“你不覺得我這樣說話很可愛嗎?”
常鳶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仍直愣愣地盯着程熊藺的眼睛。
程熊藺被盯得越發惱羞成怒,轉身就走:“煩死了。”
常鳶加快步子,追上她:“你不管我了嗎?”
程熊藺不說話。
常鳶見程熊藺是真的生氣了,忙糾正了之前的遲鈍:“你剛剛那樣說話很可愛。”
程熊藺心裏想摔凳子,為什麽常鳶明明是順着自己說的,自己反而更羞恥了呢!
程熊藺還是不想說話。
常鳶沒轍了:“程小姐,我喝醉了。”
程熊藺聞聲終于停下了步子,回頭看向常鳶,從頭到腳掃了一遍,除了臉色有些發白之外,常助理分明是精神氣十足的樣子:“常助理,你的演技,和我的比,差的恐怕不止一個珠穆朗瑪峰。”
常鳶鄭重地點頭,但又搖了搖頭:“我醉得不明顯,但其實已經醉得很厲害了。”
“常助理連喝醉的時候都這麽理性嗎?”程熊藺笑了,她眯了眯眼睛,指着常鳶的鼻子,“你是為了宋珲來的?”
難道宋珲和常助理是雙箭頭?常助理這招是想利用自己的同情心,跑到自己家裏哭成被欺負的小白花,等霸道總裁來救她出虎穴?
程熊藺陰謀論了。
常鳶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麽又扯到宋珲了,她讨厭在程熊藺嘴裏聽到宋珲的名字。
“我喝醉了,需要休息。”常鳶直截了當地說。
看來常助理今天是賴定自己了。
“要我收留你也可以,”程熊藺挑起自己的一縷頭發,跟常鳶講條件,“那你告訴我一件宋珲的秘密。”
常鳶皺緊了眉,程熊藺怎麽這麽關心宋珲,宋珲好煩。
看常鳶一副不樂意地樣子,程熊藺攤了攤手,正好看到物業派的人過來,便把車鑰匙扔過去。
引擎發動,常鳶還在糾結。
車子進了小區,常鳶還在糾結。
程熊藺不打算離她轉身要走了,常鳶不敢糾結了,謹慎地挑了一個是秘密又不是秘密的秘密說:“總裁他……他身體不太行。”
啊?身體……不太行?程熊藺一副被吓到當機的表情。
她聽到了什麽?她耳邊怎麽還有開車的聲音?
我的天,勁爆啊!
程熊藺顧不到自己大家閨秀的形象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捶地大笑:“宋珲,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常鳶奇怪地看着她,聽到自己未婚夫身體不好,程熊藺這麽開心嗎?
宋珲身體是不好啊,一個月要急診四五次,這身體真的不太行。
常鳶還沒想明白,程熊藺站起來,一把拉住常鳶的手腕,将她往家裏帶:“走走走,我們回家細說!哈哈哈,你能不能再說一遍,我好錄下來。回去我要把它設成宋珲的來電提醒鈴聲!哈哈哈。”
常鳶往回一推想,這才想明白程熊藺在笑什麽了,整個人的臉瞬間又青又白又紅,像打翻了顏料盤。
***
終于跟程熊藺到了她家。
“我繼續睡沙發就行。”常鳶自己把自己安排得妥妥了,“謝謝你收留我。”
程熊藺擺了擺手,一副很好說的樣子:“看在你照顧我一夜的份上,我家以後你随便來。”
常鳶耿直地反問一句:“你矯情的毛病好了?”
“你……”程熊藺咬着牙說,“常助理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我那是适度的潔癖,你才矯情,你才有毛病!”
常鳶點了點頭,她現在覺得自己就是有毛病。
“我以後可以随便來?”常鳶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掌心朝上,“那你鑰匙也會給我一把?”
程熊藺見常鳶理所當然地向自己要鑰匙,覺得這個世界是不是瘋了:“你是常助理?別是冒牌的吧。我剛那就是客套話,客套話你明白吧,你在宋珲身邊應該聽得不少啊!”
她又認真地打量了一番常鳶,認真地聞了聞常鳶周身的味道,還是一無所獲:“難道你真的醉了?我快被你說服了。”
常鳶不辯解,乖乖地縮回手,躺在沙發上,面朝裏阖上眼睛,似乎就打算這麽睡了。
程熊藺覺得自己今天已經足夠善良了,便也沒再多嘴問她要不要蓋被子,轉身朝樓上走去。
走到一半,常鳶坐起來,叫住她:“程小姐,你應該問我,要不要毯子。這樣比較禮貌。”
不禮貌的程熊藺眼皮直跳,想打人。
可惜,打不過。
她快走幾步,到自己的卧室裏扯了個空調被,直接扔下。
“請問,貴客還需要什麽呢?”程熊藺扯着嘴巴笑,心裏後悔把這個麻煩帶回家來。
常鳶搖了搖頭,抱住了手上的空調被,聞到了程熊藺卧室才有的淡淡玫瑰香氣,她擡頭看向程熊藺,試探着問道:“程小姐,這個空調被之後如果你要扔的話,我能不能帶走?”
她好心收留,結果常鳶又要又拿,小助理怎麽跟變了個人一樣。
變得很讨厭。
程熊藺有點不開心,皺着眉,不滿地從上往下看常鳶。
常鳶卻低頭避開她的目光:“上次,我在你房間裏看到,我的手帕被扔在地上,我很難過。”
程熊藺心一頓,難怪後來她再也沒有看到那個手帕了,她想給自己找個理由:“我不喜歡上面的花紋,放在一邊,是風吹到地上的。”
常鳶亮着眼睛擡頭看她,似乎已經相信了她的說辭,從身上掏出了另一個手帕,獻寶一樣伸出去:“那這個繡了鳶尾的手帕,你會好好保存嗎?”
***
常鳶睜開眼睛,外面仍是昏暗一片,她從沙發上坐起來,認真看了很久,才辨認出自己身在何方。
四周一片沉寂,別墅裏滿是空曠,似乎除了常鳶一個人也沒有。
糟糕,她怎麽到這裏來了。
可昨天的記憶已經完全斷片了,她不會撬了程熊藺家的鎖,只為了到這裏蹭沙發吧。
太變态了。
常鳶臉色變幻莫測,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往外走:她得趕緊走,不然被發現了,就有嘴說不清了。
才走了沒幾步,就聽見程熊藺的聲音忽然傳來。
“常助理,你幹什麽?”程熊藺還是有點兒不習慣家裏有第二個人,所以一直沒睡着,便想着下來看看常助理睡得怎麽樣。
“我……”常鳶站直了身子,面無表情地看向程熊藺,偷看到程熊藺臉色平靜,估摸着兩人之前已經碰過面了,“我出去買早餐。”
“買早餐?”程熊藺奇怪地指了指牆上的鐘表,“淩晨三點買早餐?”
常鳶啞口無言,她有點尴尬,她實在想不起昨晚發生了什麽,怕自己沖撞到這位大小姐,重重地鞠了一躬,“程小姐,對不起。”
程熊藺又被常鳶弄了一頭霧水。
“常助理,你這演技有沒有個準?”程熊藺打開冰箱,給自己倒了杯牛奶,嘴上不忘吐槽。
“等一下,牛奶熱一下喝,”常鳶攔住程熊藺,又覺得自己多管閑事,頓了頓才說完,“比較好。”
常鳶的手撞到程熊藺的手,牛奶灑到了程熊藺的衣服上,程熊藺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條手帕,當着常鳶的面,開始擦自己胸脯上的水漬。
常鳶看到手帕上鳶尾花蹭在程熊藺的胸口,覺得自己有點口渴:“程小姐,我想喝水。”
程熊藺讓她自己拿。
常鳶心不在焉地拿了水,喝了一口,緩解尴尬一般地說道:“程小姐你的手帕真好看,我也有一條差不多的。”
聞言,程熊藺停了手上的動作,一言難盡地看向常鳶:“小助理,聽我一句勸,咱去醫院做個全身體檢好不好?”
常鳶:……
撞衫是病?
我只是撞了個手帕同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