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吃過午飯,常鳶主動請纓,送程熊藺去宋宅。
宋宅和程熊藺家正好是兩個方向,車程挺遠,程熊藺自然十分樂意。
她上樓換了一身墨綠色的長裙,露肩處還設計了幾個玲珑般大小的吉祥結,長長的裙擺停在腳踝處,墨綠衣影下,腳踝處的皮膚瑩白可愛。
常鳶看她不疾不徐向她走來,得體又優雅,讓她不由得回想起那些名流們對程大小姐的評價:大家風範,知進退,能識人,旺夫家。
宋總裁的父母不可能不喜歡這樣的程熊藺。
程熊藺見她眼光躲閃,好奇不已:“常助理?”
常鳶回過神來,禮貌地恭維:“總裁的父母肯定會喜歡您的。”
“你知道我是去見宋珲父母的了?”程熊藺倒是樂了,“宋珲還真是什麽都給你說。”
常鳶這次沒有辯解,反正解釋了,程熊藺也不信,但終究還是堵着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一聲不吭地率先出門,渾身散發着“我心情不好別惹我”的氣場。
在跨出程熊藺家大門的瞬間,常鳶心裏更不是滋味了,在這裏面度過的42個小時,她已經基本肯定了程熊藺對自己的吸引力,可程熊藺卻早已經有了結婚的對象。
常鳶連努力争取的機會都沒有。
那邊廂,程熊藺在常鳶反常的态度裏自以為發現了真相:“常助理,是宋珲讓你這兩天過來的吧。他不掉鏈子就不錯了,居然還讓你過來監督我,難道還怕我掉鏈子?”
看着常助理越來越緊繃的背影,程熊藺心裏也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讓她忍不住究根結底:“常助理,你什麽時候和宋珲在一起的啊?你喜歡他什麽呢?你別看他人模狗樣兒的,其實心裏的彎彎腸子可多了!”
就解除婚約這事,宋珲一直拖着不答應,顯然是想拖延時間,以及順便再撈點人情好處。程熊藺明明知道,偏偏拿他沒辦法,以後宋珲遇到什麽難事,她還真得幫,不然沒良心。
宋珲就是個黑心的蜂窩煤,裏頭外頭都是心眼。
常鳶卻連頭也沒回,聲音冷冷淡淡地,卻毫不猶疑:“總裁是好人。”所以她不能破壞他的家庭。
當一個女生興致勃勃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的時候,如果聽話的那位不夠熱情,甚至還要說反對的話,說壞話的女生基本當場就心虛了,有些甚至還會惱羞成怒。
程熊藺就是這樣。她現在覺得她被冷淡的常鳶打擊了小心髒,但她又不能在外面跟常鳶生氣,有失身份,只能小聲嘀咕道:“我是怕你被他騙才說他壞話的?我平常不是這種人。”
常鳶聽見了,回頭發現程熊藺一臉純良地低着頭看路,她一時沒忍住,站在她面前,伸出手輕輕撫着她的右邊臉頰,感受到手心的溫熱,常鳶心一驚,強自鎮定地縮回手:“那個,有一片葉子,剛剛。”說完就轉身繼續朝車庫那邊走。
“哦。”程熊藺也跟着偏過臉去,方才常鳶看過來的時候,她仿佛被她的眼睛電了一下,突然喪失了反抗之力,眼睜睜看着她擡手摸上自己的臉。
如今,她的右邊臉已經開始發麻了,連着心跳也不太正常。
程熊藺不說話了,把車鑰匙遞過去,遠遠地坐在車子後排的對角線位置上,故意把自己和常鳶拉開距離。
盡管如此,程熊藺還是偷看了幾眼開車的常鳶,她仍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側臉的皮膚白得有點不近人情。
可就算這樣,程熊藺還是得說,常助理真是個讓人挪不開眼睛的冷美人,她越是不開心,旁人看的越是傾心。
看着看着,程熊藺就有點浮想聯翩了,不知道她可不可以跟宋珲商量一下,解除婚約的時候能不能給一點青春損失費,比如把常助理賠給她什麽的。
***
兩人一路沉默地向前行駛,中途程熊藺還下車去程家的商場取了一些禮物,等他們漸漸靠近一森路宋宅的時候,道路旁的路燈正好點亮。
仿佛是接受了什麽天外指令,一盞一盞的路燈次第點亮,像是約好了排隊開花的玉蘭花。
“真好看。”程熊藺透過車窗看到,不由得感嘆了一句。
“嗯。”常鳶微微側頭看向後視鏡裏的程熊藺,她眼鏡看着窗外,燈亮在她的眼睛裏。
“我想出去走走,你停在路口,我走路過去就行了。”程熊藺忽然提議道,“車你開回去。”
如果自己把車開回去,那程熊藺今晚是要住在這邊嗎?
常鳶抿着嘴沒說話,但也沒有停車。
程熊藺不解地回頭看她,還以為她沒聽見:“常助理?”
常鳶簡潔地解釋:“一森路最近在修路,不方便走路,我送你到別墅門口。”
話剛說完,恰巧路邊有幾個帶着工人帽的男人說笑着經過。
程熊藺眼睛一亮不由得贊嘆道:“助理都這麽厲害嗎?阿卓怎麽從來都不知道這些,他全靠導航,導航沒有的他也不知道。唉唉唉,宋珲在哪裏把你淘出來的,我也想去淘一個!”
別墅剛好到了,常鳶停下車,看着程熊藺笑道:“只有我這一個。”
她胡說的修路,都有上天幫忙圓謊,這世上只有她一個了吧。
程熊藺連嘆好幾個可惜,見常鳶已經拿好了禮品盒,她趕緊上前接過:“常助理還是別去了吧,要是讓宋珲看見,還以為我策反了他的人,這我可就有嘴說不清。”
程熊藺站在別墅門口,讓常鳶回去:“我保證不掉鏈子!宋珲以後都是你的了,別不放心了啊!”
常鳶無話可說,看着她站在那裏笑着讓自己,一想到她要去見一個男人,和那個男人的父母,甚至還要留宿在別人家裏,常鳶就難受。
程熊藺轉身離開,看着她的背影,常鳶退後幾步,靠着車門,喃喃自語:“程熊藺,我等你,等你一起回家。”
***
程熊藺一敲響大門,客廳裏坐着的幾位就齊齊看過來,尤其是程父的臉色鐵青,如刀的目光直接掃射過來。
程熊藺卻不管,她仍笑眯眯地走到衆人面前,不卑不亢地将精心準備的禮物送到宋家父母的手裏,送禮物的間隙還不忘開玩笑:“小藺是來見宋伯父和宋伯母的,沒想到還碰到親爸親媽了……”
她說笑着走回到程夫人的身邊,抱住程夫人的肩膀,撒嬌着說:“沒給你們準備禮物,媽媽不會怪我吧。”
程夫人偷看丈夫的臉色,就知道女兒又惹了事,她偷偷地拍了拍程熊藺的肩膀,輕聲責備道:“祖宗,你又做了什麽?”
程熊藺貼了貼程夫人的臉頰,也放低聲音回答:“媽,沒事。”
那邊宋母看到程熊藺乖巧的模樣就十分喜歡:“小藺總算回國了,伯母看你又長漂亮了,跟仙女兒似的。可惜,要是我們小宇在……”
宋父瞪了她一眼,宋母把話又咽了回去。
程熊藺則在心裏翻白眼,就算宋勵宇還在,她也不做那個混蛋的未婚妻,她又不瞎。
她偏頭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宋珲,其實宋珲還要順眼點。
宋珲坐在另一邊,看程熊藺圓滑地和幾位老人打交道,他也沒開口,只和程父對接了一瞬的目光。
人一到齊,晚餐也擺上了桌。
宋珲和程熊藺坐在下首,宋父宋母和程父程母則分坐兩側,六人靜悄悄地開始用餐,席間沒有一個人說話。
這樣的家宴,程熊藺以前每年都能吃上好幾次,憋悶,無趣,還不如跟常助理這個陌生人吃飯來得舒服。
等到四位長輩漸漸放下筷子,宋珲将程熊藺拉起來,舉着杯子開了口:“爸,媽,程叔,程阿姨,我和阿藺今天有個事情要宣布。”
程母面露驚喜,難道他們終于要結婚了?
然而令她失望地是,宋珲只看着程父,繼續說道:“從今天起,我和阿藺的婚約解除,登報的事我已經安排下去了,會盡量低調處理,不會對雙方造成不好的影響。雖然我和阿藺今生無緣做夫妻,但她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希望今後宋家和程家還能繼續通力合作,共贏共存。”
程父沉着臉看着站着的兩人,只問了程熊藺一句:“是誰的主意?”
宋珲站在程熊藺的前面:“是我的主意,不關阿藺的事。我愧對程家,希望程叔叔你能原諒我。”
程父閉口不言,鐵青着臉盯着坦然自若站在宋珲身後的程熊藺:“你怎麽愧對我程家?”
宋珲垂眸思忖,忽而擡頭直直看向程父:“程叔叔,我已經求得了阿藺的原諒,至于您,我無可奉告。”
這一番話仿佛就是承認了是自己變了心,出了軌。
程父的聲音沉悶,像是常年沒敲過的鼓:“小藺,是真的?”
程熊藺擡頭也看向程父,點了點頭。
程父還能說什麽。
宋父和宋母看着這一番變故,還愣在那裏,他們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話,如今宋家的權力都在宋珲那裏,他們沒有說反對的權力。
宋父覺得宋珲真是昏了頭,這樣過河拆橋、不顧舊情的做法一定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
宋母卻心裏暢快,她最不喜的就是宋珲,在她看來,這個私生子搶了自己兒子所有的一切,包括未婚妻,如今婚約解除最好也不過,但面上仍一副真誠歉意,望向程母:“淑儀,我們宋珲不懂事,你們不要介意。買賣不成仁義在,宋程兩家關系還在,以後別生分了。”又伸手去拉程熊藺,“阿藺,是我們宋家對不起你。”
宋母的話不好聽,程母蹙着眉,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女兒,想透過她的臉看到她心裏此刻在想什麽。
但她什麽也沒看到。
程熊藺瞥了一眼宋珲,見他沖自己挑了挑眉,她心裏不由得好笑,他這是在跟她讨賞,也罷,這份情,她記着了。
程父程母只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拂袖怒氣沖沖地離開,宋父宋母也追了出去。
年輕一輩可以胡來。
老一輩的交情卻不能胡來。
可沒想到剛走別墅門口,就看到站在別墅門口徘徊的常鳶。
宋父宋母臉色就變了,宋母揚着眉,上前斥責道:“常助理,你在這裏幹什麽!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常鳶被罵得不明所以,靜靜地看着宋母,也不回嘴,只皺着眉。
聽到常助理三個字,程父程母看過來,就是這個人,宋珲的疑似情人。
如今情人都找上門來了,難道這次真的不是阿藺的錯!
瞧着也不比他們阿藺好看啊,憑什麽宋珲為了她抛棄阿藺?
程父程母愈發火冒三丈,狠狠地瞪了一眼常鳶,恨不得把這個破壞女兒婚姻幸福的賤女人啖肉喝血。但上流自有上流的素養,不會跟這種賤女人一般計較。
程父将阻攔在面前的宋父宋母遠遠推開,氣沖沖地拉扯着夫人進自家的車,不忘叫嚣着:“我們走,你們宋家給我等着!”
看着面前的混亂局面,常鳶皺着眉退後了好幾步,她不關心他們的情緒,只擡頭看向別墅裏面,心裏直打鼓:他們都出來了,裏面只有宋珲和程熊藺兩個人了。
孤男寡女的。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可以合乎道德地搶人了,冥冥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