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14)

年輕女士後站定,雙手握上她座位的後背。

言景旸擠上公交車,徑直走到她身後,停了下來,單手握上拉環,将身後乘客的擁擠阻隔。

路曼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放到窗外。

公交車時走時停,車上的人越來越多,他整個人便貼上了她的後背,路曼回頭瞪他,他坦然地抱怨,“車上人太多,有點擠。”

路曼正要說什麽,言景旸身後的一位阿姨不樂意了,她戳了戳言景旸的後背,“嫌擠別坐公交車啊,最煩你們這種人,自己沒本事買不起車還唧唧歪歪瞎抱怨,小夥子,阿姨看你現在挺年輕的,趁你還沒成家,趕緊勤奮工作、多賺錢,以後才能娶到漂亮老婆。”說完看向路曼,“你說是吧小姑娘?”

“嗯?”路曼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立馬點頭,“是是,阿姨您說得對。”

言景旸望了一眼車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過頭對阿姨笑了笑,“嗯,您說得很有道理。”

一直到兩個人下車前,阿姨都在一刻不停地跟他們聊買房買車的事,他們周圍的人時不時投來一個夾雜着同情憐憫的目光。

下車後,路曼掀了掀眼皮看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在追你,很不明顯嗎?”他問。

路曼被他噎了一下,他确實是在追,而且跟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我要做一整天實驗,實驗室不允許外人随便進。”

“沒關系,我可以在你們學校轉一轉,到午飯時間,我們一起吃,那次喝過的羊雜湯,味道挺不錯的。”他絲毫不介意她對他的冷淡,臉上依舊挂着笑容。

路曼蹙了蹙眉,“我們實驗室的人今天中午準備聚餐。”

“那正好,我可以請他們一起。”

“他們不認識你,而且以我們現在的關系,怎麽都輪不到你來請客吧?”

“怎麽都輪不到你來請客吧?”言景旸聽到這句話,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說,“作為朋友,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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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覺得我們現在只比陌生人多認識那麽一點點。”路曼頓了頓,“你回去上班吧,那才是你該做的,而不是在這裏浪費時間。”

“我不覺得現在是在浪費時間,而且,我現在做的事情是有關我之後一輩子幸福的事,這難道不算最重要的事,值得我花費時間在上面?”言景旸反問。

路曼靜默了一會,淡聲道:“随便你好了。”說完轉身進了實驗樓。

上午十一點半,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從實驗樓門口走出來,路曼走在最後,一擡頭便看到早已等在實驗樓前的人,心頭輕輕一顫。

言景旸望過去,一眼便看到了她,微微笑着向她走過來。

楊彥風認出言景旸的樣子,轉過頭問路曼,“來找你的?那你還跟我們一起吃嗎?”

身邊一位師姐聽到楊彥風的話,看了一眼正走過來的男人,問路曼這人是誰,是不是男朋友。

路曼正要回不是,言景旸已經停步在他們面前,對問問題的女生笑了笑,“暫時還不是,我還沒有追到。”

楊彥風聽到他這麽說,有些詫異,他原本以為這個男人是路曼的親人,原來不是。他看了一眼路曼的表情,倒也沒有多說什麽。

師姐在路曼身後輕輕捅了她一下,壓低聲音說:“這麽帥的男人,你還挑什麽?你如果不喜歡,讓給我也可以。”

路曼無力地看了她一眼,“師姐,您是有男朋友的人好嗎?”節操呢?

“哎呀你知道的嘛,我看到帥哥就把他忘到九霄雲外了!”

“……”

結果是一群人去一家餐館吃了午飯,到最後這頓飯是言景旸請的,之後還請他們一群人去KTV唱歌。

路曼坐在皮質沙發上,吃着爆米花,聽着大家鬼哭狼嚎似的飙高音,感覺有些消化不良。言景旸往她旁邊探了探身子,在她耳邊問:“想不想聽我唱歌?”

路曼看了他一眼,繼續目不轉睛地盯着大屏幕。

言景旸卻真的站了起來,為自己切到陳奕迅的《十面埋伏》,他不像其他人一樣背對身後的人,而是背對字幕。

音樂聲響起,他向前一步,靠近了路曼一點點,凝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唱了起來。

“聞說你時常在下午,來這裏寄信件,逢禮拜留連藝術展,還是未間斷。何以我來回巡邏,偏仍然和你擦肩。還仍然在各自宇宙,錯過了春天。”

……

“總差一點點先可以再會面,悔不當初輕輕放過,現在懲罰我,分手分錯了麽?分開一千天,天天盼再會面,只怕使你先找到我,但直行直過,天都幫你去躲,躲開不見我。”

路曼從來沒聽過他唱歌,這時聽他唱粵語歌曲如此娴熟,如此……打動人,眼眶微微一熱。

她知道他在表達什麽,雖然經歷不同,他在通過這首歌告訴她,傷害她,放開她,他每分每秒、時時刻刻都在後悔。

時時刻刻盼望與她相見。

偶遇也好,刻意也罷,只要能見到她。

**

作者有話要說:推薦一下這首歌,歌詞挺不錯的~

Chapter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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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唱完,握着麥克風的手慢慢垂了下來,一動未動地站在原地,将她鎖在自己的視線裏,室內光線昏暗,他看不清她現在臉上是何種表情,她亦看不清他的。

世界安靜了幾秒。

“路曼,跟人家合唱一首!”有人突然起哄,跑到點歌機前面,轉過頭來問她:“《你是我心內的一首歌》好不好?”說完不等她回答便切到這首歌。

前奏響了起來,路曼身子往後退了退,倚在靠背上,為難地說:“我五音不全,唱歌會跑調。”

“沒關系,可以不關原唱。”言景旸對着麥克風說了這句話,走到她面前,扣住她的手臂,将她從沙發裏拉了起來。

“那我們換一首。”路曼看到屏幕上的歌手名字,不禁想起另外一首更适合現在的他們唱的歌。

當屏幕上出現好心分手四個字的時候,四周陷入一片寂靜,耳邊甚至可以聽到有人倒吸冷氣的聲音。

言景旸的面容在明滅的光線裏顯得陰晴不辨,路曼相比其他人就冷靜得多,前奏一結束,她轉過身來看着他,慢慢上前一步,将粵語唱作普通話,歌詞一字字、清晰地傳入言景旸耳朵裏,“是否很驚訝,講不出說話?沒錯我是說你想分手嗎。曾給你馴服到就像綿羊,何解會反咬你一下,你知嗎?”

她一開始對他的容忍跟耐心,連她自己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她明明不是那麽知道忍氣吞聲的人,面對他的時候卻總是盡量讓自己通情達理,不随随便便鬧脾氣,讓他心煩,分他的心。

“也許該反省,不應再說話,被放棄的我應有此報嗎?如果我曾是個壞牧羊人,能否再讓我,試一下抱一下?”男歌手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言景旸卻只是看着她倔強的眉眼,連開口的力氣都無。

路曼離他更近了些,字字清晰,不容聽錯:“回頭望,伴你走,從來未曾幸福過。”有時候她夜裏醒來,枕頭上沾濕一片,眼睛跟心髒澀痛,因為夢裏、回憶裏全是痛苦跟不快樂。

“恨太多,沒結果,往事重提是折磨。”

她繼續唱道:“下半生陪住你,懷疑快樂也不多。”因為曾經在他這裏體會過讓她心扉痛徹的感情,她無法确定,倘若她回頭,日子會不會過得比現在一個人幸福。

“被我傷讓你痛。”

“好心一早放開我,從頭努力也坎坷,統統不要好過。”她的聲音放輕,她并不想兩個人一直記着以前,無法向前走,繼續之後的,沒有對方的人生。

“為何唱着這首歌,為怨恨而分手,問你是否原諒我。”

路曼眼中隐隐有淚,卻依舊吐字堅決如鐵,“若注定有一點苦楚,不如自己親手割破。”所以她才狠下心割舍掉對他的感情跟留戀,義無反顧地跟他離婚。

伴奏聲極其緩慢地響過十四秒,言景旸将麥克風拿到嘴邊,低沉的嗓音隐隐發啞:“回頭吧不要走,不要這樣離開我,恨太多沒結果,往事重提是折磨。”

路曼卻突然關掉麥克風,随便遞給身後的誰,轉身跑了出去。

言景旸愣了一下,随手将麥克風擱在身後的茶幾上面,一瞬間整個包廂裏充滿了嗡嗡作響讓人頭疼欲裂的噪音,而言景旸早已追了出去。

衆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之後很久,才有人打破這尴尬的沉默。

言景旸走出包廂,一眼便看到了她的身影,她走幾步,小跑幾步,言景旸跟在她身後,追上她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在洗手間門口。

“曼曼,”言景旸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自己身上貼了貼,微微矮下|身子看她,“怎麽了?”

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包圍上來,略顯急促的呼吸打在她鼻尖,她慢慢擡起頭來,眼眶已經淺淺地泛紅,聲音很輕,“你走吧,好嗎?”

“我不。”簡短的兩字拒絕,言景旸伸出手,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濕意。

“我已經開始漸漸整理自己的情緒、對你的感情,想着離開你也是一樣地過,”路曼對上他的眼睛,努力逼退眼眶裏的澀意,“你看,我沒有你也一樣過得很好,我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時間,跟誰一起出去,吃飯也好,做別的事情也罷,我覺得很放松,很快樂,很滿足,不必整天看你的臉色,擔心什麽時候你又會莫名其妙發脾氣,我也不會為此心情大起大落,傷心難過也不會再有。”

言景旸雙手握住她的肩,語氣很認真,“以前我做得很糟糕,過去的事我沒辦法讓它重來,做出挽回。但是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對你。倘若哪一天你覺得我做的不夠,你可以打我、罵我,我都不會有一句怨言,只要你肯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不好,”路曼輕輕拂開他的手,“我沒辦法當作以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你以前對我不好的事,你跟喬夜薔的事,我們……那個孩子的事,這些發生了,沒有任何挽回彌補的餘地,我就是這麽覺得的。你覺得我尖銳也好,小心眼也罷,除非一切重來,否則我沒辦法再重新接受你。”

他伸手過來,剛剛碰觸到她的衣角便已被她輕輕躲開,聲音變得很澀,“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很失望,對我只有抵觸的情緒。我有時候也會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我除了不得不面對我傷害你、你離開我的事實,對過去的一切也會感到無能為力。所以我願意改變,只為了你改變自己,學着體貼一些,多照顧你的心情,不再讓自己不好的情緒傷害到你。”

他願意在心裏建造一個城堡,裏面只住着她一人。

“言景旸。”

“嗯?你說。”他的聲音輕輕一顫。

“我喜歡你。”她說完,清晰地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空氣都随之一頓,言景旸眼眸閃爍起流光溢彩,連睫毛都開始不自覺輕顫。

緊接着她說:“可也僅僅是喜歡,你相貌好,無論是工作還是家世都很不錯,任何一個像我這種年齡、又從來沒有經歷過感情的女生,都太容易對你動心了。而到頭來,我想要了解自己的內心,想要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喜歡你的時候卻發現,除了那些,你身上再也找不出任何讓我為之動心的地方。”

他眼底的光一瞬間黯淡下來,卻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我想嘗試跟別人交往,跟一個喜歡我,我也喜歡的人交往。”她看着他,一字字地說。

“不可以,我不準。”言景旸握住她的手臂,力道很大。

“你看,我們之間就是這麽不公平,我以前甚至都不敢對你說一句喜歡,”路曼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以前的感情我從來沒有機會去幹涉,可是你卻只想讓我心裏、身邊只有你一個。可能你會覺得我這樣很矯情,但我還是很難接受你在我之前那麽深地愛過一個女人。”

“你在意這個?”言景旸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氣,身體不再那樣緊繃,“我對她的感情,已經是過去式。我可能實在算不上長情,她離開之後,我對她的感情跟熱情像是一下子消耗盡,後來娶了你,我更是不會花費時間去想她。”

“那你對我呢,是什麽樣子的感情?有好感?喜歡得很淡?還是只喜歡我乖乖聽話、不鬧脾氣的時候?”她緊接着問。

“都不是。”他想了想,說:“我想你在我身邊,待一輩子那麽長。”

路曼呼吸頓了一下,聲線忽然變得纖細非常,“你只是心裏有愧,想要彌補,對我只是責任,你只是想讓自己以後不必再後悔愧疚,你不用瞞我,我知道的。”

“那我該說什麽,你想聽那三個字?曼曼,我的年齡擺在這裏,我不可能像二十出頭的男生一樣,僅僅靠甜言蜜語維持一段感情。”言景旸手上輕輕用力,眼睛始終盯着她的,“我清楚地知道要守護一個女人,不是靠那三個字,而是日日夜夜的陪伴,包容體諒她的一切,為她努力,讓她每一天不必為生活上的瑣事操心,我以為你想的也一樣。”

“那你做到了嗎,你剛剛說的一切?”路曼反問,“你嘴上從來不說,行動上又不做,我怎麽可能知道你心裏想些什麽?”

她看着他,忽然輕輕吐出一口氣,“算了,我現在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想些什麽了,我不喜歡猜來猜去,我喜歡有确定答案的事情,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不用猜,不會錯,你明白嗎?”

“我知道了,”言景旸湊近她的臉,再次用那種跟以往那個他截然不同的寵溺目光看着她,“但你總要給我機會,像是你給其他人的機會一樣。既然你可以對一個你以前并沒有多少感覺的人慢慢建立起深厚感情,為什麽不可以再次相信我,選擇我呢?”

路曼垂下眼,語氣有些無力,“随便你好了,不過我希望當我身邊出現很好的人,你能停下你現在做的一切。”

“好。”他的嗓音低沉而愉悅,迅速地低頭,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就算她想開始新生活,她從這一刻起的初吻也必須是他的。

路曼用力推開無恥地占她便宜的人,繞過他走回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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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會有轉,可能會有。

ps:你們留言可好?

Chapter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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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路曼從實驗樓出來,準備回家。在實驗樓門口,言景旸站在車旁,跟駕駛座上的林闖說着話,見她出來伸出手,把林闖的腦袋推進車裏,命令他升上去車窗才轉過身,向她走過來。

四月初的風吹來,路曼撥了撥頰邊有些淩亂的長發,言景旸一步步邁上臺階,在她身側站定,為她擋住風,也遮住有些刺眼的陽光。

“一起吃晚飯?”他問。

“不要。”她拒絕得很徹底。

“那我明天——”他話未說完,路曼已經邁下臺階,隔着車窗向林闖擺了擺手,徑直往學校門口而去。

言景旸無奈地搖頭苦笑,沒再糾纏,坐進車裏。林闖發動車子,開出一段距離之後終于忍不住問道:“老板,你怎麽就那麽放她走了?”以前他絕不會如此,不管對誰,只要是他想,他能讓對方做任何事,不管用怎樣的辦法。

“她有她的自由。”言景旸望向窗外,她正在擠公交車,她身後的陌生男人緊緊貼在她身後,時不時伸出手輕輕推一下她的後背。言景旸握了握拳,終是忍住讓林闖把車子停下的沖動。

回家後,吃完晚飯躺在床上,他腦海裏一遍遍浮現她站在他面前,唱着那樣的歌詞時眼底的堅決,仿佛那作詞人就是她,一字一句與她的心情完全契合。

他從來沒想過追回她是件容易的事,可也從不知道她跟他離婚原來不是一時沖動,只是因為她的的确确對他太過失望,對他們的未來絲毫沒有信心,為了不再受一次傷害,她毅然決然地選擇由她先摔破一切。

如此地堅決、不留餘地。

他側過身,望着空着的、屬于她的那半邊床,覺得世間最難熬的莫過于此。

一開始他便知道路清文的為人,更不喜歡路臻那樣嬌縱蠻橫的大小姐脾氣,他以為路曼是不一樣的,所以結婚後才會對她好,到後來他看到照片,理所當然地以為她在他面前一直在假裝,虛僞至極。他潛意識裏要求自己去讨厭她,可到頭來,他除了冷言相向,對她卻是讨厭不起來。

從有好感,到喜歡,再到現在的忘不掉、放不下,不過兩年時光。

他感激路曼曾經那樣真心地對待他、容忍他,為他付出了一個女孩子最寶貴的時光跟青春,像一束光照進了他自以為明亮其實陰暗寒冷的世界。化解冰封之後,她卻毫不留戀地收起光芒,獨留重獲呼吸的他一人在黑暗的深淵之下沉吟。

小時候他還未來得及真真切切地體會母親的愛,他便永遠失去了擁有它的機會,如今,他連得到一份真摯純粹感情的資格也徹底失去了嗎?

他原本以為,經歷了那麽多,活到這個年齡,他的內心早已強大到堅不可摧,任何人、任何事都沒可能讓他後悔自責卻無能為力。

原來,只是因為那時候沒遇到她。

**

第二天上午言景旸依舊等在她住的小公寓門口,看出她臉上明明白白寫着不想見到他幾個大字,便厚顏道:“樓道跟公交車都是公共場所,你不能剝奪我作為一名合法公民的人身自由。”

路曼也就由着他了,倒不是真正地妥協,而是今天上午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導師的某位朋友是某制酒廠的老總,有人舉報說他們的酒裏含三聚氰胺,所以他想要導師幫他做一下質譜分析,澄清謠言,另一方面,這位老板求知欲強,他的的确确很想知道啤酒裏含哪些化學物質。導師今天臨時有事情,便把去酒廠取酒樣的任務交給了她。

所以她一下公交車,便雙手抱胸、以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姿态對跟在她身後的人說:“我今天一整個上午都不會在學校,你還是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沒關系,你中午大概什麽時候回來?我可以等你。”言景旸看着她,表情跟語氣都溫柔得不像話。

路曼心尖一顫,愣了幾秒,心底罵了句該死,面無表情地說不用,午飯她會在外面解決。

制酒廠老總姓王,是位微胖的中年人,年紀跟路清文相差無幾,看起來還算親切。路曼一到那裏,他便招呼她坐,簡單跟她聊了聊她這個專業的就業前景,中心思想概括起來只有一句:你們這個專業畢業的學生工作不好找,要不到時候來酒廠面試看看?

路曼婉拒,“我現在已經進入公司實習了,再過不久應該就可以成為正式員工,謝謝您的好意。”

“那行吧,”王總說,“我現在給你拿我們廠生産的啤酒樣品,你早點回去,也好交差。”

“那謝謝您。”

王總交給她酒樣後,又派車間主任領她在酒廠裏面轉了一圈,重點向她介紹了酒廠的廢水處理工藝,炫耀說廢水處理好後COD能夠到100以下,路曼也就點頭,表示她相信。而事實上,誰心裏都跟明鏡似的,這麽一個小酒廠絕對不可能在廢水處理上耗費那麽多。

經濟跟環保兼顧,對于這樣一個私人開的制酒廠來說,實在太難。

臨走之前,王總讓路曼向導師轉達他的謝意,并客氣地說,以後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打電話找他,他能幫得上的忙,一定幫。路曼只能微笑着點頭說好。

回去的路上,路曼頭靠在公交車車窗上,輕輕閉上眼睛休息。迷糊之間突然一陣心慌意亂,緩緩睜開眼後,手下意識地摸向手機。

果見上面有一條短信。是言景旸發來的,短信內容只有七個字:我在研究院等你。

她要做的實驗,所需要的實驗儀器,只有研究院那裏的才是精确度最高的,她沒告訴過他她回來準備去那裏,但他卻知道。路曼盯着那幾個字看了一會,終究抵不住困意,再次眯眼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公交車已經到了終點站。她拿上包匆匆忙忙下車,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學校。

剛剛在校門口邁下出租車,幾輛消防車、救護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進了校園。那種莫名心慌的感覺又來了,右眼皮也跳得厲害。

她沒有多想,繼續往實驗樓走,一路上碰到許多臉上露出驚慌面容的學生,她向前走了幾步,終是忍不住攔住兩位女生,問道:“同學,請問一下,學校裏發生什麽事了嗎?”

一位女生想要回答,說話卻有些不利索,另外一位較為冷靜的女生替她說完:“咱們學校實驗室發生了爆炸,我們剛剛從那邊過來,看到那邊房頂都坍塌下來,大約得有一整間實驗室那麽大的地方吧,炸成一片廢墟了,實驗樓旁邊的宿舍樓,窗戶都震碎了……”

女生還在繼續說着,路曼感覺整個世界都晃了一晃,身體也搖搖欲墜,聲音都是顫的,“是哪個系的實驗樓?”

“不清楚,”女生說,“我們倆不是這個校區的,今天周末過來找同學,不過那個實驗樓只有一層,而且位置挺偏僻的,我看到離那座實驗樓最近的宿舍樓牆上寫着10,應該是10號宿舍樓旁邊吧?”

只有一層、10號宿舍樓旁邊,哪一條都證明那是他們系研究院的實驗室無疑。

“謝、謝謝。”路曼告別她倆,好不容易才從包裏摸出手機,想也未想便給言景旸打了電話,那邊卻遲遲未接起。

她一邊往研究院的實驗樓跑去,一邊一遍遍、不厭其煩地繼續撥他的電話,直到剛剛的消防車、救護車猝不及防地出現在視線裏,她挂下電話,收起手機,繼續向前走去。

剛剛發生爆炸的平房實驗室只餘一片令人驚駭的廢墟,水泥裏面的鋼筋暴露在空氣中,已經在爆炸的沖擊力之下彎曲地厲害,不斷有黑煙闖入天空,空氣裏滿是爆炸後灼燒跟灰燼的味道,聞在鼻翼裏,那樣地令人絕望。

救援人員正站在一片廢墟之中,尋救受傷的人。

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麽都沒辦法去想。

只一瞬間,她眼裏的淚便掉了下來。

她站在原地怔了很久,正欲再走近一點卻被人攔了下來,“同志,裏面是爆炸現場,現在已經封鎖,您不能進去。”

“實驗室裏面有人受傷嗎?”

“目前還不清楚裏面有沒有人。”

路曼懸着的一顆心放下了一些,每個實驗室都不是随随便便能進的,他如果要等她,也不可能跑進實驗室等她的,因為他不知道實驗室門牌號。

他只有可能等在門口,所以他一定沒事的。他只是不知道去了哪裏,也許他的手機設置成靜音,所以聽不到手機響,也許這時候他已經回家了呢?路曼想到這裏,再次有勇氣拿起手機,卻聽到身後同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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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一會會有第二更~~~

要明信片的同學請留下郵箱,之後用那個郵箱将收件人信息(包括地址+郵編+收件人姓名)以及 id發送至2337492507,如果有喜歡的句子也可以說,雖然作者字寫得不算好,但還不是太爛。還剩三十張,先到先得,要快哦~因為作者君很快要考試了,争取在這周五之前寄出去,所以大家想要的話抓緊啦!還有不用不好意思,這是支持正版的童鞋該得的福利啊~~~

Chapter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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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X!剛剛吓死了,‘砰’地一聲,整個宿舍樓都晃了晃,我就覺得地震沒這麽大聲音,跑出來才知道原來是爆炸了!”

“是啊,我正在床上補覺,聽到聲響,睜開眼一看,門框都被震歪了,窗戶上的玻璃一下子就碎掉了,我立馬随便套了件衣服跑出來,還以為是宿舍樓要倒了……”

“就是不知道那一片廢墟底下有沒有人,上面說不定有人在做實驗呢,要是恰好在那個實驗室……”

“你快閉嘴吧,亂說什麽東西!”

路曼在一邊聽得心驚肉跳,握着手機撥他電話的手又開始發顫。耳邊一直是不急不緩的“滴——滴——”聲,如果沒事,快點接啊!路曼兩只手都握在手機上,仿佛那樣的話他便能聽到她心裏的話。

就在她以為電話再次沒辦法打通的時候,那邊刺啦一聲,“喂,曼曼。”他低沉又略顯疲憊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她卻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再次落下淚來。

“你怎麽了?”他聽不到她的回應,急忙問。

路曼确定是他的聲音之後,終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手掩住嘴巴哭了起來,聲音聽起來模糊不清,“你在哪裏啊?”

“我在……”他的聲音突然頓住,反而問她,“你在哪裏?還在制酒廠?”

“我問你在哪裏!”

“那麽兇……”他的聲音不知為什麽聽起來那麽累,“我現在應該很快能回家了吧?”

“還好你今天上午沒在實驗室,還好。”他突然沒頭沒尾地感慨了一句。

路曼知道他沒事,理智恢複了一些,這時聽到他這句話便隐隐覺得有哪裏不對,卻不想深究了。他沒事就好。

對面突然傳來他的悶哼聲,過了幾秒他開口,“我現在有別的事,先挂了?”

“嗯。”路曼應了一聲,卻沒有挂斷電話。

那邊也沒挂斷,似乎在等她先掐掉。

路曼将手機從耳側撤下,放到眼前,看着屏幕上他的名字,幾秒之後才按了挂斷鍵。

而這時,救援隊的人也宣布說實驗室裏并沒人在做實驗,沒有搜尋到人。

也就是說無人受傷,路曼心裏這樣想,邁開步子準備離開,餘光卻瞥到旁邊救護車車廂後面跳下來一個人。

她緩緩轉身看過去,對上了言景旸詫異到難以置信的眼。

他上衣外套上有血跡,右臂袖子上尤其嚴重。面容很疲憊,像是一陣風吹來,就能将他吹散。

“曼曼。”他動了動唇,聲音低到幾乎聽不到,他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闊步向她走過來,長腿邁過警戒線,在她面前站定。

路曼大腦仍處于短路狀态,很久之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卻很嗆,“你不是說要到家了嗎?現在出現在這裏是什麽意思?騙我很好玩嗎?”

他不說話,只是看着她隐隐帶淚的眼。

“我不是說讓你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嗎?你幹嘛還待在這裏?萬一,萬一……”她說不下去了,萬一他不能像現在這樣站在她面前,她該怎麽辦?萬一她真的不可能再見他一面,她該怎麽辦?

那樣的話,她剩下的人生,都不可能過得快樂吧。

她以為自己是一只風筝,可以自由自在地飛,卻忘了那根線,自始至終都握在他手中,他只要輕輕拉一下細線,她便能感受得到。他想什麽時候把線全部收回,她也只能認命地回到他手裏。

為什麽會這樣呢?

她這段日子以來,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設、情緒調整,在以為會永遠見不到他、失去他的那一刻就已經土崩瓦解了。

“曼曼,你哭什麽?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言景旸現在看到她掉淚,比有人在他身上捅一刀還要疼。如果有辦法讓她永遠不會再掉淚,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路曼躲過他伸過來的手,視線再次落在他的手臂上,“你胳膊怎麽了?”

“沒什麽,擦破點皮而已,剛剛在救護車裏面,護士已經幫我包好了。”言景旸朝她笑了笑。

擦破點皮會流那麽多血?當她弱智?路曼瞪了他一眼,語氣卻軟下來,“很疼嗎?”

言景旸愣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語帶笑意,“不疼。”

“那我看看。”路曼說完,心思沒經大腦便擡起手去碰他的胳膊,剛剛觸碰到他,便聽到他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對、對不起。”路曼急忙收回手,不知所措地問他,“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以直接回家嗎?不需要再去醫院看一下?”

“不用。”言景旸繞到她左側,故意用右手牽她,她小小地掙了一下,聽到他“嘶”地一聲,便沒敢再動。

走出幾步發現不對,她轉過頭看他,卻發現他走路姿勢有些別扭不對勁。

她看了他的右腿幾秒,突然問,“你,右腿瘸了?”

她的眼中沒有半點嫌棄,只有難以置信跟擔心。言景旸忍了忍,沒把真話講出口,面不改色地點頭,“可能吧。”暫且得到她多一點點的關心也好。

“那怎麽辦?”路曼停下步子,看着他右腿的眼睛裏全是毫不掩飾的憂慮,“剛剛腿也包紮了嗎?是暫時這樣還是以後也這樣?我還是送你去醫院看看吧,好不好?”

言景旸伸出左手摸了摸她的發頂,真好,他的小刺猬,終于又回來了呢。

“不用了,其實我只是有點腿麻。”

“為什麽會腿麻?被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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