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溫茹的良心很痛

溫夕桦是溫家老三溫年辰濫情放縱所生,生父不明,為了惡心自己的正君崔氏,溫年辰将她賴在崔氏身上之後便不管不問,讓溫夕桦成了三房嫡女。

嫡女身份代表的是女子對夫郎和夫郎母族的尊重,代表其在家族及家族姻親中備受重視,但顯然,溫夕桦的嫡女身份代表不了這些。

不僅如此,為了這個站不住腳的嫡女身份,溫夕桦從小就被二小姐溫夕藍、三小姐溫夕雪抱團針對,三人同住一個府裏,擡頭不見低頭見,但兩人卻當面背後用看低賤雜種的眼神看溫夕桦,找到機會便給她下絆子,谄媚的下人也跟着落井下石。

後來,溫夕藍、溫夕雪開始懂事,知榮恥,懂禮節,明白嫡庶身份并不能決定一切,不再針對溫夕桦的出身,頂多是嫌棄溫夕桦學了那無用的男醫,沒出息,丢了女子的臉。

但是,她們曾經加諸溫夕桦身上的暴戾便就此消弭了嗎?對溫夕桦來說,并沒有。她內心瘋魔般地介懷自己的出身,她想證明崔氏就是她的生父,她就是三房嫡女,才不是她們說的鸠占鵲巢的賤種。而溫夕藍、溫夕雪幼時的針對,她也一件一件記在了心裏。

她十歲那年曾許諾,她要讓那些欺辱她的人受到報應,如今,她費盡心思終于逐一做到了。

三房高傲得恨不得用鼻子看人的喬側君色衰愛弛,被冷落在院中,一年見不到溫年辰一面,溫夕雪因為溫年辰的不管事,在三房商鋪裏反被管事們鉗制;

二房溫夕藍不是喜歡和庶出的姐妹玩在一處嗎,那好,那她就送她一個庶出的姐妹,她們可一定要相親相愛啊。

想到這裏,溫夕桦每跟溫茹說一句話,尾音就不自覺地高高揚起:“二嬸懷了,二堂姐馬上就要有妹妹啦!”

溫茹伸手輕掐她的臉,将她上揚的眼尾拉得耷拉下來,咬牙道:“你還很得意是吧?”

“沒有,我知錯啊。”溫夕桦聳了聳肩,“堂姐你一定要幫幫我,若二嬸不依不饒往下查,難免查到我身上,到時候她們一報官,我可就要吃牢飯去了。”

“知道你還幹?”溫茹十分無語,“你怎麽下的手?”

大宓國可沒有靠着孕事翻身的故事,律法規定任何不經女子本人同意的受孕行為都會被嚴懲,只要女子報案,一經查明,涉案者若是男子便交由受害女子懲戒,生死不論,涉案者若是女子則賠償受害女子一切損失,并拘禁十年。

就這般嚴厲的懲戒,溫夕桦卻還是要幹,太過于無法無天了。要她幫忙?二嬸平白無故受了罪,她若幫忙,良心怎麽過得去?

溫夕桦見溫茹滿眼不認同,心虛得厲害,很怕溫茹不幫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拉溫茹的袖子,晃了晃:“堂姐,你幫幫我吧,我只是一時腦熱。誰知道那個所謂的絕育藥這般沒用,我不過就是在你娶小姐夫那天的宴席上,給他們吃了一次解毒藥丸,絕育藥的藥效便沒了……”

“你!”溫茹差點嘔出一口血來,溫夕桦竟然是在她成親那日搞的事,“你只給二嬸的侍君們吃了?”

溫夕桦擡眼看一下溫茹,觸到溫茹黝黑的眼珠子,趕緊又低下頭去,老實回答:“當時,我将藥丸化在侍君們的那個席面……不過,堂姐你不用擔心,家主嬸嬸很多年前就自己用了女子絕育藥,一定不會給家主嬸嬸和你添麻煩的……至于我娘,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她一向放縱慣了,注意得很……”

溫茹擡手扶額,咬牙切齒恨恨道:“就算二嬸不想将你送官,我也想将你送官了!”

溫夕桦鼓了鼓臉頰,攥緊了溫茹的袖口,餘光瞥到傅寄舟出了院門,眼睛眨了眨,連忙開口:“小姐夫,小姐夫,堂姐一貫聽你的,你幫我勸勸堂姐吧。堂姐她要将我送官去,嗚嗚嗚……我哪受得了那個罪……我下次再也不做這般錯事了……”

傅寄舟被她叫得耳根微紅,看溫茹雖然忿忿地看着溫夕桦,但到底沒有甩開溫夕桦的手,便知道溫茹對溫夕桦還是心軟居多,只是一時被氣狠了,下不來臺。

“錦衣,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四妹妹還小,還有改正的機會,不如……”傅寄舟出言勸道。

“你要是知道她幹了什麽,你就不會勸了。太過分了,她做的實在太過分了!”溫茹氣得頭頂生煙,轉身在路邊的樹上折下一根樹枝,徑直朝溫夕桦身上打過去。

溫夕桦練過武,身子骨不差,溫茹下手自然也就沒留情。

那樹枝打下來,帶着破風的勁,十分駭人。

溫夕桦怕牽連到傅寄舟,讓溫茹更生氣,只好拔腿開溜,但西府那邊還亂着,溫茹不幫她,她就真完了,所以她完全不敢溜太遠,繞着傅寄舟跑,好讓溫茹多看在傅寄舟的面子上,下手輕點,快些撒完氣,放過她。

傅寄舟一動不敢動地站在原地,像個石柱子一樣,眼睜睜看着兩姐妹交上了手,中間還夾雜着溫夕桦喊痛求饒的聲音。

“好痛,堂姐,你不愛我了,是不是?”

“你以前什麽都讓着我的……你還說讓我放心大膽幹,以後肯定能成為一代名醫。”

“堂姐,你怎麽看不到,那麽多人都解不了的絕育藥,我解了,多了不起啊。堂姐,你資助我的銀子我真真是每一分都用在了刀刃上。”

“堂姐,你打我就好,別打到小姐夫,小姐夫皮嬌肉嫩,若被你帶起的風刃傷到,我會愧疚死的。”

溫茹被她氣得都想罵人了:“那你倒是跑遠一點啊,為什麽繞着阿舟跑?”

溫夕桦捂着自己肩膀上被打到的地方,鼻子哼哼兩聲,她又不傻,她可是來解決事情的,走個捷徑多合理啊。

溫茹清楚她心裏這些小九九,下手半分沒留情,等把人打到狼狽地趴倒在地,直喘粗氣,她才收手。

“跟我去西府,好好跟二嬸認罪!”

溫茹将手上的樹枝一扔,轉身進了院子。

氣得不輕。

傅寄舟回頭看了一眼溫茹的背影,得出了結論,一邊招呼着小厮,一邊急步走到溫夕桦身邊,擔心地問:“四妹妹,你沒事兒吧?你堂姐只是太生氣了,氣過了便好了。”

溫夕桦被小厮們攙扶着站起來,咧了咧嘴,笑道:“沒事兒,看着厲害,小姐夫你也別被吓到了,堂姐一點兒不兇的。這一身正好,一會兒去西府我還能到二嬸面前演演苦肉計。”

傅寄舟上下掃了她一圈,嗯,确實适合演苦肉計,但他覺着,溫茹好像是照着最疼的地方打的,溫夕桦學醫的不可能不知道,這是在他面前給溫茹找補?可是,他又不怕,溫茹再兇也不會打他,頂多咬一咬……

傅寄舟清咳了一聲:“四妹妹想得通便好。”

不一會兒,溫茹換了身衣服出來,手上搭着一件山青色的半身披風,看到傅寄舟便抖開披風,仔細地幫傅寄舟穿好,柔聲道:“今日到西府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你跟我一起去吧。”

傅寄舟連忙點頭,瞳眸中寫滿了驚喜和興奮。能夠溫茹去哪他去哪,再好也不過了。

溫家西府,跟溫家東府隔了三條街,從正門進去,左右兩邊垂花門,右邊通往溫家老二溫年星的後院,左邊通往溫家老三溫年辰的後院。

溫茹她們到的時候,早有女侍和小厮焦急地等在門口。

溫茹沉着一張臉,眸子深不見底,擡眼看向女侍和小厮們的時候,吓得她們戰戰兢兢,渾身打顫。東家出了事,整個西府上上下下見到溫茹都害怕得厲害。

溫茹沒有搭理她們,只牽着傅寄舟的手,沉默嚴肅地帶着人直奔溫年星的後院。

溫夕桦一身狼狽地跟在後面,心裏默默盤算着,一會兒怎麽演。

剛繞過一個回廊,卻聽到哀恸的哭嚎,哭聲上氣不接下氣,夾雜着板子打肉的聲音。

溫夕桦吓得一激靈,默默走得離溫茹近了些。

溫茹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腳下的步子加快不少,剛一進溫年星的院子,便看到溫年星面色蒼白地坐在院子臺階上,目光狠厲地看向院子中間趴伏在凳子上被打板子的侍君們。

“說,是誰幹的!”溫年星氣息還有些不穩,但問出的話卻仍舊擲地有聲。

“大人,奴等……奴等不知啊。”

“看在往日情分上,大人就饒了奴等一命吧。”

“大人救命,孩子的事,我們當真不知啊!”

三個侍君趴在凳子上,氣息減弱,滿臉布滿了淚痕,背上、臀上已經見血,若揭開衣服,怕是已經皮開肉綻。

“還不說?!”溫年星卻沒有半分憐憫,一揮手,護院的板子又狠狠落了下來!

溫夕藍這敗家女兒,在豐洲欠了幾十萬兩的股銀,這樁事已經讓溫年星足夠暴怒了,誰知氣急攻心昏倒之後,黃玉祈卻告訴她,她懷孕了!

那真是火上澆油,怒氣如山倒!

溫年星直接将一兩個多月以來疼寵過的三個侍君全部拉到院子裏打板子,生死不論,氣不可遏地要查出是哪個膽大包天的敢算計她的肚子!

正君李氏原本也在其中,但念及李氏母族是個不大不小的京官,她放了他一馬,讓他和溫夕藍一起跪在一邊,等着她再算別的賬。

傅寄舟一進院子便吓得瞪大了眼睛,不敢再往前走。

“阿舟,阿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溫祁看到他,連忙跪着行至傅寄舟身邊,抱着傅寄舟的大腿,哀求道,“阿舟救救我父親,求求你,救救我父親,我父親一向循規蹈矩,沒有半分算計母親的心,更何況我父親已經有了我,他真的沒有貪心想再要別的孩子,阿舟,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溫祁的父親是溫年星未及笄前的暖床小侍,與溫年星情分匪淺,溫年星獨寵了他很久,為他生了孩子,後來還将人擡成了林貴侍。

但就算這樣,如山的怒火還是将這些情分燒得一幹二淨。

傅寄舟聽清了溫祁話裏的意思,不自覺打了個冷戰,慌張地彎下腰去扶溫祁,将人半攬在懷裏,有些顫抖地看了一眼坐在院子臺階上,像閻羅一般冷酷的溫年星。

“錦衣……”傅寄舟伸手去拉溫茹的衣服,若不是手裏還半抱着溫祁,他現在就想躲到溫茹懷裏去。

“別怕。”溫茹轉頭匆匆說了一句,便上前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溫年星眯了眯眼睛看向出聲的人,見是溫茹,眸光閃了閃,轉臉對着護院冷聲道:“帶下去,不準用藥。”

她話音一落,便有護院過來擡人,溫祁掙脫出傅寄舟的懷抱,追着他父親離開了院子。

傅寄舟看他跌跌撞撞跑回到滿身是血,昏厥過去的林貴侍身邊,心口不由得發冷,他想馬上回到溫茹身邊去,但心知溫茹有正事要做,他不能上去打擾,一時間,他竟然彷徨地不知道安身何處。

溫夕桦伸手拽了他一把,讓小厮們将他帶到角落,給他倒杯熱茶,自己則冷着臉,徑直走到院中跪下:“要打打我吧,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幹的,是我解了侍君們的絕育藥。”

溫年星和溫夕藍同時擡頭,銳利地看向溫夕桦。

若不是溫夕藍現在有別的更嚴重的過錯在身,只怕已經馬上跳起來,喊着将溫夕桦送官!

溫年星胸口劇烈地起伏,拳頭捏得嘎吱響,剛要開口,溫茹先上前一步,擋住了她看向溫夕桦的目光。

溫茹的良心很痛,溫夕桦一個腦熱,鬧到這地步,害苦了無辜之人。但是……她也是個俗人,溫夕桦在她眼裏跟親妹妹無二,她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溫夕桦被送官,或者被打成那幾個侍君的模樣。

“二嬸,事已至此,四妹妹已經認錯了,且饒過她一回吧。”溫茹有些艱難地出聲,盡可能讓自己顯得不那麽不講理,“若是将四妹妹制藥能解絕育藥的消息傳出去,四妹妹非但受不到懲罰,反而還會被有心之人利用,惹下更大的禍事來。”

溫年星垂眸看着面前的溫茹,眸光生冷:“錦衣,嬸娘我難不成還要憋屈地吃了這個虧?我院中侍君便要忍了這份罪?”

溫茹張了張嘴,半晌才艱難地開口:“如今二嬸已經懷上了,這孩子是留還是去,二嬸勢必要耗些時間精力,豐洲一事便交由我全權處理。”

雖然說豐洲的事可能跟程王有關,溫茹沒打算不管,但二房該承擔的錯原還是要擔的。但如今,溫夕桦一出場,幾十萬兩銀子她說擔就擔下了,溫夕桦是只吞金獸吧。

溫年星瞬間沉默,餘光瞥了一眼聽了溫茹話之後立馬跪直了身子的女兒溫夕藍,心裏愈加恨鐵不成鋼。

“錦衣有心了,這件事我不再追究,但你這般縱容小四,遲早有天她能将天捅破了去,屆時自食惡果,你別後悔!”溫年星餘怒未消地看向溫茹身後露出一角的溫夕桦。

“堂姐,我不會!”溫夕桦在後面揚聲許諾,“二嬸,我知錯了,往後絕不再犯。”想到因她遭罪的侍君們,她愧疚難當,出言道,“二嬸院中侍君日後皆由我出資出力診治,保證将他們治得半點傷口不留。”

溫茹聽她表完态,暗暗吐出一口濁氣,再有下一次,她先打死溫夕桦好了。

可她心裏又很掙紮,溫夕桦學醫之後的表現,的确是天才無異,若是将人綁得太緊,她會不會又要擔上扼殺天才的心理包袱。

溫茹頭疼地閉了閉眼睛,心裏盤算着,她還是應該再為溫夕桦找個老頑固的女先生,好好教教她什麽是為人之道。

溫年星不置可否地掃了她一眼,側轉身對着跪在一旁的溫夕藍,輕斥:“沒用的東西,還跪着做什麽?将豐洲的賬本交給你堂姐,漏掉一本,你就自己擔!”

溫夕藍渾身一抖,連忙站起來,腳步飛快地進屋整理賬本。

漏掉一本?她可不敢漏,一本幾萬兩白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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