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更】雲峥問挽挽安

“夫人,姨太太遣人送了侯爺的家書過來。”馭香進了書房,恭敬地将信函呈上。

傅挽挽見是爹爹的信送過來,忙止了眼淚,又拿帕子擦了擦淚痕。

不過她見信封上沒了火漆,有些奇怪:“誰拆的信?”

馭香面不改色:“送過來就是這樣的,奴婢不知是誰拆的。”

傅挽挽有些不悅,卻覺得理所當然。

侯府裏的人大多都把她視為敵人,這次他們趁着爹爹不在家辦了這麽大的事,必然要提防着自己。

把信拆了算不得什麽,能把信給她已經不錯了。

三嬸說的沒錯,這信的落款時間是在傅衛衛回府之前,所以爹爹的信裏寫的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可就是這些稀松平常的叮咛囑咐看得傅挽挽眼淚直流。

短短一月之間,竟然發生了那麽多事。

想到爹爹跟姨娘已經天人永隔,想到自己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傅挽挽越發傷心。

即便爹爹回來,他也不可能再對自己說這樣的叮咛囑咐了。

身後的珠簾清脆響起。

傅挽挽迅速抹了眼淚,不過她知道自己定然雙目通紅,便沒有回頭。

“誰?”傅挽挽問。

“是奴婢馭香。”

不知怎地,傅挽挽松了口氣,她還以為又是那個讨人厭的驚雲闖進來了。

或許是因為他神出鬼沒,或許是因為他以下犯上,總之,她有那麽幾分怵驚雲。

這種怵并不是害怕,而是每回見着他,莫名有些緊張。

堂堂國公夫人,見着侍衛居然緊張,真是太沒出息了。

“有什麽事嗎?”傅挽挽問。

馭香道:“爺請夫人去東暖閣說話。”

傅挽挽着實詫異,問道:“你沒聽錯吧?”

他剛把自己攆出來,怎麽又要請回去?

“夫人放心,奴婢沒有聽錯,是爺讓奴婢來請夫人過去的。”

他既然不喜歡自己,還把自己叫過去做什麽,難道,還嫌剛才給的羞辱不夠嗎?

想是這麽想,傅挽挽到底還是起身往東暖閣去了。

只不過,她心裏再沒有先前那種激動和緊張了,這回她沒有再照鏡子,也沒有去在意自己的頭發是不是最美的樣子。

女為悅己容,他不喜歡自己,再怎麽打扮也進不去他的眼裏。

何苦費那心思?

傅挽挽穿過碧紗櫥,見定國公坐在榻上,半截身子都拿被子蓋住。

“公爺。”傅挽挽沒精打采地朝他福了一福。

孟星飏見她這副頹喪模樣,沉聲道:“夫人請坐。”說着,他拍了拍榻邊。

傅挽挽有些意外,他居然讓自己坐到他的身邊去嗎?

自從他醒來,對傅挽挽說不上好,也說不好不好,但眼中總是透着一股疏離,每回傅挽挽想湊近他,他總是三言兩語輕飄飄的帶開。

傅挽挽一直想,是不是因為自己那次的失禮舉動叫他誤解了,以為自己嫌惡他的相貌,所以他不肯靠近自己。

眼下他竟主動向自己示好,傅挽挽着實有些迷惘。

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麽?

“我坐這邊就好。”傅挽挽固執地在貴妃榻上落座。

她是誠心想跟他過日子的,這些日子,她一直努力靠近他、讨他歡喜,但他一直不冷不熱的,着實叫她寒心。

尤其今日,兩人都做了那麽親密的事,她主動去找他坦誠心意,他居然還不領情。

她脾氣再好也經不住這樣磨啊。

至少,今晚她得使一回性子,不能再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夫人在我生我的氣?”

“啊?”傅挽挽意外地看着他,這還是他頭一回跟他說這樣的話,頭一回跟她說這般像是有情人之間才會說的話。

她才打定主意不要再搭理他,但是他這麽一說,她又心軟了,甚至覺得有些甜蜜。

“沒、沒生氣,我只是以為,我惹你生氣了。”傅挽挽結結巴巴說完,探究地看向他。

此刻的夫君,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但是傅挽挽又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了,只能隐隐約約感覺有些不同。

這不能怪傅挽挽沒認出面具之後的人不是同一個。當初孟星飏選拔替身時,聽風是一衆侍衛中與他身姿身形最像的人,聽風在被選為替身後刻意學習孟星飏說話的語氣和方式,因此,兩個人除了五官長得不像,其餘地方都很接近。

現在戴了面具,更是難以分辨。

“夫人可以坐過來了嗎?”

可以。

傅挽挽在心裏大聲答道,如月的小臉卻繃得很緊。

她竭力控制着臉上的笑意,不叫自己的唇角上翹,故作淡然地走到榻邊坐下。

他坐在榻上,她坐在榻邊,正好是她的右邊側臉對着他。

待傅挽挽坐定,孟星飏悠悠道:“聽說夫人收到了侯爺寄的家書。”

“剛剛姨母送過來的。”聽到家書,傅挽挽的心情稍稍沉靜了一些。

孟星飏又問:“侯爺是不是在信上問起了我們的婚事?”

“沒有,”傅挽挽沒想到他對爹爹信感興趣,細細道,“信是一個月之前寫的,當時爹爹還不知道侯府發生的這些事,也不知道我出嫁了,所以寫的都是些家常。公爺,既說到這兒了,我有件事想求你。”

“嗯?”

“之前我一直想給爹爹寫信,告訴他家裏發生的這些事,不過我找不到人給我送信,我想給爹爹寫一封回信……”

“等你寫好了,我派人快馬送去北疆。”

傅挽挽聽到他這話,頓時大喜過望,“多謝公爺。”

“你我夫妻之間,無需客氣。往後你有什麽事,可以直接吩咐馭香。”

夫妻?

傅挽挽咬唇,他提了夫妻二字,是不是在提醒她,等下就要行夫妻之實了?

她正想入非非,孟星飏又道:“一直聽聞侯爺小楷了得,不知道夫人能否将家書給我一閱?”

“好啊。”

傅挽挽沒有多想,便将家書從懷裏拿出來。

然而,剛把信函遞出去,傅挽挽就意識到了這信的不妥之處。

不行,不能給夫君看!

她一激靈,下意識地就望向夫君,夫君也正在看她,隔着面具透過來的目光,總覺得有點犯怵。

“公爺,我、我突然有些腹痛難忍,不知道是不是餘毒未清,我想先回屋。”說着,她伸手想去把家書拿回來。

孟星飏自然不會叫她得逞,他飛快把家書往榻邊一放,伸手扣住了傅挽挽的手腕,溫言道:“夫人不舒服?我略通醫理,可以為夫人瞧瞧。”

傅挽挽的“不用”尚未出口,對方已然為她號脈。

“夫人脈象急促,可是有些心悸?”

家書被他放得老遠,若是不從他身上爬過去,根本拿不到。

她幽怨地看向他:“沒有心悸、沒有哪裏不舒服,我只是累了,想早點回屋休息。夫君,你把家書還給我吧,這張爹爹寫的不好,明日我重新找一張爹爹的墨寶給你鑒賞。”

對方微微颔首,然而下一瞬便将放在身旁的家書拿了起來。

“挽挽吾兒,見字如晤……”

他不疾不徐地念起信來,的确,信裏寫的都是對女兒的牽挂和叮囑,傅挽挽卻越聽越緊張。

信不長,他很快讀到了最後一句。

“雲峥問挽挽安。”

這一句他讀得很慢,尤其最後一個字,刻意拉長了尾音,顯得意味深長。

雖然他戴着面具,但是傅挽挽能感覺到他此刻的眼神有多陰沉。

“我沒說錯吧,信裏寫的都是些家常。”傅挽挽一把把信奪了回來,攥在手心裏捏成一團,“公爺,我要回屋歇息了。”

說着,她還打了個哈欠。

面具後的孟星飏顯然是聽笑了:“家常?傅家有叫雲峥的人嗎?”

“是……是遠房親戚。”傅挽挽縮着脖子小聲道。

她不是撒謊,京城裏這些高門大戶打斷骨頭連着筋,往上攀幾輩都相互結過親,硬要說霍雲峥是親戚,一定能攀扯得上。

“他姓雲?”

傅挽挽見他刨根問底,不敢說話,只搖了搖頭。

“那他姓什麽?”

“霍。”

“霍?霍雲峥?”孟星飏眯着眼眸思忖片刻,望向傅挽挽,“敬國公府的小子?”

傅挽挽低着頭,悶悶“嗯”了一聲。

“你跟他是親戚?”

“那、那、那我二嬸娘家外甥女夫家是姓霍的,跟敬國公府是連過宗,當然是親戚了。”

孟星飏重重點了一下頭,顯然認為傅挽挽的解釋很有道理。

“的确是親戚,難為岳父大人特意在家書提及。”

之前他都稱呼爹爹為侯爺,這下說了岳父大人,顯然意味深長。

傅挽挽強詞奪理道:“我也不知道爹爹為什麽要寫的,真是奇怪,改明兒回信的時候我得好好問問爹爹怎麽回事。”

“夫人,既然敬國公府跟我們是親戚,不如走動走動?”

“不要!”傅挽挽趕忙擺手道,“公爺,我跟他現在真的沒什麽牽扯了,千萬別去敬國公府走動。”

敬國公府上上下下除了霍雲峥全都讨厭她,尤其敬國公夫人,簡直恨透了她,若是上了門,別說給好臉色了,指不定還要當面罵她。

“那夫人從前跟他是有牽扯的?”

牽扯……牽扯當然是有的,

傅挽挽絞盡腦汁想了想,憋悶了一會兒才小聲道:“其實也沒什麽牽扯,就是他傾慕于我,還非跑去我爹爹麾下做事,敬國公府的人就全怪到我身上。”

“他傾慕于你,還為了你放着好好的公府少爺不做,去你爹麾下做事?”

傅挽挽聽得發怵,本以為自己圓過去了,沒想到他能揪住這麽多細節。

如此咄咄逼人,他是在審犯人嗎?

一瞬間,她開始懷念起那個對她冷漠疏離、克制有禮的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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