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堂姐,救命!
院中衆人聞聲朝院門看去,只見一個女侍小跑着進來,氣還沒喘勻,就慌忙說道:“西府出事了,二小姐将豐洲的生意毀了,欠下數十萬股銀,溫二大人被她氣暈了過去。”
溫茹認得這個女侍,是溫年月二妹溫年星身邊的,一向寸步不離,此時匆匆跑來,大半是事情已經嚴重到難以獨立支撐了。
溫茹攢了攢眉頭,松開傅寄舟的手,朝女侍走近了兩步:“豐洲什麽生意?我怎麽不記得西府在豐洲有生意?”
女侍這時候才有餘裕掃了一眼院中的人,見有外人在,不由得讷言,眼神詢問一般地看向溫茹。
溫茹回頭看了一眼自女侍過來之後,便安靜站在一旁,不多事也不避開的弋陽王君,心頭思忖片刻,淡定地轉回身來:“直說,無妨。”
女侍這才放心大膽地開口:“西府遲早是要自謀生路的,二小姐年輕氣盛,便想自己去闖蕩一番事業,溫家在豐洲生意做得不大,二小姐便去了那邊。這事,溫二大人也是知道的。沾了溫家的光,豐洲的生意一直穩穩當當,順風順水,前段時間還大賺了一筆,二小姐見此将生意做得更大了一些。誰知,盤子剛鋪開,豐洲的生意忽然一落千丈,積壓了成山的貨物和原料,投了股銀的人家見事不好,擰成一股繩,紛紛要求将股銀和分紅拿回去。此時,正是手頭虧損的時候,二小姐哪付得起,便是将豐洲生意賤賣了,也得欠下幾十萬兩股銀。”
這聽上去,滿滿的套路啊。
難不成是程王那邊終于忍耐不住動手了?
如果是,那也不失為一個好消息。
看到溫茹聽完後,神色鎮定,女侍也漸漸收了心底的恐慌,冷靜下來,試探着問:“小姐,怎麽辦?”
溫府雖然巨富,但也不是冤大頭,拿幾十萬兩銀子去填二小姐犯錯招致的窟窿,恐怕各方還需要扯皮一段時間,也不知道豐洲那邊等不等得及,聽二小姐的告罪,那邊氣勢洶洶,鬧騰得厲害。
“二嬸子的病情耽擱不得,你讓黃玉祈大人好好診治,若是人手不夠,便去外面尋有名的女醫幫忙。”溫茹轉念想了想,問道,“母親那邊通知了嗎?”
“通知了,大人在趕回來的路上,下午也許就能回來。”女侍認真答道。
如今家主印鑒在溫茹手上,若是要放銀填西府的窟窿,得溫茹下決定,因此她馬不停蹄來找了溫茹。
“好,那你先去照看着二嬸子的病情,我稍後便去西府,同她們商議。”溫茹始終鎮定,毫不慌亂,或者說,她甚至有些期待,這背後的主使是程王。
這幾日她看那些傳回來的消息看得頭都要痛了,眼都要花了。若是程王願意自己冒出頭來,讓她順着線索找到程王藏起來的勢力,那倒輕省很多。只是幾十萬兩,數額有些巨大。
女侍行禮之後連忙恭敬退下,腳步匆忙地回西府。她一離開,珩雪院的院子驟然安靜下來,誰也沒開口。
弋陽王君聽完了全程,有些淡淡的尴尬。他還以為是什麽家族秘辛,便站在這裏聽了,誰知卻是個敗家的事故。
不過,幾十萬兩銀子,溫茹卻毫不慌亂,弋陽王君覺得他又可以了,當溫家嫡女正君很有錢途的樣子。
“弋陽王君,請到書房一敘?”溫茹回轉過身,走到傅寄舟身邊,擡手攬住他的腰,說話卻是看向弋陽王君的。
傅寄舟正目露擔憂地看着溫茹,見她若無其事走過來攬住他,他臉色稍緩,不再杞人憂天,願意去相信天大的事都難不倒他的妻主。
弋陽王君掃了掃溫茹和傅寄舟,一時猜測不到溫茹要跟他說什麽,但是書房他還是想去的,他想幫太女驗證一下,偷偷給太女傳信的紙箋究竟是不是出自溫府。
“好。”弋陽王君終是點了頭。
“我也去嗎?”溫茹往書房走,但攬着傅寄舟腰肢的手卻沒松開,傅寄舟遲疑地跟着溫茹的步伐,奇怪地發問。
“要關門的,女男授受不親,你當然得在旁邊看着。”溫茹理所當然道。
弋陽王君跟在後面的步子一頓,暗暗磨了磨牙。
傅寄舟側頭瞥了弋陽王君一眼,兩手将溫茹的手臂緊緊抱住。那他是得一起。
三人進了書房之後,溫茹還是很懂規矩地讓弋陽王君做了上座,自己和傅寄舟坐在下首。花庭上完茶,便低着頭退出去,将書房的門關好,與谷昉守在書房外。
弋陽王君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遍溫茹的書房。溫茹的書房不算小,隔着五扇香雲紗屏風,他能看到一張榆木書案,書案上方的牆上挂着一幅大宓堪輿圖,後面的紫檀博古架上散放着一些線裝書、玉石擺件,博古架左側是一方不小的軟榻。
他還以為商人會喜歡弄些奢華卻繁複的裝飾,但是溫茹的書房堪稱簡潔,簡潔到他覺得溫茹根本不會将什麽機密放在這裏。
“殿下,我們不妨開門見山說話,您和太女想要什麽?”溫茹一會兒還有得忙,因此完全不跟他繞彎子。
弋陽王君原本伸手去拿茶盞的,聽到溫茹的問話,默默縮回了手,凝眸打量了她片刻,斟酌着問:“前兩次往太女府傳消息的是不是你?”
“是。”溫茹直接坦誠承認,“溫家、傅家因金銀私礦一案已經與程王殿下勢同水火,我自然看不得程王殿下好。不妨跟您透露,程王殿下已經準備動用自己私下的勢力針對溫家,只要她一動手,我能掌握的消息就會更多。”
“如果您和太女想要這些的話,不用繞彎子,我得了消息便會送到你們的手上。”
弋陽王君沉默一瞬,嚴肅地問:“會是什麽消息?如今太女皇姊已經掌握了母皇留下的朝堂勢力,将顧丞相一幹人等排除在朝堂中心之外,她沒有必要與二皇姐手足相殘。”
溫茹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看弋陽王君的反應她們似乎并不是為程王而來,那是為了什麽?
溫茹定了定神,專注于眼前:“金銀私礦十餘年的供養,殿下覺得程王殿下只有這麽一點實力嗎?溫家生意四通八達,難免聽到一些小道消息,程王殿下暗地裏擁有大量見不得光的私産和私兵,但大宓國本就允許豢養定量私兵,所以混淆視線的信息太多,我暫時還查不到具體數目和位置。”
弋陽王君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母皇還在世,太女名正言順,二皇姐卻利用髒銀置辦了大量私産,養了大規模私兵?這是想做什麽?起兵謀逆?
“殿下可以将我所說的話,照原樣告知太女殿下,也不必對溫家過多疑慮,動用多餘的人力、物力拉攏溫家。我們溫家世代效忠女皇,自然維護正統,這是責無旁貸的。”
弋陽王君聞言啞然,溫茹已經直截了當地挑明了忠心,他若是再斤斤計較就有些難看了,掃了一眼乖乖坐在一邊沒說話,一味癡看着溫茹的傅寄舟,拖拖踏踏地道:“長樂坊一事,太女皇姊已經訓誡過本殿了,本殿沒有嫁娶之心,太女皇姊也沒有幹涉溫家的意思,溫小姐盡可放心。若二皇姐當真有……之心,太女皇姊定會重賞于你,不會反過來逼迫溫家做不願做之事。”
得了弋陽王君的話,溫茹、傅寄舟齊齊松了口氣,溫茹站起身來,繞過屏風拿出一張紙箋寫下她已經查明的幾個可疑地點,裝進信封,遞交到弋陽王君手裏:“這是程王殿下豢養私兵的可疑地點,若太女有餘力可以去查一查。過幾日,程王殿下出手,應當會有更精确的消息傳來,屆時我會及時通知太女府。”
弋陽接下信封,單就拿到信箋這一條,他這一行都值得了,更何況還知道了那麽一條他和皇姊想都不敢想的消息。
倒不是說大宓朝沒有皇女謀逆的先例,但那大都是宗祠皇女鬧出來的亂子,二皇姐可是母皇親生,如何會如此冷血無情、膽大妄為?
等他回去告訴皇姊,只怕皇姊都要吓一跳。
“真如你所說,二皇姐會如何打壓溫家?可需要本殿與太女皇姊幫忙?”弋陽王君拿到東西,不由得關切了一句。
“若有需要,我會聯系太女殿下,屆時希望太女殿下能夠體恤溫家。”溫茹本不想與太女深交,但與程王作對,有多一重保障也好。
弋陽王君點點頭,站起身來告辭,快走出書房門口的時候,沉吟片刻,對溫茹說了實話:“其實,太女皇姊并非要二皇姐的消息,她是看中了你,想要你為她效力,你考慮考慮吧。”
說完,也不要誰送,徑直帶着自己的兩個小厮快步離開。
溫茹眉心緊蹙,擡手捏着傅寄舟的一縷頭發在指尖纏纏繞繞:“她們什麽意思?溫府雖然是皇商,不入朝堂,但也是為女皇效力啊……”
傅寄舟同樣疑惑地搖搖頭,但弋陽王君沒有觊觎溫茹就好。
弋陽王君腳步匆匆地出了珩雪院,十分着急回去跟太女彙報他今日的收獲,方便太女及時布置好應對計劃,以免被打個措手不及。
剛出院門口五六米遠,他卻模糊見到前方冒出一人氣勢洶洶朝他飛躍過來,速度極快,一邊飛身一邊大喊:“堂姐,救命!”
兩個小厮臉色大變,匆忙上前,試圖将莽撞沖上來的人控制住。
溫夕桦飛馳的腳步一滞,氣勢淩厲地出手與兩個小厮打了起來。她有急事,不欲與他們糾纏,因此抓着一個胳膊就往邊上摔,幾下便繞過兩個小厮,二指掐上了躲在他們後面的弋陽王君,不悅地開口:“你們是誰?怎麽在我堂姐院門口?”
那兩個小厮身手不低,就連她現在控制住的這個,方才試圖反抗的時候,也不像是弱男子。
弋陽王君垂眸看着自己咽喉上的兩指,氣得臉通紅。
好家夥,溫小姐方才說的溫家對皇室正統忠心說的是真的嗎,怎麽一個個都敢對他出手,這是哪門子的忠心!
“夕桦,松手!”聽到動靜出來的溫茹一臉尴尬,“給弋陽王君道歉。”
溫夕桦一驚,連忙松了手,連連倒退幾步,深深地彎腰行禮:“殿下,抱歉,夕桦跑得太快,一時沒注意,您這排場着實小了……我還以為是不軌之人混進了後院……”
弋陽王君伸手按住自己的喉嚨,狠狠地瞪了她和溫茹一眼。
溫夕桦吓得直接躲到了溫茹身後,貼着溫茹耳朵說:“堂姐,救命。”
“看到了嗎?”弋陽王君松了手,擡了擡下颌,毫不矜持地将自己脖子紅了的地方露出來,冷哼了一聲,“你們覺得道歉有用?”
他話音剛落,溫夕桦迅速從口袋裏掏出一盒藥膏,塞到溫茹手上:“一秒沒,真的!”那麽淺,不塗藥,也頂多一個時辰就沒了,王君就是矯情。
溫茹轉手将藥膏遞到弋陽王君面前,硬着頭皮道:“舍妹年紀小,我替她道歉,就當我欠殿下一個人情。而且舍妹醫術不錯,藥膏應當是極有用的,不如殿下試一試?”
“女人用的藥膏我不用!”弋陽王君憋着口氣,锲而不舍地狠瞪着躲在溫茹身後的女子,方才動作太快,他甚至都沒看清楚人。
“啊,舍妹是男醫,藥膏是專為男人制的。”
這不趕巧了嗎?
弋陽王君一愣,溫家還有個小姐學男醫,這也太奇葩了吧。他半信半疑地接過了藥膏,皺緊了眉。
“舍妹有事找我,弋陽王君要不要留下來一起聽?”溫茹真怕弋陽王君追究,溫夕桦太莽了,她動手都只敢對着劍,溫夕桦居然直接對着人去了,這要追究起來,溫夕桦真沒好果子吃。
“我才不聽你們家那些烏七八糟的事!”他又不是那種愛打聽別人家事的人,弋陽王君下意識否認,否認完覺得自己恍惚掉進了溫茹的陷阱,眯着眼睛看了溫茹三四秒,哼一聲,氣急敗壞地走了。
溫茹松了一口氣,轉過身敲了溫夕桦的頭:“下次還敢不敢莽撞了?”
溫夕桦從她身後探頭探腦,見那弋陽王君真走了,立馬跳出來,拉着溫茹的袖子,假哭着嚎:“哪還有下次啊,二嬸子怕是要将我送官了,堂姐,你可要救救我啊!”
溫茹拂開她手的動作一頓,一言難盡地問:“你又做了什麽?”
溫夕桦語氣可憐兮兮,但尾音卻控制不住地上揚:“我偷偷解了二嬸後院幾個侍君的絕育藥……二嬸懷上了……二堂姐馬上就要有妹妹啦……”
溫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