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周乙乙:【見着了?】
暴打小怪獸:【見着了。】
周乙乙:【有什麽感受不?】
暴打小怪獸:【沒見夠。】
周乙乙:【那你不上?】
暴打小怪獸:【......】
裴蘊深吸口氣,煩得呼嚕一把頭發,指尖動作飛快:
暴打小怪獸:【上上上!你告訴我怎麽上?!】
暴打小怪獸:【沖到我小舅舅面前跟他說我喜歡他?還是像你說的那樣直接上去強吻?】
暴打小怪獸:【我是嫌現在情況不夠棘手,還是嫌自己命不夠長?到時候我小舅舅不理我了不讓我住他家了,你負責?!!】
周乙乙:【我要是強吻上去,就一定會直接睡了他,到時候誰對誰負責還真不一定。】
周乙乙:【你就是慫。】
暴打小怪獸:【......】
周乙乙:【好啦好啦,其實你說的也有道理,大家顧慮不一樣,萬一他一門心思把你當小輩當外甥,你沖動剛上去确實不合适,很容易弄巧成拙。】
裴蘊憋着的那口氣在看到這句話後一下散了,只剩胸口悶悶堵着,怎麽都不舒服。
暴打小怪獸:【我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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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乙乙:【有點難辦,不過既然不能直接剛上去,你要不要試試循序漸進的?】
暴打小怪獸:【什麽循序漸進的?】
周乙乙:【追呗~有了喜歡的人,追難道不是正常步驟嗎?】
周乙乙:【你自己想想要是就因為這層表面關系,你錯過了這輩子最喜歡最想在一起的人,你甘心不甘心?】
周乙乙:【何況你還近水樓臺,先天優勢別浪費。】
追......?
他,去追他小舅舅嗎?
裴蘊盯着這個字,無意識重複了一遍,擰緊了眉頭,手機殼邊緣都快被他扣出洞來了。
然而很快下一秒,他就被杜簡一嗓子從迷茫拉回現實。
“嘿!裴寶,快看我發給你的照片!”
杜簡聲音從廁所傳來,空蕩蕩還帶着回音。
裴蘊應了一聲,退出和周乙乙的聊天框,點開杜簡發來的圖片,從大圖看清上面內容,額角青筋猛地一跳。
“看到了嗎!”杜簡還在吼。
“看見了。”
裴蘊一秒也不想多看,啧地關掉圖片,語氣有着藏不住的煩躁:“你從哪兒來的照片?”
杜簡:“隔壁專業一哥們兒那兒,他出去買藍牙耳機,正好路過那家店看見,覺得震撼,就拍下發我了,問陸教授是不是在相親,可我怎麽知道?”
他尋思着:“看這架勢是挺像相親的,不過陸教授這麽優秀也需要相親嗎?這個姑娘倒是挺好看,面生,應該不是我們學校的老師。”
“裴寶,你跟陸教授住一塊兒,肯定知道情況對不對?這到底是不是在相親啊?啊?裴寶?寶???”
他在裏頭扯着嗓子幹嚎,殊不知宿舍空蕩蕩,他叫的人早跑沒了人影。
“陸教授本人比照片更好看啊。”
“過獎,謝小姐也是。”
“真的嗎?可是我猜陸教授應該并沒有看過我的照片吧?”
陸闕淺抿了一口咖啡,對這句話不置可否。
謝煙爽朗笑起來:“哎喲,看來我猜對了。”
陸闕淡淡道了一句抱歉。
謝煙:“不用道歉啊,大家都是被長輩按頭相親的成年人,我能理解。”
她以手撐着下巴,歪頭看了陸闕一會兒,點着美甲精致的指尖:“原本我以為搞科研的教授大多應該是古板老套的模樣,就算年齡相仿,跟我大概也會磁場不合,看來是我思想狹隘了。”
陸闕放下咖啡杯:“謝小姐想得沒錯,我的确古板老套。”
“如果陸教授這樣的也叫古板老套,那這兩個詞是貶義還是褒義大概就要重新定義了。”
謝煙迷起眼睛,笑道:“說老實話,原本我只是打算跟陸教授見一面,說開了不合适,就去跟家裏長輩交差,但是現在我有點改變主意了。”
陸闕擡眼:“謝小姐的意思?”
謝煙笑眯眯:“意思就是我挺滿意你這個相親對象,不對,是非常有好感,想跟你進一步發展試試,不知道陸教授意下如何?”
陸闕掀唇:“抱歉。”
謝煙擰了下秀氣的眉頭,玩笑地嗔怪:“我們這才見面不到半小時,陸教授就對我說了兩次抱歉,我真的有這麽難相處麽?”
陸闕:“沒有,是我的原因。”
謝煙:“嗯?願聞其詳。”
陸闕似乎是在特意印證自己的古板老套:“在我近期的計劃表裏,并沒有戀愛這項安排。”
謝煙驚訝:“難道你們科研人員的生活,都是順着計劃表按部就班來的?”
陸闕模棱兩可:“大概吧。”
謝煙擰着秀氣的眉頭想了想,表示勉強接受:“那麽我可以問問陸教授,打算什麽時候将戀愛提上日程麽?”
陸闕:“暫時沒有打算。”
謝煙眉尾一挑:“所以陸教授到底是沒有戀愛打算,還是沒有跟我戀愛的打算呢?”
陸闕似乎在斟酌合适的措辭,沒等他想好,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兒突然跑過來在他們桌邊站定,手拿一束粉玫瑰直愣愣遞到陸闕面前。
“哥哥,這個給你。”小男孩兒脆生道。
陸闕确定自己不認識他,心生疑惑:“給我做什麽?”
小男孩兒搖搖頭:“不知道,就是另一個哥哥讓我給你的。”
另一個哥哥?
陸闕看着面前這束粉玫瑰,半晌不知想到什麽,神情至此終于有了波動:“你說的那位哥哥,是不是長得很好看?”
小男孩兒用力點頭:“昂!很好看!”
陸闕接了花,又問:“他在哪?”
小男孩兒扔下一個地點就轉頭跑了。
陸闕輕點了幾下桌面,随即拿上花站起身:“抱歉謝小姐,我有些急事,恐怕得先告辭了。”
謝煙豎起三根手指:“第三次了哦。”
她搖着頭嘆了口氣,無奈笑着往後一靠:“看來我又猜對了,行行去吧去吧,我這趟不算白跑,也該下班了。”
...
天上下着小雨,裴蘊靠在花店旁邊小巷裏,耷拉着腦袋嘆氣:“壞人姻緣天打雷劈,完了完了,菩薩不會保佑我了。”
舉着傘站在他面前的曾逸晨:“......”
他是在買好東西準備回學校時遇上裴蘊的。
小雨下得淅淅瀝瀝,他連把傘也沒打就莽莽撞撞跑了出來,被雨澆得狼狽。
他沒辦法放着他不管,便臨時改道走過去當了他的撐傘人。
陪着他走進花店挑了一束粉玫瑰,又看着他把玫瑰交到一個小男孩兒手裏幫他轉送給對面餐廳靠窗邊的男人,最後停在這裏,聽他毫無邏輯的哀聲嘆息。
“怎麽不自己去送。”他輕聲問。
裴蘊默了兩秒,搖頭:“不了,又不合适。”
曾逸晨:“小裴,你知道的吧,自己送和托人帶送,其實意義上沒有差別。”
裴蘊睫毛顫了顫,沒說話。
他也知道自己這麽做很差勁。
自己不敢說就算了,還要攔着陸闕不讓他接觸其他人,霸道地想圈着他,手段拙劣想要留住他。
可是沒辦法,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想,他可能真的是被陸闕慣壞了。
又過一會兒,他沉沉吐出一口氣,立身站直,語氣輕松得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走吧室長,我們該回去了。”
曾逸晨站在原地沒動。
他歪了歪腦袋,又叫了聲:“室長?”
“我知道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喜歡上別人是什麽感覺。”
曾逸晨幾乎與他同時開口。
裴蘊神色一怔。
曾逸晨握着傘柄的手指緊了緊,不疾不徐:“看着原本觸手可及的人與自己漸行漸遠,看着他滿心滿眼都裝上另一個人,話裏話外提的都是他,情緒也完全為他牽動,這種悲哀又無力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因為我懦弱,膽小,既想要把喜歡的人留在自己身邊,又不想接受其他人異樣的眼光,更不敢承受來自家人的壓力,就算能夠跟他在一起,大概也照顧不好他,所以我活該,這一點也不可惜。”
“但是小裴,你不同。”
他閉了閉眼,望進裴蘊的眼睛,一字一句放得很輕:“你跟我不一樣,得到的結果也不該跟我一樣。”
因為我知道這有多難受,我不想你跟我一樣難受。
雨打傘面的淅瀝聲重疊了。
是雜亂的鼓點,敲得裴蘊心亂如麻。
曾逸晨擡眼朝他身後望去,裴蘊下意識跟着回頭,隔着濛濛雨簾,撞進一雙清冷深邃的眼眸。
一瞬間,他的呼吸也慢了,像是被雪撒了一身。
“陸教授。”
短暫沉默後,曾逸晨率先開口打破,語氣裏的幾分釋然,大概只有他自己知曉。
原來那一番話不僅為了開導裴蘊,也是為了說服他自己。
嗯,挺好的。
陸闕點了點頭,視線再次看向裴蘊,神色如常,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他這幾天的躲避。
他問他:“回家麽?”
車內溫度比外面略高些。
裴蘊有些局促地坐在副駕駛,低頭就能看見被陸闕放在他們之間的那束粉玫瑰。
他忽然覺得尴尬,便将臉偏向窗外,不忍多看。
他以為會被問起花的事,或者什麽別的...
然而都沒有。
一路上他沒說話,陸闕也是只字未言,從上車到下車,從進電梯到出電梯,氣氛只有安靜。
裴蘊松口氣的同時,又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失落。
他跟在陸闕身後走進玄關,跟今天的天氣一樣,情緒也陰沉得快跌到谷底,只想立刻把自己關進房間好好eo一下,散發掉這一身沒來由的負能量。
誰知換好鞋才邁出半步,手腕一緊。
一路淡若無事的陸闕忽然握住了他的右手腕,裴蘊毫無防備,連退幾步,被他帶着往後抵上吧臺。
陸闕一手扣着他的手腕壓在他腦袋一側,另一手随意撐着吧臺邊緣,輕松将他圈禁在自己身前一方天地。
裴蘊左手下意識攥上他手臂的衣料,從懵逼中反應過來,臉倏地漲紅一片:“小,小舅舅?”
陸闕垂着眼睑看他,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眼神深邃,看不出什麽情緒。
和手上幾近鉗制的動作不同,他的語氣依舊淡得沒有情緒:“談戀愛了?”
“???”
裴蘊睜大眼:“我沒有!誰說的???”
陸闕眼神松了些:“既然沒有,為什麽不肯回家。”
“......”
裴蘊答不上來,眼神閃爍地不敢跟他對視。
“裴蘊。”
陸闕看着他,扣在他手腕的五指略微收緊,音色沉緩:“躲着我做什麽?”
他很少會這樣連名帶姓的叫他,他一叫,他就止不住的心虛。
“沒有啊。”
他喉結上下滾了一圈,小聲:“小舅舅你想多了吧,我哪有躲你,我就是覺得在學校方便改論文......”
他動了動,試着想抽出手腕。
感受到他掙紮的力道,陸闕眸光微閃,順勢松手放開他。
裴蘊像重獲自由的兔子,低着頭不敢看他,轉身飛快逃回了房間。
陸闕看着人消失在緊閉的房門後。
半晌,屈指抵了下眉心,煩躁更甚。
...
熱氣布滿的浴室,裴蘊盯着鏡子裏自己模糊的剪影發怔,半天沒膽量伸手抹掉上面的霧氣。
他知道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醜,扯起嘴角都笑不出來,看了也是掃興。
他心情已經夠糟糕了。
或許也不能說是糟糕。
大概就和着滿室霧蒙蒙一樣,揮不散,看不清,迷茫得...不知道該怎麽辦。
回房間倒進被窩,他有些崩潰地臉埋在鯊魚背上,開始後悔剛剛在花店門口為什麽不拒絕陸闕,為什麽要一時腦熱跟着他回來。
現在好了,他連房間門都不知道該怎麽邁出去了。
......可是好像也不能怪他。
那麽喜歡那麽想念的人,在他面前直白問要不要跟他回家,讓他怎麽拒絕?
根本不可能拒絕得了。
所以他沒有禁受住蠱惑,所以他跟着回來了,所以他落到了現在不尴不尬的兩難局面。
活該。
他以為自己會想很多。
想他不在家的這幾天他小舅舅都在做什麽;
想今天被他打斷的一場相親最後究竟結果如何;
想那句沒來由的“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想被帶回來又不知被如何安置了的那束粉玫瑰......
可惜他又一次猜錯了,都沒有。
他像是倦歸的鳥,終于回到最眷戀的栖息地,一合上眼,困意就從四面八方湧來,将他淹沒。
然後,他再次跌進夢境,回到了那個花店旁邊的小巷。
不過這一次曾逸晨不在了,那個幫他送花的小男孩兒也不在,粉玫瑰還被他拿在手裏,和他一起被雨水淋成了落湯雞。
夢裏......還要送嗎?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傻傻盯着玫瑰花發呆。
沒多久,餘光裏便出現了一黑一粉兩道身影,他擡起頭看過去,認出其中一個人,雙眼微微睜大。
是他小舅舅!
而走在他小舅舅身邊的姑娘雖然看不清面容,但是他知道,那就是他今天的相親對象。
他們姿态親密,女孩兒手挽在陸闕臂彎,腳步輕快,仰頭笑容燦爛地說着什麽,陸闕面上也罕見地有了一絲溫柔的笑意。
他們看起來很般配。
落在裴蘊眼中卻無比刺眼。
不得不承認,就算知道是在做夢,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慌了。
他踩着滿地水漬飛快跑過去,一身狼狽停在他們面前,氣息不穩地叫了一聲小舅舅,急切又慌亂。
陸闕站定與他對視,他的傘下遮着那個姑娘,沒有問他冷不冷,也沒有關心他被淋着會不會感冒,只是很冷淡應了一聲,問他來這裏做什麽。
裴蘊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明明剛剛還感覺不到涼意,現在他卻覺得落在身上的雨水像是剛融化的冰,寒冷鑽心。
“我,我來找你......”
“找我做什麽。”
“我想給你這個。”
他無措地遞出那束花,說話也語無倫次:“我剛剛路過花店,這束花很漂亮,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我想送給你......”
“不用。”
陸闕看着他,字句冷淡,卻如重錘敲在他心上:“我有女朋友,你送我這個,不合适。”
随着他話音落下,那個女孩兒也笑起來,将他手臂抱得更緊。
她對裴蘊說:“是呀小蘊,你一個做外甥的,給舅舅送玫瑰花也太不合适了,要送也應該是我來送呀。”
裴蘊覺得她的聲音刺耳極了。
他不想理她,也憋着一口氣執拗地不肯收回手,大有陸闕不收下花,他就不離開的架勢。
可是這一次,他的堅持沒有讓陸闕心軟。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哪怕一秒,帶着他那位女朋友精致繞過他走到車旁,像之前對待裴蘊的每一次一樣,妥帖地舉着傘将她送上副駕。
車子毫不留戀地開走了,紅色尾燈在雨幕中逐漸遠去。
他被他小舅舅扔下了。
玫瑰落到地上,花瓣摔得七零八碎。
心髒和玫瑰一起摔碎了,雨水夾雜在寒風裏呼啦啦往他胸口灌,凍得他快要死掉。
好半天才擡手去摸了一下,是空的。
原來那裏早不知什麽時候破開了一個大洞,低頭一看,入目一片血肉模糊。 !
他徒然睜眼,猛地從床上坐起,像溺水的人終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
沒有玫瑰花,沒有淋雨,胸口完好,心髒也還在。
他卻生不出一點慶幸。
那種入堕冰窖的感覺太真實了。
絕望到看不到一點希望的感覺,眼睜睜看着他與自己漸行漸遠,看着原本屬于自己的溫柔體貼都被轉嫁到別人身上,看着他的世界再也容不下他......
黑夜倒灌進他隐隐泛紅的眼睛裏,溶成望不見底的恐懼。
他用力揪着被子,直到指節泛白,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迫切想要求證什麽,近乎跌撞地跑向書房。
好消息原本盤在客廳地毯上睡覺,見他出來,雖然迷迷瞪瞪沒睡醒,卻依舊搖着尾巴跑過來蹭他小腿。
可是裴蘊顧不上它了。
他扶着門框莽撞地一把推開書房門,看見了背對着他站在窗前的人,也看見了躺在電腦前完好無損的粉玫瑰。
夢境和現實之間終于被剝出一道裂痕。
翻湧陳雜的情緒溢滿心口,酸澀湧上鼻腔。
他喉結上下滾動一圈,幹澀的刺痛讓他清醒不少,才發現自己握着門把手都在輕微發抖。
周圍很安靜,入耳的只有窗外沙沙的雨聲。
好消息乖乖坐在他腿邊,可可愛愛歪着腦袋,尾巴搖得歡快。
陸闕将煙頭按滅扔進煙灰缸,回頭看他,視線落在他唇下探出的一對獠牙上,緩聲開口:“餓了?”
裴蘊臉色發白,感受着自己漸緩的心跳,沒有回答。
他的情緒不穩的沉默被陸闕自然解讀為默認。
他轉過身漫不經心靠在窗邊,擡手随手将領帶松了些,沒什麽情緒地開口:“過來。”
兩個字,裴蘊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化理解,機械地眨眨眼睛,慢慢走到他面前站定。
發梢淩亂,薄薄的睡衣挂在身上,勾勒着男生單薄瘦削的肩膀。
他又變成了那個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瓷娃娃。
外面雨好像又下大了。
打在樹葉上奏出淅淅瀝瀝的聲響。
風從窗戶縫隙漏進來悄悄撩了一下裴蘊衣角,陸闕動動指尖,将縫隙合上。
“想咬就自己解。”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慣着他。
裴蘊有些恍惚地聽着雨聲,等到情緒平複,指尖抖得沒那麽厲害了,才擡手試着去解他的領帶。
他是個半吊子,系領帶系到一半會忘記,就連解領帶也慢得要命。
他一邊解,一邊胡思亂想着,最後忍不住小聲開口,聲音裏藏着幾不可查的一點委屈:“那束粉玫瑰是我送你的。”
“我知道。”陸闕回答他。
裴蘊睫毛顫了顫:“那,你會不會覺得我送花給你不合适?”
“不會。”
陸闕說:“沒什麽不合适,你想送就送。”
跟夢裏不一樣。
果然,夢都是假的。
直到此時此刻,夢境與現實才被完全剝離。
裴蘊眼神漸漸被點亮,他抿緊了唇瓣,不知為何,忽然有點想笑。
他擡眼很快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相親還順利嗎?”
“只是見一面,無所謂順不順利。”
“以後還會見嗎?”
“不會了。”
嘴角終于翹起很小弧度,襯着緋紅未退的眼角,有種大男孩的稚氣。
他終于把領帶解開了,取下随手放到一邊,自覺又去解他襯衣最上的兩顆紐扣。
“我還有行李在宿舍。”他的聲音裏有了上揚的味道。
陸闕看着他忽而扇動的眼睫:“明天陪你去取。”
“好。”
裴蘊解了第二顆,停了手。
“我還是喜歡在家住。”
他專注盯着自己指尖,有點像小孩子自說自話。
“小舅舅,我還是喜歡跟你住。”
話音落下瞬間,陸闕擡手用力将他按入懷中:“那就回來住。”
裴蘊順勢抱住他脖子,閉上眼睛,獠牙刺入,血液從齒緣滲出,染在冷白的皮膚上,成了叢生的野薔薇。
室長說得對,他總不能因為思慮太多瞻前顧後,就眼睜睜看着他喜歡上別人。
周乙乙也說得對,既然喜歡上一個人了,沒有大逆不道到會被全世界譴責,理所應當的就該去追,否則夢境成真,他說不定真的會後悔難受到原地去世。
這個人,他總是要抱着才能安心。
總是要他一直對自己好才能安心。
總是要......想辦法把他變成自己的,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