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劍術很美,溫茹很美

秦國公府是大宓朝很顯赫的世家貴胄,往上數出了好幾位大宓朝堂上的肱股之臣。從開國之初,傳承發展至今的秦家軍更是威名赫赫,後來還成為了大宓朝女子尚武、逢戰必勝的一種象征。

即使到如今,秦國公府手中也仍握有部分兵權,這給程王進入行伍,積累聲望鋪平了道路。

但秦國公府不會反。

每年由女皇派往邊疆駐軍的将臣,會在新兵訓練時,将秦國公府牢牢綁定在皇室這條船上,以秦國公府的富貴激勵衆将士,以秦國公府的忠誠來感召衆将士。

長此以往,秦國公府便被高高地送上了“忠臣良将”的位置,盛名之下,秦國公府也不由得被秦家軍忠誠、服從的信念所裹挾,秦國公府若有不臣之心,第一個提出質疑,說出“你變了”的恐怕就是現在的秦家軍。

為表現出女皇與秦國公府之間的君臣之情,歷任女皇對秦國公府給出了相應的榮寵。

到了這一代,秦國公府這一輩裏,唯一的郎君不聽勸說,非要進皇宮內院,做女皇的皇側君,并仗着秦國公府在後頭撐腰,霸占女皇數年,育有一女,也就是程王。

盡管如此,秦國公府仍不确定程王當真是秦國公府的血脈,畢竟女皇并不喜歡秦皇側君,心下大體也會忌憚秦國公府,所以,這孩子,到底是不是秦皇側君的,她們半信半疑。

不過這種疑問,碰到秦皇側君就沒轍了。秦皇側君覺得,他那般霸占着女皇生下的孩子怎麽就不是他的了。瞧瞧程王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相貌比女皇同君後金氏生的太女更勝一籌,分明跟他一樣漂亮。

下一任女皇,自然得他的女兒來當。

等他當了太後,他要把賴在後位上的金氏死死按在地上,讓他跪地求饒,為奴為仆。

秦國公府一向偏寵這個唯一的郎君,只能處處幫忙。反正,秦國公府只要忠誠于大宓就可以了,程王也是大宓朝的皇女,照樣是正統。

近日傳來的消息卻很是不妙。

當初秦國公府大小姐秦歸瀾在前洲、許洲交界之處練兵,發現了一處疑似千年難遇的金銀伴生礦床,本想上報朝廷,但秦皇側君得知之後,耍賴要了去,說要用作自己的私産,往後這金銀礦藏正好都充作他的體己,做些金銀飾物,處處去壓金君後一頭。

只做私人使用,似乎并不算大事,秦國公府猶豫再三還是同意了,甚至還派了些人手,幫着秦皇側君将這座金銀礦勘測完全,建了一個小規模的礦場。

誰曾想,秦歸瀾帶到許洲、前洲練的士兵中有幾個無意中發現了她們的舉動,悶不吭聲地調查,最後還将那用來購置采礦器具的皇女印鑒給偷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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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公府大驚失色,派出家中護衛隊遮掩身份藏在前洲深山中挖地三尺,伺機而動,将有嫌疑的幾個小兵都查了個底掉,皇女印鑒卻依舊不知所蹤。

未免夜長夢多,這群秦國公府的私衛索性殺人滅口,卻不想那小兵中有一個是前洲知府夫郎母族的人,前洲知府的夫郎也意外死在她們的手下,前洲知府為此大動幹戈,不依不饒,順着護衛的線幾乎要查到炜京去。

事情越鬧越大,秦國公府已然泥足深陷,不得不将那群私衛搪塞了出去。

而那處金銀礦藏沾了這麽多血,這麽多條人命,秦國公府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條路走到黑,最後甚至靠着皇家和秦國公府的權柄,将更多的人拖下水,共同築起掩蓋罪孽的城牆。

就連當初險些成為她們阻礙的前洲知府,也被她們利誘着成為了一條船上的人。

秦國公府有把握,不出三年,程王便能登基為女皇,屆時這樁舊事便能完全湮滅在歷史長河中。

誰能想到,經年之後,前洲知府突然再次發難,翻臉無情,不顧多年妻夫之情,殺了藏在她後院裏的探子,即刻出發回了炜京。

這讓秦國公府敏感地察覺到,出大事了。

秦歸瀾,往日的秦國公府大小姐,如今已繼承爵位的秦國公,右手握住椅子的把手,手背青筋暴起:“是誰同我說,前洲知府如今與我們一條船上,不足為懼的?!”

滿書房的人垂着頭,一聲不吭,空氣壓抑得似乎有千鈞重。

“舅母,您先不要生氣,區區一個前洲知府又能拿我們如何。這些年,我們大意,将她也帶在了一條船上,但她能接觸到的東西能有多少,無非是金銀進出入賬的賬簿罷了。大不了,斷尾求生,将徽洲、錦洲知府推出去背鍋。”坐在另一側的鳳溪用折扇撐着下巴,很不以為然,“許洲那金銀礦挖了這麽些年,為我們助力許多,便是停上兩年也虧損不大,等本王登基為女皇,屆時不就什麽後顧之憂都沒了?”

秦歸瀾卻皺着眉搖頭:“溪兒你太自大了,前洲知府傅菱若是個好搪塞的,當初我們何必将護我秦家的數名私衛盡數交到她手上,任她砍殺洩憤。只怕,你那皇女印鑒也在她手上。”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印鑒了,說扔了,遺失了,被偷了,不就好了。”鳳溪最不喜歡秦歸瀾訓誡她,她哪裏自大,她不過是基于自身實力說些合襯自己身份的話罷了,“若是還不放心,在傅菱入宮之前将她截殺了呗,外頭弄不死,皇宮裏總有辦法吧。只要沒進母皇的禦書房,想弄死她還不容易?”

秦歸瀾真的很嫌棄弟弟這個孩子,被寵壞了,眼高于頂,以為什麽事都可以張張口吩咐下去,唾手可得,可世上的事,尤其是皇家的事,哪有那麽簡單。

“上一次圍殺,溫家護衛突然出現,你以為是為什麽?單憑溫家主和傅菱的私交?溫家主一向只為女皇辦事,女皇就算還不知全貌,也十有八九知曉了些許風聲。”

鳳溪臉上輕松無謂的笑終于散了個幹淨,沉着臉,半晌,忽而吐了一句:“上頭一直有人壓着,可真讓人不痛快啊。”

秦歸瀾眉眼淩厲地側頭,狠狠剜了她一眼。

辰時二刻,傅寄舟緩緩睜開眼睛,伸手往身畔一放,卻落了空:“錦衣?”

昨日兩人是一同睡的,溫茹不許他動手動腳,隔了層被子将他壓在裏間,但睡不到一會兒,睡得迷迷瞪瞪的溫茹又自己掀了被子,将臉貼在他肩膀處,牢牢地抱着他睡。

傅寄舟喜歡看她睡着的樣子,半張臉被壓得陷進去,襯得另一邊臉的臉頰鼓鼓,呼出的氣息輕輕緩緩,看着沒有白日裏那般聰明機敏,有些嬌憨,有些可愛,他情不自禁低頭,親了親她臉頰。

也不知道這般輕的動靜是如何吵醒她的,溫茹半擡着眉睫看他,就在傅寄舟屏住呼吸,以為溫茹又要不準他黏糊的時候,溫茹卻側過臉去,甕聲甕氣出聲:“這邊。”

傅寄舟臉上的緊張化作輕松,流露出愉悅的情緒,低頭将另一邊的臉也親了一口,還順着那一口,又去尋她的唇角。

溫茹卻擡手捂着他的臉,将他推開,閉着眼睛兇他:“讓你對稱,不是讓你得寸進尺的,睡覺,可不許再動了。”

“好吧。”傅寄舟極勉強地應下,頭埋到溫茹的懷裏,貼着她一同睡去。

但想要一同起來,還有些麻煩。

溫茹辰時一到便會醒,但傅寄舟卻沒有那麽嚴格的生物鐘。等他醒來,溫茹便已經洗漱好出了內室,這讓傅寄舟有些不開心,暗自決定往後也要辰時便醒來。不過,這兩日他在溫茹身邊睡得很好,溫茹到了時間也不會叫他,讓他上哪裏去培養辰時便起的習慣。

聽到傅寄舟醒了,谷昉帶着小厮們輕聲走了進來,隔着屏風問他,可要梳洗。

傅寄舟應了,等谷昉幫着他束冠的時候,他瞥了一眼被小厮們打開的窗格:“妻主呢?”

谷昉小心地避開傅寄舟偏頭的細微動作,将頭發束好,笑盈盈道:“小姐就在院子裏練劍呢,桃紅桃綠今個兒沒進來,估摸着沒什麽事。”

傅寄舟聽了有些高興,雖然盼着妻主留在後院不做正事并不合适,但溫茹若是偶爾能閑下來陪着他,他控制不了雀躍的心情。

等谷昉将玉冠戴好,他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快步朝院子走去了。

溫茹的确在院子練劍,昨日她去搜集了許多太女的消息,但仍對太女的為人沒什麽把握。

一方面太女這人規行矩步,嚴謹到過分,朝內朝外都是勤勉的好名聲,但整日勤勉地批些雞毛蒜皮的奏折……溫茹覺得這實在說明不了什麽。

另一方面太女在朝野內外做的事極少,各方眼睛盯着,稍稍逾越的事半點沒做過,也未曾聽說她和哪些世家交好,看不出她待臣下如何。上次趙紅的事,太女做法雖然僞善了些,但到底改了些風氣,讓普通百姓在強權之下也敢出聲反駁。如此種種,看不清她這人底線在哪裏。

有點煩。

保險之下,溫茹便用了些迂回的手段,找了人“無意”地将消息傳到了太女府。接下來怎麽做,她管不了了,希望太女和程王趕緊鬥起來,最後不管誰贏,她決定都提起百倍注意力,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好好保住溫家。

想是這麽想,但心裏的煩悶并未真正消減,劍尖刺出去帶起的風也随之淩厲了許多,被風刃斬斷的枝葉簌簌而下,将溫茹旋轉騰挪的身姿掩于其中,偶有劍身熠熠的光華洩露出來。

傅寄舟看不出其中的殺機,只覺得很美,劍術很美,溫茹很美。

溫茹偏頭看到傅寄舟站在不遠處,仰着頭神情崇拜又乖巧,不由得舒展了眉眼,劍勢微收,斂足輕點,朝傅寄舟飛躍而去。

“醒了?”溫茹将人穩穩地攬在懷裏,再次輕點地面,帶着人躍回到練劍的樹下。

“嗯,下次你醒來便叫我,我不貪睡的。”傅寄舟環抱着溫茹的腰,鄭重地要求道。

溫茹一笑,并不回答,而是将手中的劍柄塞到他右手手心上,手和他貼着,一同放在劍柄上,帶着他一起舞劍。

她的動作比之前柔和緩慢很多,确實是舞,而不是武。

傅寄舟被她帶動着忍不住去看劍尖,劍尖的變化很是流暢,劈、壓、刺、轉之間劍尖攪風而動,讓他忍不住想到描紅時筆勢的運轉。

不,不一樣,舞劍時身下步伐,随劍而動,也至關重要,傅寄舟不太行,全靠着溫茹将人抱着淩空飛躍,偷工減料。

但卻也正因為這偷工減料,讓他第一次舞劍,便覺得它飄逸,好看,好玩。

直到溫茹将他松下,要帶着他一起去偏廳用朝食的時候,他還意猶未盡,一雙眸子眼巴巴地看着溫茹。

溫茹牽過他緊張時拽住自己衣襟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笑道:“這麽喜歡?用過飯便教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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