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計中之計

月上中天的時候,是入眠的絕佳時機。小魚兒可不這麽想,盤着腿坐在房頂,他睜着雙琥珀色的眼睛,就是睡不着。

剛沉吟在自己萬馬奔騰的思緒裏,突然房檐下一聲響,輕輕的,分明是人的腳步。小魚兒擰了一下眉頭,整起衣衫一躍而起。月夜的光暈下,他穿着麻衫,臉上就算不擺任何表情都似乎在朝着你笑,微挑的眼隐隐流轉,再襯上那副有刀疤也絲毫不減魅力的臉龐,以及白玉簪豎起直落而下的長發,活脫脫像個舉世無雙的仙人。

偏偏那挂在腰間的短刀又現出了他沾入俗世的氣息,一串劍穗在空中晃來晃去,更讓人覺得此人是舉世無雙的搗蛋鬼。江玉郎擡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而那劍穗,他也認出正是那日小魚兒挑選的其中一件。

“江玉郎?”輕輕落地,小魚兒瞪了他一眼。還以為是誰呢。

江玉郎卻不這樣認為,他上前直朝小魚兒訴苦:“江小公子死了,大家一懷疑就懷疑到花公子頭上,你怎地不着急?”

小魚兒挑眉,“為何着急?我已跟他們說過,拿着劍的是我,殺人的是我,不會為難花無缺。”

江玉郎跺腳:“你怎地如此糊塗!兇手不會是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小魚兒心中想大笑,論心計,他倆不分伯仲。但論陰狠毒辣,他小魚兒真是要甘拜下風。他幽幽道:“你可知為何我沒被抓到監牢裏去?江總镖頭囚我在他府上,給他做牛做馬,我白天裏洗衣做飯澆花掃地,夜裏端洗腳水給夫人扇風還要充當護衛。”

江玉郎奇道:“為何不逃,只要追查出真兇,我便可保你。”

小魚兒嘆氣:“他們先在我身上下了毒,此毒只有一種解藥,卻不知去向何處,我是迫不得已。”

江玉郎又問道:“花公子呢?他将你看得很重要,他怎會容忍這種事發生?”

小魚兒因為他的形容一怔,後笑道:“他是自身難保,嫌疑仍未洗幹淨。”

但凡不出名且無作為的人,生了死了都無人知。像江玉郎這樣的人,一舉一動都會被拿來細說,說書先生更是不厭其煩,尋着那些好事翻來複去恨不得列個長文說它個三天三夜。而小魚兒沒事就愛瞎逛,去的地方也尤其多,自然也留意到了徐桑和陳曉蘇的無故失蹤。

說起他們幾人,僅有一次真正的交集。他們對“主人”三緘其口,但表現差強人意。小魚兒的人生裏從來都沒有“饒恕”兩字。他倒要看看,這遮來掩去的到底是要幹什麽。

他輕松繞過西郊,那裏有一座荒廢的建築,卻雜草叢生,貼着無數的文符。人們見過自會拐道而行,就算不怕這荒郊野地,也怕那似有猛鬼入侵的不詳之地。然而小魚兒矯健的身形早就駕馭着輕功入了裏面。

曲靖沒想到小魚兒會來,他們已有好久未見了,靠着聯系的一直是信鴿。見小魚兒只是慢吞吞喝着茶不說話,他急了。正待開口,突然看見小魚兒認真盯着杯子,道:“曲盟主,在下想問問你。為何茶杯裏會有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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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靖擺擺手說盟主之稱還是算了罷,世人皆知如今兩廣武林的統領已易主。他心想,你怎地不問雞為何會下蛋?

曲靖道:“還請言明。”

現年五十歲的曲靖雖然不承認,但這個孩子的聰明才智若一直為兩廣所用,早就紅遍江南,可都說小魚兒小魚兒,那便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不管爾虞我詐,只為自己舒坦。他現在就來瞧瞧傳說中的人物究竟如何。

見他一個太極打了回來,小魚兒眯起眼睛,嘴角勾了勾。他摸了摸杯沿,嘆道:“在下常聽聞茶葉品種尚多,但能泡出一壺好茶的材料卻甚少。你說那些耕地者是怎麽把它們種植成功的?”

“這……在下不太知。”曲靖說完又道:“應該要土質、陽光、環境等,畢竟很多農家的生活依靠的便是那一大片茶葉地……”

“既如此……”小魚兒冷起眼睛,哼道:“如若最基本的條件都提供不上,會如何?”

曲靖聞言,參不透話裏的意思,于是擡眼望向上座的小魚兒,卻見他拿起茶杯放在眼前觀看,如此來回幾下,突然将茶杯高高舉起,松手,一個嶄新的青花瓷杯便應聲落地,碎片到處都是,還摻雜着幾片茶葉。

曲靖瞪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小魚兒明顯話裏有話,可他現在滿腦子都被“茶葉茶葉”灌滿了。小魚兒一直撐着額頭笑,在看到他眼睛一亮後,終于大笑了起來,“素聞曲盟主老實憨厚,剛正不阿,果然不假。”

曲靖心有餘悸道:“多謝賜教!”

小魚兒見沒什麽事了,于是起身,一躍便落在門口幾步外。如此還不忘回頭朝他微笑道:“還勞曲盟主掃下地了。另外,你家的茶真的很難喝!希望下次光臨能夠嘗到別的口味……”小魚兒做事不問緣由,但得考慮它值不值得做。

就如同這一番沒頭沒腦的對話,抑或是花無缺認真鑽研的前因後果。

江府夜裏靜悄悄的,讓人寒意四起。

花無缺漠然站在一邊,手裏的折扇猶如一道利箭,生生逼退了上前的幾人。

全身裹着黑衣的九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道:“花公子,只要交出小魚兒,便沒有你什麽事,我們沒有必要與移花宮為敵。”

花無缺淡道:“這恐怕不行。你們進江府如入無人之境,是早知有今日,還是早就不想讓這一家人活下去?”

“若你能和我們合作……!”九人嗤了一聲,決定不再多言

他們突地發難,劍影穿行,九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有人硬使出內力将劍鞘推出去,想借此打至花無缺的肩窩,後者一個跳躍踩着他們的腦袋落至另一處,而被踩者便都撞了個頭彩。

電光火石之際,有人收了一下足,手上執劍的動作也頓了一下,速度急變,猶如蛇信。花無缺扇骨手中一轉,打在此人手肘處、腋窩下以及膝蓋骨,不消一會兒,此人立馬跪了下來。

趁此間,花無缺輕功随行,朝他們各自揮出一掌。掌風掀起之際,有一股強大的內力攪得他們渾身顫抖,口中溢血,黑色的,如同中了毒藥。他們所出的招式都像碰到了透明的屏障被送了回來,力道卻絲毫未減,打得他們連退七步。

九個人一驚,知道這是鼎鼎大名的移花接木。他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逃出戰鬥,跳牆而去。花無缺收起折扇長身而立,月光下的他緩緩地轉身,看着房梁上沖他笑的小魚兒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們兩個,真不知是誰招惹了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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