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讓我想想,還能再送你點什麽……

李芸慶臨近傍晚設酒款待孫平眉,端着酒杯站起來敬她,“今日多謝孫姐替我出主意,給那時清一個下馬威。”

兩家的下人剛拿着銀子去時府還錢了,光是想想時清看見那十三兩銀子的表情,李芸慶都能幹喝兩杯酒。

她笑着拍肚子,“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連自己是什麽身份都認不清。”

孫平眉這主意損就損在,她還了啊。

時清不是要銀子嗎,她給了啊。至于給的夠不夠那可不敢保證,畢竟誰家能一下子掏出這麽多現銀。

尤其是有她倆開了先河,兩人的例子擺在這兒,別人跟着有學有樣,時清要債只會更難。

就算她背後有時鞠跟禦林軍撐腰又有什麽用?

參她,那麽多官員,能參的過來嗎?

抄家,就為這點銀子?

那可真就是寒了朝臣的心,往後誰還為朝廷盡心盡力。

只能說時清太年輕,要債這差事哪有這麽好幹的。

俗話不都是說了:欠錢的才是奶奶,要錢的只能是孫女。

可不得卑躬屈膝說點好話求求她們。

像時清這樣橫的,就等着期限一到,被責罰吧。

兩人笑着喝酒,相約晚上一同去“天上閣”好好放松一二。

“天上閣”顧名思義,天上才有的閣樓仙域,裏頭的美人那叫一個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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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消費也比較高,進去出來不加打賞,都要花上近百兩銀子。

昨個是李芸慶請客,今天輪到孫平眉了。

兩人稱姐道妹,酒才喝到一半,府中派過去的兩個下人就回來了。

兩人灰頭土臉的捂着鼻子,喊,“大人。”

李芸慶酒勁已經上臉,喝的微醺,眯着眼睛看她倆,“怎麽回事啊?出去辦個差都能磕地上,要你倆何用。”

下人低頭說,“不是磕的,是被時府下人拿銀子砸的。”

說完把手放下來,在屋裏明亮的燈臺光亮下,能清楚的看見她倆鼻子通紅微腫。

李芸慶跟孫平眉對視一眼,酒勁醒了大半,“銀子呢?”

“被時清留下了。”下人回話說,“時清讓我給大人帶句話,說已經給過您臉了,是您……”

她猶猶豫豫,聲音越來越小,瞧着兩位大人的臉色,“是您給臉不要臉。”

“混賬!”李芸慶酒杯砸在地上。

下人撲通一聲跪下。

孫平眉擺擺手示意兩人下去,“你跟她倆動什麽氣,她們傳的不過是時清的原話。”

“這個時清!”李芸慶咬牙切齒,“跟她娘一樣,不識擡舉!”

“她不是要你明日等着看戲嗎?”孫平眉給李芸慶換了個新杯子,遞過去,“你就看她能玩出什麽花樣。”

“這京中,欠銀子的可不止咱們,往上了說,還有安樂王呢,那位可是個活祖宗。”

安樂王蕭婷玥,今年也就二十五、六歲,但卻是先皇最小的妹妹,是當親皇上的親姨。

都說京中錢燦燦是纨绔,跟她比起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這位主不差錢,但就是喜歡湊熱鬧。

年關別人都借銀子了,她也要跟着借。

時清不是要讨銀子嗎?

就看她能拿這位祖宗如何。

兩人安心的吃喝,晚上計劃不變。

反正天塌下來了,有高個子頂着。

而她們的高個子安樂王此時正在府裏喂狗,大塊的肉骨頭被她扔到狗面前。

“哦?時清真是這麽說的?”蕭婷玥聽身邊下人回,傍晚時府門口熱鬧着呢。

先是孫李兩家去還銀子,當面羞辱時清。再是被時清的下人砸的鼻青臉腫落荒而逃,時清說明日李府門口有戲唱,讓李大人別錯過了。

蕭婷玥問下人,“咱欠了多少來着?”

下人回,“共五百兩。主子,咱們要主動歸還嗎?”

“急什麽,”蕭婷玥笑,“皇上說時清是個有趣的人物,我倒是想看看,她怎麽來我府上問我要錢。”

蕭婷玥腳邊,幾只站起來前腳一搭跟成人差不多高的狼狗,正低着頭狼吞虎咽的進食。

有意思。

翌日上午,早朝結束,李芸慶邀請孫平眉去她府上。

“時清說有戲要唱,這麽晚還不見人過來,莫不是先慫了?”李芸慶掀開馬車車簾跟旁邊的孫平眉說話,“果真如孫姐所說,她也就會吓唬吓唬人。”

孫平眉笑着說,“到底年輕,不成氣候。”

兩家的馬車往前走,還沒到門口就聽見前方府邸門前有敲鑼的動靜。

蜜合手裏拎着鑼,用力敲響,聲音洪亮。

而皇上派來的那一隊禦林軍共十二人,人手一個托盤,圍成半圈站在李府門口。

時清跟雲執就站在府邸臺階的正中央,時清手裏還拿了把綠油油的扇子。

雲執則抱着劍站在她旁邊,目光警告的看向兩人身後、李府門內拿着棍棒的家仆。

銅鑼敲了好一會兒,大家聽見動靜全來李府門口看熱鬧,人群圍的是裏三層外三層,就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李芸慶這是又納了侍,還是她女兒李孜納侍啊,這般熱鬧?”

“聽說都不是,我打聽過了,說是小時大人替朝廷來問李芸慶要錢來了。說要來的錢啊,回頭都用來維修堤壩造福咱們。”

“還有這等好事!”

不知道誰帶的頭,百姓開始喊,“還錢,李芸慶還錢!”

時清雙手擡起,什麽都沒說,吵嚷的聲音卻漸漸落下。

李芸慶目瞪口呆的站在自家馬車前面,指着時清跟那群刁民問孫平眉,“這些都是她請來鬧事的吧?”

孫平眉也納悶,“不像啊。”

時清出了名的摳門,為皇家辦事怎麽可能舍得掏自己腰包花銀子。

尤其是這些百姓,幹什麽的都有。

那早上蒸包子的小販,這會兒手上還帶着面系着圍裙就出來看熱鬧了。

像是自發過來的。

兩人被攔在人群外面,輕易還真擠不進去。

李府裏面的家仆被雲執剛才揍過了,這會兒只敢看着不敢上前。

時清清了清嗓子說,“李大人欠了朝廷一千兩銀子,她說手上沒現銀,我也不能抄家是不是,所以我這就給她想了個法子,每天來李府門口說故事。”

“各位聽完若是感興趣就随心打賞,什麽時候這銀子湊夠了一千兩,咱什麽時候結束。”

故事?

李芸慶嗤笑,“我倒是看她能說出什麽故事來。”

孫平眉也說,“這時清說故事替你還錢,你由着她去就是,讓她說到猴年馬月去,你就別管了。”

李芸慶也是這麽想的,直到時清開口——

“從前有戶人家,女主人叫小芸,她的寵侍叫小祁,還有個女兒叫小孜。咱就不指名道姓了,大家心裏清楚是誰就行。”

“……”

李芸慶臉上一僵,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

李孜是個什麽德行,她可太清楚了。加上時清扇子的顏色,她豈能猜不出來?

時清展開扇面,她站的比較高,餘光已經瞥見人群外的孫李兩人,笑着說,“李大人,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還不還那一千兩銀子?”

李芸慶綠着臉從人群中擠過來,站在時清旁邊,瞪向府內那些沒用的家仆,指桑罵槐,“怎麽什麽人都能在我府邸門口放肆了?”

她扭頭看時清,笑着說,“小時大人有事不如進來說,你我都是朝廷官員,何必鬧到百姓面前這麽難看呢?”

瞧瞧這兩幅面孔。

時清笑,“沒事,反正難看的人不是我,我長得好看就行。”

李芸慶下颚緊繃,伸手做出請的姿勢,“小時大人,不如進來喝杯茶?”

時清道:“你這般盛情邀請,我拒絕也不好。”

她倒是要看看李芸慶想做什麽。

時清走了,大家還留在外面等着看熱鬧,嚷着,“繼續說啊,繼續說,我們掏錢。”

時清的話題一聽就很勁爆,百姓們最好奇的莫過于官員府邸裏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你看她們多熱情,”時清跟李芸慶說,“李大人放心,您若是不主動還錢,那我只能說書替您賺錢了。到時候這點事情滿京城皆知,您那一千兩銀子也就賺回來了。”

那她也徹底沒臉在京城見人了。

李芸慶朝孫平眉使眼色,兩人一左一右請時清進去。

等她跟雲執進來,李芸慶立馬讓人把府門關上。

“時清,做人留一線。”孫平眉沉聲說。

好像進了府邸,就能拿捏住時清一樣。

“留一線?我給你留兩線你要不要?”

“我這就開了頭,你們就知道我要說什麽了?”

時清挑眉看向李芸慶,“李大人,看來您很是了解您女兒是什麽德行啊。”

“你在胡說什麽?”李芸慶呵斥道:“時清,我可是朝中四品大員,你在我門口鬧事,我能直接将你拿下!”

“皇上只說要你讨要銀子,可沒說讓你造謠生事。你這般不識擡舉,莫要怪我不給臉色。”

李芸慶揚聲喊,“來人啊。”

府內侍衛快步趕過來,将時清跟雲執團團圍住。

這些人手裏都帶着刀,跟拿着棍棒的家仆不同。

李芸慶目光沉沉的看着時清說,“你現在認錯,跪下磕頭說兩句好聽的,我倒是能不為難你。否則,我便以辱我家眷一項,将你先打後奏!”

時清挑眉,“我要是不認錯呢?”

李芸慶笑的陰險,“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示意這十來人将時清雲執拿下。

時清往後退,雲執往前走。

兩人說不出的默契。

禦林軍都在外面,輕易不得進官員府邸,而雲執,李芸慶就當他手裏拿着的劍不過是個擺設。

一個男子,就是再厲害,也抵不過十來個侍衛。

然而不過幾個回合,侍衛全都躺在地上,唯獨雲執站着。

他手裏的那把劍,甚至連鞘都沒出。

“……”

時清坐在門內臺階上,挑眉問李芸慶,“就這?”

李芸慶臉色難看,正要往後退,時清掂起手裏石子,準備無誤的砸在她的膝蓋上。

李芸慶吃痛的半跪下來,孫平眉扭頭呵斥時清,“時清!你膽敢對朝廷官員動手?”

時清慢悠悠走過來,“孫大人好生仗義公正,剛才李大人着人拿我的時候,請問您是眼瞎了還是耳朵聾了?她是朝廷官員,我還是朝廷欽差呢。”

“別說動手了,我今天就是動腳,她又奈我何?”

“欠錢不還你還有理了,朝廷是給你的俸祿太多了吧,才把你的臉皮吃成這麽厚。”

“一千兩銀子,你是全買了綠瓦修你家祖墳了嗎?怪不得上頭都冒着綠煙。”

李芸慶被她用扇子壓着頭罵在臉上,臉色難看。

時清嗤笑:

“你還四品大員,你最多是四腳的綠毛龜。”

“我造謠生事,非得逼我把你那寵侍穿着什麽顏色的肚兜說出來才行?”

旁邊雲執微微一怔,低頭看時清。

時清指着門口,“外頭多的是看熱鬧的,你若是不還銀子,我就把你家這點事分個五回十八章,天天在你府門口說。”

“還有今天這事,我回頭就寫折子,說你一千兩銀子在府裏養了近百個侍衛,咱也不知道想幹什麽?”

時清蹲在她面前,慢悠悠的說,“可能只是單純的想造反吧。”

“你!”李芸慶瞪着時清,“你造謠!皇上是不會信的。”

“皇上信不信無所謂,我寫了就行。”

“聽說李大人還想活動關系給李孜謀個官職呢?到時候不行咱折子裏就再加一條,買官賣官。”

時清綠油油的扇子一拍掌心,歪頭沉思,“讓我想想,還能再送你點什麽罪名。”

“……”

李芸慶抖着手指着時清,氣得險些要厥過去,“你娘都不敢這麽參我!”

“你三日之內要是不還銀子,你猜猜看我娘會不會參你?”

李芸慶臉色一白,不敢說話了。

時清的折子皇上可能看過就算了,若是時鞠遞的折子,那定是有“證據”的。

主要是,李芸慶也的确私底下活動關系想為李孜鋪路,結果這個畜生就是這麽自毀前程連累她的!

李芸慶本就胖,最近又被酒色掏空身體,顫抖着從地上爬起來,氣都快喘不勻。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我、交!”

李芸慶被下人攙扶着去後院處理家事了,這邊只剩下一個孫平眉。

擡走一個,該下一個了。

時清站起來,搖着扇子看向她,“孫大人,您那三百兩銀子什麽時候給啊?”

孫平眉眸光閃爍,完全沒剛才硬氣,“等我湊夠數,就送過去。”

“那你可得快着點,”時清掰着手指頭,“最多到明天,我若是收不到銀子,我說完孫家的故事,就去您門口唱曲。”

孫平眉臉色一僵,絲毫沒有剛才那呵斥時清的模樣。

京中官員,誰家能沒有點私密事。

尤其是孫平眉最近剛背着夫郎在外頭贖了個花魁。若是這事被他知道了,定要鬧起來。

孫平眉面皮繃緊,從袖筒裏掏出銀子先塞到時清手裏,“這是一百兩,我先給着,剩餘的兩百兩我回府給您取。”

雖然朝中官員大家都知道彼此有點見不得人的事情,但這個事情只能心照不宣,不能宣揚出去,不然以後沒了官威,百姓不服氣不說,若是以後提拔晉升時被人翻出來說私德不行,那可就影響大事了。

孫平眉恨時清恨的牙癢癢,但又拿她沒有辦法。

臨走之前,孫平眉陰陽怪氣的說,“我奉勸小時大人一句,這法子對付要臉面的文官可以,對付武将卻是不行。您夫郎那點拳腳,不夠武将們看的,小心挨打。”

時清挑眉,“你還完銀子就行,其他的事情跟你有關系嗎?我用得着你替我跟我夫郎操心?”

她展開扇子,嗤笑,“還文官要臉面?您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整個朝堂,最不要臉面的也就是您了。”

“您摸摸您那臉皮,是不是比李芸慶背上的殼還厚。”

“我說她沒說你,你心裏不平衡是嗎?非得把難聽的話說你臉上你才知道消停。”

孫平眉被怼的臉色鐵青,一甩衣袖爬上馬車走了。

雲執剛才就一直在看時清,等人走了,時清側頭看他,“怎麽了?”

她說,“你放心,武官我有別的法子。”

雲執的功夫怕過誰?他想問的是,“你昨天晚上真看見人家肚、肚兜了?”

雲執眸光閃爍,手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看時清。

時清笑,“騙她的,她倆還沒脫呢你就把我眼睛遮住了,我什麽都沒看見。不炸她一下,她怎麽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雲執“哦”了一聲,紅着耳廓別開視線。

“你問我這個幹嘛?”時清用扇子戳他後腰,“吃醋了?”

雲執瞪她。

時清笑着走在他後面。

李家解決,時清讓人換下一家。

蜜合拎着銅鑼往前走,響聲離安樂王府越來越近。

來了來了!

下人候在門口等着,聽見動靜立馬朝裏跑,“主子,那讨債的快到了。”

蕭婷玥聽見聲音,把玩核桃的手都忍不住停下來,就等時清上門給她點顏色看看。

主仆都屏息等着,結果——

時清一隊人就這麽從她門口過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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