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冷戰依舊在持續,哪怕這一次拿完了成績回去,謝知遙主動把成績單放在了書房裏,謝遠宏也始終沒跟她說半句話。倒是夏蘭私底下安慰了她幾句,說已經沒打算逼她轉班了,讓她不要往心裏去。

謝知遙聽話地點了頭,卻還是覺得家裏氣氛壓抑的過分。沒其他辦法,她只能往許淮安那邊跑,俨然有種把人家家裏當圖書館的節奏。

這麽差不多過了一個多星期,有天中午吃飯的時候許淮安突然說:“我爸想讓我下周回淮川一趟。”

兩個月的暑假,他們沒空照顧孩子,家鄉的老人也閑着,自然而然就動了讓她回去陪陪老人家的心思。

謝知遙咬了下筷子,說:“唔,挺好的啊,怎麽了?”

許淮安一手撐着臉,猶豫了一下開口問了她一句:“你……要不要跟我去淮川?”

“诶?”

“反正你在這兒也就是去圖書館或者……”她想了想,嘆了口氣,“就當去散散心也行。”

謝知遙歪頭笑了:“你這是要帶我去旅游呀?”

“唔,不算。”許淮安思索了片刻,誠實搖頭,“淮川不是旅游地,也沒有什麽很出名的東西……但是你想的話可以把畫板帶上。”

“嗯?”

“當做放松去采風。”

于是這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謝遠宏聽到她要去淮川,沒說同不同意,只是讓夏蘭給了她出去的錢。謝知遙在心裏暗嘆了口氣,安慰自己說這樣也不錯。他們之間需要冷靜期,與其這個假期都在他面前晃悠添堵,不如暫時離開一陣子。

深寧到淮川五個小時的高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謝知遙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觀一點點變換。

到站的時候下車的人不多,三三兩兩的人散在小小的站臺上,望遠一店眺望過去還能看見連綿的山和若隐若現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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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鋼筋水泥的大樓,餘下的是市井的生活氣息,節奏似乎在她們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慢了下來。許淮安在高鐵站外面招手攔了輛出租車,報了爺爺家的地址。

司機是個中年人,一瞧她倆這打扮就笑了,問她說:“丫頭,從哪兒讀書回來的?”

說的還是普通話,但操着濃重的口音,乍一聽還有點不習慣。

許淮安愣了下才回他:“深寧。”

“喲,那敢情好,大城市呢。”車載音響裏放着電臺裏頗具年代感的歌,一路回響着,司機一邊跟着哼,一邊跟她閑聊,“我閨女開學就去那兒上大學了。”

許淮安應了句,對這樣的熱情有點不知所措。她不擅長聊天,只能求助地看了眼謝知遙。

謝知遙悶笑了兩聲,接過話茬兒說:“那姐姐很厲害呀。”

深寧的研究所和很多大學的附屬研究生的校區很多,但正經的大學就兩所,寧大985,理工大211,省內還稍好一點,對外省的考生而言難度不小。

司機哈哈笑了兩聲,臉上是抑制不住的自豪。

高鐵站到大院外面的路口開了半個來小時,謝知遙跟人家聊了一路,下車的時候還被司機塞了一包桂花糖。

許淮安一邊搖頭說她真的是跟誰都聊得來,一邊拉開行李箱領着她往大院裏頭走。

斜陽把人影拉長,微風掠過巷弄,吹起衣擺。

老人站在大院門口,蒼老的面容上滿是慈愛的神色。

“回來啦?”淮川的方言軟糯而低柔。

許淮安應了聲,她走快了兩步,有些嗔怪地說:“不是說好不用出來接的嗎?”

“就這兩步路,不打緊的。”老人伸手要去接她手上的行禮,被許淮安拽開之後才看見她身後的少女。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同學呀?”她的普通話同樣不是很标準,帶着點輕軟溫柔的調子。

許淮安點了點頭,說:“她叫謝知遙。”

“奶奶好。”謝知遙乖乖打了個招呼,眯眼笑說,“喊我知遙或者遙遙都可以的。”

她模樣生的周正,笑起來的時候杏眼清亮,是讨長輩喜歡的長相。老人家含笑拍了拍她的手,邊領着她們往屋裏走,一邊問她:“是瓊瑤的瑤嗎?”

“不是,是遙遠的遙。”

院裏的廣玉蘭開了花,呼吸間還能聞見很淡的花香,老爺子坐在樹底下的搖椅上,蒲扇輕輕扇動。

謝知遙跟着許淮安喊了人,目光落在院子裏那棵玉蘭上。

“這樹到現在可都五十來年了。”老爺子笑眯眯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這孩子模樣生得是真的俊。”

謝知遙樂了,上前兩步把手背在身後問:“那爺爺,是我好看還是淮安好看?”

“都好看!”老爺子搖着扇子,指了指裏頭的屋子,“好啦,你們倆趕緊去把東西放下,洗洗手吃飯。”

其實才五點多,但這邊吃飯吃得早,兩個人也沒去反駁,乖乖地去放了行李再下樓。老人家把桌椅搬到了院子裏,傍晚的風一陣陣地吹,涼快得很,半點沒有在城市裏的那種熱意。

許淮安難得回來一趟,又帶着朋友,老人家做了一桌子菜,還炖了藕湯。這邊吃飯邊念叨着兩個姑娘得多吃點,省得太瘦了不健康,弄得兩個人哭笑不得,到了最後只能擺擺手說實在是吃不下了。

酒足飯飽之後,兩個人才上樓收拾東西。

二樓的房間一直有打掃,奶奶本想着怎麽說都是客人,讓謝知遙住另一間,然而謝知遙只是搖頭笑說沒關系,拉着行李箱轉進了許淮安的屋子。

許淮安好笑地搖了搖頭,跟老人解釋了幾句才進門。

說是一間屋子,但其實過年的時候人多,幾個孩子擠一間房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兒,是以這間屋子裏其實有兩張床。

趁着對方在鋪床,許淮安開了行李箱翻出了個東西遞過去,“喏,給你帶的。”

是去年生日的時候許鈞毅送的那個拍立得,她之前抽空在網上買了相紙,這次想着或許能用上,索性一起帶了過來。

謝知遙不無驚喜地接過來擺弄了兩下,“你什麽時候買的?”

“生日的時候,我爸送的。”許淮安動作一頓,仰起頭看着她說,“反正我不怎麽會拍照,就拿來給你用了。”

她說着話,手裏還在收拾衣服。謝知遙把相機放在床頭,蹦跶過去從背後圈住她肩膀,“淮安你也太好了吧!”

許淮安原本是蹲着的姿勢,被她這一抓差點仰面倒下去。她手撐在地板上,磨了磨後槽牙道:“你想吓死誰啊!”

後者自知理虧地蹦開,吐舌道:“我錯了。”

當然,至于是不是認錯态度良好但是屢教不改只有她自己知道。

下樓的時候奶奶剛沏了壺茶。腳邊的熱水壺咕嚕咕嚕地冒着泡,熱氣袅袅而上。

院子旁邊放着一堆雜物,說是剛從側邊的屋子裏清出來的,看看有什麽不要的,清理掉算了。

謝知遙跟着搬了把板凳在許淮安邊上坐下,擡眸不經意的一瞥卻驀地瞪大了眼睛。

“這把吉他是誰的啊爺爺?”她起身過去輕輕撥了兩下弦,眼中有驚喜的神色。

雖然看着挺久遠的了,但明顯還保存的挺好,聲色清亮。

老爺子搖着扇子笑了:“是她爸爸的。”

許淮安詫異地回頭看了眼,像是不敢相信。

“他啊,像你們這麽大的時候皮得很,啥都摸一摸,就是不好好學習。”奶奶從屋裏端了幾盤糕點,就着沖好的茶水推到兩個女孩面前,“你要說摸一樣也就算了,做什麽都是三分鐘熱度,你爺爺當時就差沒論起鞭子抽他了。”

老爺子哼哼兩聲,拿着扇子在那兒比劃:“一放假就往田埂那邊跑,上房揭瓦下河捉魚的事兒也沒少幹。”

可是現在……謝知遙想起為數不多幾次見到對方的模樣,永遠的西裝革履,永遠嚴肅的一張臉。

許淮安垂下眼,低聲說:“他……沒跟我說過這些。”

老爺子渾濁的一雙眼裏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別有深意道:“有些事情,你們還小,暫時還是不懂的。有句話叫有得必有失,但等你們長大了,就會明白有時候失去一些東西,也未必能得到什麽,凡事都得自個兒努力去争。時間一久啊,以前再怎麽皮實的小子都跳不起來啦。”

許淮安心頭一跳,張了張口剛想問些什麽,卻聽見奶奶話鋒一轉開了口。

“再說了,這哪兒能跟你說啊,說了他還有臉教育你?”老人摸了摸她的後腦勺,笑眯眯道,“得虧咱們小寶像媽。”

謝知遙撲哧笑出聲,她把椅子挪近了點,湊到許淮安耳邊揶揄地壓低聲音道:“小寶?”

許淮安臉霎時紅了,她伸手把人推開,羞惱道:“不許這麽叫。”

“怎麽就不行了?我可比你大呢。”謝知遙跳起來躲到兩個老人家身後,軟聲道,“大半年呢,按理來講你還要叫我姐姐嘞,爺爺奶奶說對不對?”

“謝知遙!”

“好啦好啦,別鬧了。”老人家笑呵呵地打圓場。

外頭的街巷隐隐約約傳來一陣陣的音樂聲,應該是大院裏的老頭老太太放着音樂在跳廣場舞。

謝知遙調了幾下手裏的木吉他,“想聽歌嗎?”

“你會彈?”許淮安歪了下頭。

“簡單的會一點啦。”她指尖摩挲了一下,“想聽什麽?”

“都可以,你随便彈吧。”

旁邊兩個老人家配合地樂呵呵鼓掌,院中蟬鳴聲聲。

謝知遙清了清嗓子,指尖撥過木吉他的琴弦,輕聲開始哼唱。

“熱夏你歸來聽蟬,再游于北方知寒,沿途不枉為少年,終有個結局圓滿……”

作者有話要說:

唱的歌是房東的貓的《美好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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