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呵,天生的,嫉妒羨慕恨也沒用……
是人嗎,這是人說的話嗎!
剛誇完好看就要糟蹋。
雲執雙手捂臉身體後撤,滿眼的寧死不屈。
行走江湖,怎麽能沒有一張俊臉!
時清啧了聲,“騙你的。”
墨汁不好洗,女尊世界的男子都愛臉,雖然雲執平時大大咧咧的不像這個世界的男子,但是在臉上還是挺執着的。
外面蜜合在催促,時清心情頓時堪比上墳,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她難得認真的跟雲執說,“別逞強,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打不過?
雲執微怔,輕輕嗔笑。
他揚眉看時清,眉眼自信,意氣風發,滿臉不屑,“就沒有小爺我打不過的對手。”
說完這話,雲執感覺自己氣場瞬間兩米九!
高出時清好幾個頭。
“哇偶,”時清多餘關心他,誇張的朝他伸出雙手比了對大拇指,“好棒棒哦。”
她擡頭看站在軟榻上低頭抱懷俯視她的人,語氣疑惑,有點納悶,“你說話就說話,站這麽高幹什麽嗎?”
雲執光腳踩着被褥站着看時清,格外享受這種比她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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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的空氣好像都比下面的順暢很多,心情那就更別提了。
這才是他應該有的個頭!
都怪時清長得高。
姑娘家家的,長這麽高可怎麽小鳥依他。
“站這麽高顯得我厲害。”雲執伸手比劃兩人間的身高差距,時清只到他胸口。
更、爽、了~
以後就照着這個高度長。
時清毫無形象的翻白眼,“傻子。”
“……”
時清出門前又補了一句,“你要是有事,銀子可都是我的了,一文都不給你,連大夫我都不給你請,讓你逞強。”
“你有本事受傷,你就有本事自愈。”
“……”
這句話比之前那句叮囑好用多了,雲執瞬間喊道,“那不行,我就是死了,你也得把我的銀子燒給我!”
說完雲執自己都愣了愣,他這說話的語氣怎麽跟時清越來越像了。
果真是跟她學壞了!
他可是要勵志做個肆意潇灑的少俠,将來行走江湖都是銀子拍在桌子上不讓找零的那種,就像夢中那般。
怎麽能跟時清一樣摳摳搜搜的,連喝杯涼茶給枚銅板都得數的仔仔細細。
就連夢裏花錢的時候,他都沒之前那麽爽快了,總惦記着時清知道要訓他。
不行,得改!
時清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她出門的時候心裏還在腹诽雲執的話。
燒銀子還不如燒高跷,彌補他這輩子個頭不高的遺憾。
時清不知道雲執哪裏來的身高執着,好像跟她并肩站在一起的時候,比她矮是件很丢人的事。
時清刻意挺直腰背,眉眼得意。
呵,天生的,嫉妒羨慕恨也沒用。
她搭着時鞠的順風馬車,坐上去就要開始補覺。
打工人的卑微,能摸魚就摸魚,能睡覺就睡覺。
時鞠坐在對面擡眼看她,“我還以為你要自己去。”
畢竟兩人同朝為官,有人可能為了避嫌,會分開走。
“那不得多用一輛馬車,”時清眼皮都沒睜,“費那個錢做什麽。”
主要是,“你這不是有現成的嗎。”
再分開走她還是姓時,時鞠依舊是她娘。這個分開跟不分開有什麽用,掩耳盜鈴?裝給別人看?
“……”
這摳門的作風,一看就跟老李家随手散財的李父不同。
時鞠本就話少,問完也不跟時清多話,只是看她歪靠在馬車壁上雙手揣袖筒就睡,便從旁邊暗格裏拿了條毯子給她,示意她蓋一會兒。
不得不說,還挺暖心。
時清詫異的睜開眼睛看她,随即了然,“您當年就是靠這招騙到我爹的吧?”
時鞠後悔的想把毯子拿回來,“我就不能靠才華?”
“那你還不如說靠臉,這樣更可信。”時清這個長相,六七分随了李氏的張揚明媚,三四分像時鞠,尤其是眼睛。
奈何時鞠老幹部性格,沉悶冷淡,刻意淡化了那雙多情的桃花眼,不然肯定給李氏招情敵。
時清跟她就不同了,時清行事更跳脫一點,眉眼張揚時,眼睛清亮逼人。
給人的感覺像是盛開的桃花,勢要怒放這一次,極其耀眼。
可惜她一張嘴說話,別人就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
好好一個人,可惜長了張嘴。
就像現在,時鞠聽完瞬間沉默,因為——
還真是被時清說對了!
李氏當年可不就是看中她好看,整個青山縣的女人裏面,就沒一個比她更好看的了。
李家有錢,李氏又好看,就想也找個認識字又好看的,這才挑中刻意跟李婳來往的時鞠。
但凡她沒有這張臉,李氏眼睛裏都沒有她。
時鞠想起當年事,辛酸的閉上眼睛,拒絕主動交流。
時清裹緊小毯子,睡了個小回籠覺。
約摸過了兩盞茶的時間,馬車才到宮門口。
沒有特殊恩準,官員的車馬軟轎是不許進宮的。
朝臣都把車馬停在外面,在宮門口旁邊搭來遮風避雨的棚裏或站或坐,都等着宮門到時辰打開。
時清今天是頭一天上值,要先見過皇上跟督察院上峰時鞠,最後才是見自己同職位的同僚。
她跟時鞠一起下了馬車,也是巧了,正好看見錢家的轎子過來。
寬大舒适顏色卻又低調內斂的轎子兩旁挂着寫了“錢”字的燈籠,字跡張揚,像是彰顯主人的權威,跟轎子風格比起來,有股說不出的違和感,但又覺得這樣才是錢家。
想裝作低調,但又裝不出來。
燈籠這種東西就跟府邸門口的獅子一樣,都是種權勢地位的象征,是臉面。
時家馬車上的燈籠字跡就沉穩板正,像極了時鞠這種悶騷的性子。
時清收回看自己燈籠的視線,視線轉向正對面的軟轎。
錢世女今天出城辦差,轎子裏坐着的只能是錢大人,如今的世勇侯。
官員官位越高,住的府邸離皇城越近。
時家過來需要坐馬車,而錢大人只需要軟轎,這也算是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征。
三月底四月初的清晨天光乍現,比不得夏季同時辰光線明亮,但加上周邊燈籠光亮,也算能看的比較清楚。
上次婚宴,時清只遠遠的見過這位一次,沒走近了看,對方過來也只是露個臉就走了。
今日卻是迎面撞上,不打招呼都不行。
時鞠朝錢母行禮,時清在後面跟着一起。
錢母微微颔首還禮。
她表情嚴肅,眉頭習慣性的皺緊,導致眉心中間擠壓出來的皺印很深。
錢母臉型板正,臉上法令紋痕跡嚴重,嘴角下壓,是個不茍言笑的脾氣,像只威嚴的獅子。
今天見到她,時清才發現錢煥煥和錢燦燦的長相跟錢母只有四五分相似,但錢世女的性子,肯定有七八分是受到錢母的影響。
只是年齡還小,沒到火候。
時清本以為時鞠就已經很冷,但跟錢母比起來,她只能算是“淡”,而不是錢母這種“嚴”。
看完錢母,時清心裏都有點同情錢燦燦了。
頂着這樣的母親,她還能當個纨绔二世祖,天天逗鳥鬥蛐蛐,也是心理素質夠強大。
時清剛想到錢燦燦,就看錢母微微側眸往後看,“還不下來。”
她聲音威嚴低沉,像是沉悶的鐘聲敲在人心頭上,光聽着就微微一顫,頭皮發緊腰背挺直。
太壓抑了。
時清順着她的視線往後看,這才注意到有頂很樸素尋常的青頂小轎跟在錢母轎子後面。
跟前面的軟轎比起來,這頂小轎太過于寒酸普通,比不得宮門口任何一頂官員的轎子。
像是那種府邸裏的管家出門才會坐的。
随着錢母聲音響起,時清就瞧見落水後頭次露面的錢燦燦掀開轎簾滿臉不情願的從裏頭鑽出來。
她像是還沒睡醒,滿臉倦怠不耐,眼底帶着淡淡的青黑色,但是只能壓着脾氣走過來。
和錢煥煥那種板正的大白楊樹性子不同,錢燦燦就像棵任性生長的柳樹,姐妹倆行事作風截然相反。
但今天錢燦燦穿着還挺正式,像是要進宮。
“還不過來見過時大人跟小時大人。”錢母開口示意。
迎面碰上了,不讓她下轎見人不合适。
但看錢母的表情,沒有半分把女兒介紹給人的驕傲感,更像是覺得錢燦燦不是嫡女,帶出來不夠有臉面,讓她丢人了。
尤其是時鞠旁邊站着的時清是今科探花。
衆人只知道她一甲前三不是狀元,卻不知她小小年紀是從秀才開始考。每考都中,次次不是第二就是第三,這才是值得驕傲跟關注的點。
懂得掩藏鋒芒,又不甘太落人後,前途無量啊。
錢燦燦像是習慣了錢母這種嫌棄她跟欣賞別人嫡女的語氣跟眼神,上前給時大人行禮,擡眸看見時清穿着官服,頓了頓,眸光閃爍,也朝她行了一禮。
時清跟錢燦燦年齡差距不大,頭回經歷這種事情,幾乎是條件反射,伸手把她要擡起來的手給摁了下去。
一時間四人間氣氛有些怪異。
剛才那種嚴肅壓抑的氣息被沖散。
錢燦燦頓了頓,還沒反應過來,時清就已經姐倆好一樣,雙手握住錢燦燦的手幹笑,“我倆其實認識。”
很難得,錢燦燦手上沒戴她喜歡的那枚玉扳指。
時清不知道錢燦燦會不會跟常淑一樣性情大變,然後突然要踩着她開始上進,但兩人屬實還沒有結仇。
跟常淑的陰沉算計心思不同,錢燦燦若是看中什麽,都是光明正大的用錢“搶”。
十分符合她纨绔的形象。
錢母眉頭微動,看着時清,尾音上揚,“哦?”
她側眸看錢燦燦,聲音又壓下來,“竟是認識小時大人,也算是你的福分。”
錢母跟時鞠介紹,“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庶女錢燦燦,讓時大人見笑了。”
她解釋,“上次她要進宮的時候沒想到跟常家女兒發生沖突落了水,就在家躺了兩天。今日她病剛好,想起貴君記挂着她,難得起早進宮探望她舅舅,也算有孝心。”
時鞠跟錢母逢上,兩人為了防止站在路上礙事又紮眼,就往邊上人多的地方走了兩步,免得多雙眼睛之下,有人覺得她倆說了些什麽別人不能聽的話。
大人走開,錢燦燦才垂眸看自己那雙被人握住的手,擡眼問時清,“咱倆認識,但也沒這麽熟吧?”
時清篤定,錢世女跟錢燦燦感情真的不差。這不,上回她堵錢世女的話,就被她拿回去說給錢燦燦聽了。
“你以為我稀罕你的手,”時清啧了一聲甩開,嫌棄的在官服上蹭了蹭手心,“我是稀罕你之前手上的那枚扳指。”
綠油油的,光看着就值錢。
錢燦燦擡起自己光禿禿的大拇指,掃了一眼,上面還帶有淡淡的扳指印子。
她情緒跟語氣都平平,“母親說進宮戴着不合适。”
時清疑惑,“你以前戴着都合适,怎麽就今天不合适了?她管天管地,還能管着你戴不戴扳指?”
“皇上也沒明文規定說進宮探親不許戴扳指的吧?我要是有,我十根手指都戴上。”
老娘美起來,沒宮裏那群男人什麽事兒。
“也是,”錢燦燦有了點精神,笑了一下,“反正我戴跟不戴,她都覺得不合适。”
不是覺得扳指不合适,而是覺得她這個庶女不合适。
既然認為她庶女身份低賤,為何要生下她呢?
錢燦燦視線落在皇城上,像是跟時清說話,又像是跟自己說話,“我好像明白了常淑。”
時清驚詫的看向她,心頭一沉。
天邊光線慢慢亮起來,光影有幾縷投在錢燦燦身上。
她站在時家馬車旁,處于光跟暗的交界處,側眸問時清,“你念的書多,也比較會說,你覺得常淑做的蠢不蠢,她該不該争?”
“争,就能當個人物。不争,一輩子是廢物。”
錢燦燦眸光閃爍,看着不遠處被官員圍着行禮的錢母,“光都是她們的,我這種身份的庶女,她恨不得把我一直塞在陰影裏不見人。”
跟庶子一樣,當成拉關系的工具,是飼養家族那棵大樹的養分。
而在人前,她就是母親後面的那頂青色轎子,只能起到襯托的作用。在下人面前說是主子,但在她面前又像個下人。
“誰說人物就必須站在光線裏?”時清站累了,往後跳坐在馬車前面的橫板上。
錢燦燦擡眼看她,時清穿着嶄新的藍色官服,坐在馬車上毫無形象的晃着腿,半點不像個步入官場打官腔的人。
很随性,無所顧忌。
“不知道你聽說過昙花沒有,那麽漂亮的花,它就只願意晚上開。”
“人啊,其實就跟花一樣,有人适合春天,有人适合秋天,還有适合冬天的。花期不同而已,幹嘛跟人家比。”
跟錢燦燦聊天,比起拽一些高深有道理的話,還不如說些尋常物件。
兩人年齡都不大,聊的就很随意。尤其是對方主動開口。
錢燦燦應該是猜出些什麽,這才會問她今天這番話。
跟常淑不同,也可能是錢家嫡女過的都很壓抑,這才導致錢燦燦在嫡庶關系上看的還算通透。
就是不知道她會怎麽選擇。
時清心裏嘆息,感覺大家都是被劇情支配的人物,明明有血有肉有自己的人生,卻沒辦法自己支配。
但面上,時清還在跟錢燦燦開起玩笑。
“像是咱倆,比長相,你絕對不如我。”
這一點上,時清相當自信。
錢燦燦眼皮抽動,時清笑,“但是比鬥蛐蛐跟鑒賞珠寶,我肯定不如你。”
“你在那些鬥蛐蛐人的眼睛裏,就是光。”
“人各有命。”
“錢燦燦,走自己的路,不要跟別人比較。”
不管碰到什麽,她時清就是要幹自己的。
面板任務是面板任務,它愛提醒啥提醒啥,她要活自己的人生。
左右命就這一條,她後院裏棺材都備好了,就沒想過要後路。
走多遠,算多遠。
時清眉眼堅定,滿臉韌性。
錢燦燦攥了攥手指,直直的看着時清,最後嗤笑一聲,“你是真的會說。”
“那不然呢,我這探花功名可不是白考的。”時清挑眉,“你書讀的少,你聽我的。”
錢燦燦擡手掏耳朵,裝作聽不見。
她擡腳從光線交界處走過來,跟時清并肩坐在光線黑暗的馬車前,側眸睨她,“時清,你穿這身衣服是真的醜。”
“藍色不适合你,以後争取穿紅色。”
本朝官員,五品以下官服都是藍色,五品以上,才配穿紅。
時清笑,“要你管啊,我長得好看,什麽顏色都壓得住。”
錢燦燦垂眸看自己空蕩蕩的拇指,的确感到不适應。
她問時清,“聽家姐說你要參加春獵了?”
時清不知道錢燦燦這話是幾個意思,“你姐給的價錢還行,沒理由拒絕。”
“當然,如果你給的更多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不去。”
時清一副“只要價錢給的多,一切都好商量”的表情。
姐姐的錢能賺,妹妹的錢為什麽不行?
錢燦燦睨她,嗤笑,“時家也不窮。”
“那是比不上你們錢家。”
時清好奇,“怎麽一家人,你這麽有錢,你姐這麽摳門?”
錢世女掏銀子的表情,就跟割肉一樣。
“因為她是嫡女。”
時清看她,錢燦燦解釋,“在錢府,嫡女每一筆花銷都是有專人記錄。”
為了防止錢煥煥去些煙花酒館,更防止她私底下結交官員壞了錢母的大事,所以錢世女被管束的極嚴,就是給時清的銀子,都是從牙縫裏省出來的。
而錢燦燦一個庶女倒是無所謂,她爹有錢她就花。
鬥蛐蛐買鳥,她都在行。
只是這些不方便跟時清說。
宮門到了時辰終于打開,錢母跟時鞠都朝後看過來。
時清跳下馬車,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扭頭看錢燦燦,“不是要進宮嗎,走,一起?”
“不去,”錢燦燦朝那頂青色小轎走過去,“我回去補個覺。”
眼見着她要鑽進去,錢母臉色更沉了,“你幹什麽去?”
“回府。”
錢燦燦爬進轎子裏,随意找了個借口,“我給舅舅準備的東西忘記拿,下次再去。”
按着計劃,她應該是進宮讨好舅舅,争取借舅舅這條線跟皇女們搭上關系。
皇女之中,唯有五皇女父親身份低微,這才導致她性子怯懦好控制。
先跟她聯系上,等将來繼承侯府,就可以扶持她上位了。
然後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現在,錢燦燦想回去睡覺。她不在,她籠子裏的鳥不知道下人能不能想起來喂。
那群蠢貨,連只鳥都不會喂。
錢燦燦坐在轎子中,盡力忽略腦海裏那奇怪的聲音。
這都要多虧她母親,被她罵慣了都學會怎麽屏蔽自己不想聽見的話。
只是回府之前,錢燦燦跟擡轎的下人說,“去趟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