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送阿舟回一趟前洲

炎夏的風極難得,傅寄舟卻覺得,溫茹飛身過來将他攬在懷裏時帶起的風比炎夏的風更難得,一瞬間像是平白得了在意之人的青眼,讓人羞怯且開心。

只是,被溫茹抱在懷裏,稍稍一仰頭便能望進溫茹那一雙帶着幾分得意的坦坦蕩蕩的眸子,傅寄舟又有些自慚形穢,不由得在她懷裏掙紮起來。

溫茹當他害羞,側身松開攬着他的手:“今日便練到這裏吧,若是再練下去,明日怕是要周身酸痛得起不來了。且瞧你這一身的汗,練武場的休憩間裏應當沒有多餘你能穿的衣裳了,一會兒你去櫃裏找一件我備在那的新衣裳,雖然尺寸并不合适,但先勉強換上,等回了傾蕪院再換。”

傅寄舟聽懂她話裏的意思,耳尖微紅地點頭,可當他轉身想朝休憩間走去的時候,剛邁出一步,腿上便一軟,幾乎站不住。

梅花樁看似比在馳道上跑個來回要輕松許多,但實際上為了保持平衡,手、眼、腦要實時調動全身所有的肌肉群。如今馳道一個來回再疊加一刻鐘的梅花樁顯然足夠讓傅寄舟一貫不怎麽大動的肌肉群們大吐苦水,怎麽還肯工作?

溫茹哪知道這個,見狀訝異浮了滿眼,忙上前将人撈回來,攬進懷裏,心裏暗道失策,不得不帶着歉意彌補:“算了,先不換衣服了,我背你回去。”

“不行。”哪料到,傅寄舟一口回絕。

女子地位尊崇,身體發膚較之男子精貴許多,回傾蕪院的路并不近,他怎麽舍得勞累溫茹。

想到這裏,他強忍着周身的酸痛,堅持道:“我自己可以。”

溫茹想趁他不注意将他背起來或者抱起來,傅寄舟卻威脅說,如果溫茹再堅持,他幹脆直接躺在地上不動了。

奇怪的堅持。

溫茹最後只好聽了他的,練武場多是女人,沒有小厮能進去伺候,她自然不放心讓他自己一個人進去洗浴,只能喚桃紅去休憩間拿了件薄一些的披風,披在傅寄舟身上擋一擋風,無奈道:“那我陪你慢慢走回去,若是堅持不住便靠在我身上。”

傅寄舟瞥了一眼身上覆着的披風,答應了下來,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周身的酸痛比方才好了許多,嘗試着邁出一步,有些痛,但并不是不能忍耐。

溫茹看他走路走出了複健的效果,不由得想笑。但她深知這樣太沒良心了些,她這個半吊子教練沒控制好運動量,不懂得循序漸進,把人教壞了,結果人一點兒也不責怪她,自顧自地“身殘志堅”,努力複健。就這樣,她還在沒良心地在心底嘲笑他,實在是過分,該打得很。

溫茹只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陪在他旁邊慢慢地順着他的步伐,一邊走,一邊低垂着頭,跟他閑聊起來。

“往後還練嗎?我發誓,下次我一定注意不累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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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傅寄舟額角滑落一滴汗,但還是強撐着回應她。他才不會覺得溫茹“狗”,只覺得自己太弱,溫茹是對他太好了,才會一直将錯處往自己身上攬。

溫茹擡手伸進披風裏,抓着他的手肘,暗暗将他往上提,讓他不那麽辛苦:“好,改日我再帶你來,屆時,就帶你散散步,踩踩梅花樁好了。”

“對了,你想學武嗎?拳腳、武器啊都可以。往後再遇到程王那般不要臉的,你便直接打過去。想來被你一個小郎君打了,她斷不敢伸張的。”

傅寄舟頓了一瞬,有些動心,但還是搖了搖頭,嗫喏着說:“不學,會變醜。”

“變醜?”溫茹從上到下掃了一眼自己,方才挑眉看向傅寄舟,“我變醜了?”

他哪裏是這個意思,傅寄舟一慌,半個身子倚在溫茹身上,溫茹笑着将人攬在懷裏站穩,傅寄舟耳尖通紅地站直了身子,解釋道:“女子筋骨玄絕,練武只會更添風華,但男子不同……男子練武極容易練得骨架粗野,眉目可憎,我還是不習武了。”

往後,他是想嫁給溫茹的,不能讓人诟病溫茹的夫郎是個五大三粗,貌似無鹽的醜男人。

“嗯?這是何道理?”溫茹頭回聽說這樣的事,等她琢磨片刻,恍然大悟,合着這裏的男子不是天性柔弱的啊,怎麽變成如今這樣了。

“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啊,炜京城裏的小郎君們養尊處優,又愛美,便是普通百姓家裏的郎君也都是精細地養着的,所以錦衣你看到的才多是如拂柳,如箬竹,衣袂翩然若風,令人觀之忘俗的小郎君。”說到這裏,傅寄舟偷偷看了溫茹一眼,見溫茹沒有流露什麽別的意願,心裏高興,別別扭扭地說出少許大膽的話,“我若是變醜了,錦衣便不樂意看我了,我不要。”

“瞎說,你變成什麽樣,我都不會嫌棄你的。”溫茹輕瞪了他一眼。一方面她不覺得自己是個看臉的顏狗,多膚淺啊,另一方面她覺得這種審美觀還有待商榷,一個兩個想秀美點還好,畢竟要尊重美貌多樣性,但全社會都認同這樣的美,并将男子馴養成這樣,實在不妥。

說起來,在現代時,她就知道了許多類似的故事,楚王愛的細腰、宋朝的三寸金蓮、清朝的含胸美人……沒想到,女尊世界亦是同樣,這打壓人天性的手段倒是都相差無幾。

盡管如此,她也只允許自己憋悶了一會兒。她早就說過,她不會對這女尊世界做些什麽手腳,其他人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我管不着旁人,但你想學便學,”溫茹說完又斟酌了下,太過與衆不同,恐怕會平白增加傅寄舟的壓力,只好稍微讓步了些,“我前些年同衛娘子、小四她們一起研究了些輕便飄逸的劍術,我教你那個,大差不差學個招式,不妨礙你愛美。”

“我沒有愛美!”傅寄舟臉頰染紅,嗔怒地回了一句,他不過是有悅人之心罷了。

“好好好,”溫茹将方才的事扔到腦後,擡眼便看到傅寄舟一臉羞惱,不由得被他逗笑,心裏的憋悶之氣徐徐散開,順從地說道,“不是你愛美,是我愛美,好不好?”

“嗯。”傅寄舟認同地點頭。這些年他看到許多證據,溫茹愛美,喜歡好看的糕點、漂亮的頭飾、精巧的擺件,見到他有心的打扮也會自然流露出驚豔的眼色……為此,他時常偷偷地攬鏡自照,或許花庭不喜歡他容貌過盛,但他自己是喜歡的。

花了不少時間,溫茹才将傅寄舟送回傾蕪院,細細叮囑谷昉去醫廬去拿些通經活絡的藥材,等傅寄舟從淨室出來之後,讓他泡泡腳,松松筋骨,若是還不舒爽,便給他按按小腿和手臂。

谷昉應下,指了個粗使小厮去醫廬,自己則還在原處,勸小姐先離開,畢竟傅寄舟進了淨室,有些筋疲力竭的樣子,他不可能不進去看顧着,可單留小姐等在屋裏……有些不像話。

聽到谷昉的話,和不遠處淨室裏若有似無傳來的水聲,溫茹這才意識到不妥,忙起身離開,誰知,剛走到門口,卻被氣喘籲籲的一個小厮攔住了,說,大人回來了,在書房等她。

溫茹眉眼間閃過一絲驚喜,溫年月此次出去甚久,終于回來了。

“母親——”溫茹輕快地推開門,朝着裏面的溫年月喊道,語氣中盡是昭昭孺慕之情。

溫年月聽到親女的聲音,擡起眼來,見果真是她,登時綻開一個和煦的笑容,對着她招了招手:“我不在的日子,可有惹事?”

溫茹擡步朝她走近了些,在書案旁的圈椅上坐下,笑語道:“我可沒有惹事,倒是太女和程王像是鬥了場法,太女贏了,不僅把趙紅那個長在太女府上的膿瘡挖了,炜京上下的世家平民還個個對她感念不已,如今聲望正大漲呢。”

聽到溫茹語氣裏暗含着的嫌棄,溫年月不由得輕笑出聲,用毛筆末端敲了敲溫茹的額頭:“倒是學會陰陽怪氣了。如今陛下疲于應付朝政,無從分心照看太女,幾個皇女又咄咄逼人,處境委實艱難,下棋一步看十步也是情勢所逼。”

“母親您想支持太女?”溫茹聽溫年月幫太女洗白,不由得有些驚訝,旋即問道。

“不,溫家只支持陛下。”溫年月凜了凜神情,說道,“太女根基太淺,難得有一年陛下想開,讓太女去邊疆積累軍功,誰知太女在戰場上遇險,被趙紅救回來,撿了一條命,陛下自此再不舍得讓太女離京,如今太女可轉圜的天地也不過就是這個炜京城。就算此遭在炜京城積累了些聲望,和程王殿下軍功在身、秦國公府撐腰相比較,還是太艱難了些。”

溫茹設身處地想想,太女的确慘了些,在原劇情裏,她更是被女主大人強行“禪位”,也不知最後是死是活。

“皇女之争,我們不便參與,只效忠龍椅上那一位就可以了。”溫年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顯然舟車勞頓,有些累了。

溫茹本還想說,萬一坐上龍椅那個想過河拆橋怎麽辦,但看溫年月這般疲态,也只好将話咽了回去。而且,溫家百年皇商,行事态度向來明了,就算有這種可能,溫年月也不會做什麽吧。

她雖然看不上太女之前的行徑,但若是她,左支右绌之下未必不會選擇同樣的法子。更何況,女主大人擺明就是個過河拆橋,靠不住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若想守住溫家,朝太女看齊不失為一條好路。

也不知,女主大人哪裏來的底氣,溫家這樣根深葉茂的巨富之家說端就端了。一般來說,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溫茹懷疑女主大人現在私底下的勢力就有藏在暗處的溫家的對手。

“母親,您累了,先去休息吧。”見溫年月還在翻看桌上的賬冊,溫茹溫聲勸道。

溫年月卻搖頭,忽而想到什麽,細思片刻後才徐徐開口:“七日後是阿舟及冠日,我原是打算在東府裏辦,但是近來我有事想要你去許洲一趟,許洲離前洲頗近,你便帶着府裏為及冠日置辦的一應物什,送阿舟回一趟前洲。”

“送回前洲?”溫茹驚訝出聲,眉毛蹙得極緊,“為什麽非要送回前洲?”

溫年月見溫茹反應這般大,揶揄地笑了一下:“男子及冠日在母族辦,才算名正言順。屆時我讓宋衛長帶着人同你一起去,你們在前洲辦了及冠禮,再一起回來。”

“哦。”溫茹被揶揄得有些許尴尬。

“不過這一來一回之間,你需找個機會去許洲一趟。”溫年月說起這個十分頭疼,“近來,各地商號出現了一批既沒有官府鑄印也沒有官府授印的金銀,我仔細看了看成色,并不是大宓現有金銀礦的出産。前幾日我已經查到,許洲是這批來路不明金銀的集散地,我過去勘察有些打眼,便使你去許洲走一遭。謹記,去了不要做多餘的事,只将可疑的幾處在輿圖中标記,等我上呈陛下了再說。”

溫茹正襟危坐,這是大事啊,難得有大展拳腳的機會,她趕緊答應下來:“母親,您放心,我一定辦得漂漂亮亮的。”

“甚好。”這幾年溫茹的成長她看在眼裏,她內心有自豪也有希冀,這次的事一是怕她去打草驚蛇,二也是給乖女一個試煉機會,溫年月柔和着眉眼,“遇事別逞強知道麽,宋衛長經驗豐富,萬事多聽宋衛長的意見。”

“嗯。”想到要出去幹大事了,溫茹還有些小激動。

“阿舟怎麽說也是你未來的正君夫郎,及冠禮不可随便敷衍,你明日便啓程,早一日到前洲早一日安排好。”溫年月擺擺手讓溫茹下去準備,“阿舟那邊你也去通知一聲,等明日你們啓程的時候,我便給阿舟母親快馬加鞭、驿遞封書信過去,她不敢為難你們的。”

溫年月這話說得嚴厲,溫茹心道,果然,小反派在前洲老家一定是個娘不疼的,也就只有溫家對他最好了。

傅寄舟從淨室出來沒看見溫茹,心裏湧上失落的情緒,好在,谷昉很快進來,支使着粗使小厮們,将用藥煮過的熱湯水端了進來。

谷昉說,這是小姐臨走吩咐的,泡過藥湯,今日和明日才不受罪。

方才還情緒低落的傅寄舟微揚起眼角,一瞬間便被哄好了,乖乖地聽溫茹的話泡腳。熱湯裹着雙足,力竭一般的疲憊慢慢消退下去,傅寄舟甚至有餘力地将手邊的書看到了最後一頁。

收拾幹淨之後,傅寄舟又在谷昉的勸說下,草草吃了些肉羹,早早躺下午憩。

但周身的酸痛泡過藥湯之後,便有些麻麻漲漲的,他強行閉上眼睛也睡不着,只好坐起身來,讓谷昉攙着他去院子綠蔭處,坐着吹吹風,許會好睡一些。

溫茹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半卧在躺椅上睡着過去的傅寄舟,他身上蓋着的不是薄被,而是她方才送他回來時臨時給他用的披風。

許是在院子裏随便坐了坐,結果太累,睡着了過去。

溫茹不禁莞爾一笑,看她做的好事。

将午很有些悶熱,但好在院子裏的桂樹長得很是茂盛,擋住日光不說,枝葉搖動間也帶着一股股涼風。

溫茹擡手讓小厮們噤言,自己放輕了步伐,蹑手蹑腳地走過去,随手接過小厮們遞過來的一把藤椅,靜悄悄坐到傅寄舟旁邊,看他睡得乖巧,不由得傾下身子去看傅寄舟閉着的眼睛。

傅寄舟睫毛生得很長,乖乖睡着的時候,睫毛也乖乖地垂覆在下方的眼睑上。有時,樹影間斑駁的日光打到睫毛上,便露出一排疏密有致的睫影。

溫茹看得有些手癢,屏住呼吸,擡手去碰他的睫毛,剛一接觸到,指腹就傳遞來細細軟軟的觸感。

傅寄舟被她的動作吵醒,睫毛緩緩擡起,這番動作又讓睫毛在她指腹輕刷了一下,溫茹眼睛一亮,觸感很特別。

被她眼裏的光彩看得不好意思,傅寄舟偏過頭,一邊坐直身子,一邊不動聲色地将身上的披風往身後頭塞。

“我把你吵醒了啊……”溫茹立馬認錯,“不過我來是有個消息要告訴你的。”

“什麽消息?”傅寄舟有些好奇,什麽事這麽重要。

按理說,溫茹早上已經來過一趟傾蕪院,今天就不會再來了,若有消息要傳,也只會找個小厮過來,如今溫茹親自來說,想必十分重要。

“過幾日你及冠,”溫茹笑着拈起他一縷垂着的發絲,等及冠了,這些發絲都可以束到冠上了,當然為了好看,很多小郎君也願意垂着,“母親讓我帶你回前洲辦。”

聽了前半句傅寄舟還有些高興,結果後面卻是要送他回前洲……

“我不回去。”傅寄舟哪聽得了這個,頓時情緒激動起來,倉皇地伸出雙手抓住溫茹的手腕,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仰頭看向溫茹的眼睛竟湧上了淚花,“我不回去,錦衣,我哪兒也不去,我就留在這裏,叔母大人為什麽要趕我走,我要是哪裏做得不對,不好,我會改的。”

原本她因着傅寄舟被溫年月揶揄了一下,就想讓傅寄舟也跟着提心吊膽一下,誰知,她好像有些惹事了,此刻哪裏還敢拖着不說,一邊安撫着傅寄舟抓她的手背,一邊柔聲解釋:“不怕不怕,我們一起去,一起回來,我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那裏的。”

“就不能不去嗎?”傅寄舟哀求着,“及冠禮就在府裏辦不可以嗎?或者不辦也可以。不重要的。”

“怎麽不重要了?”溫茹輕輕地用指腹刮去他眼尾欲垂未垂的淚珠,“怕什麽,我帶上宋衛長她們一起,到時候誰敢欺負你?不止于此,哪些人以前欺負過你,你跟我說,我們去了就報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還沒十年就能報仇,你該高興呀!”

傅寄舟高興不起來,他在前洲長大,他讨厭那裏的一切,除了從來不管他,不把他當親生兒子的母親,他在前洲沒有一個親人,他及冠憑什麽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辦啊?在他看來,就算是他母親,也沒資格在他及冠禮上以長輩的身份出現。

看到坐在躺椅上快默默氣成河豚的傅寄舟垂着眉眼,整個人沮喪裏帶着濃濃的郁森之氣,溫茹看不下去了,一把撸掉他抓她的手,趁他還在驚愕的時候攔腰将他橫抱起來,朗笑着轉了個圈,垂頭用額頭撞了撞傅寄舟微微鼓起的臉頰,輕哄道:“好啦,不氣啦,我不是會一直陪着你嗎,就當我們出去游歷,你還沒陪我去過這麽遠的地方呢。”

傅寄舟被橫抱了個突然,驚得他下意識抓住了溫茹的衣襟,扯動間露出了裏面單衣的一角,薄薄的單衣下應當是直貼着柔嫩的肌膚了,傅寄舟臉色一黑,發覺自己又在胡思亂想,趕緊垂下頭去,靠在溫茹肩膀上不說話。

“再哄下去,我可要詞窮了。”溫茹挑挑眉,“我們先回屋裏,太陽開始往西斜了,不多時就會曬到我們,屆時,阿舟變黑舟了可怎麽辦?而且我來去匆忙,還沒來得及用過午食呢,你讓谷昉幫我準備些吃的,我餓了。”

聞言,傅寄舟終于舍得擡頭了,一個勁兒掙紮着要下去,溫茹只好側身将他放下。剛一落地,傅寄舟便急忙喊谷昉,讓谷昉快些準備午食,自己則拉着溫茹往屋裏走。

前洲那些人比不上溫茹一個手指頭,他不該為了他們耽誤溫茹用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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