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感情,她依舊是炮灰,但雲執是……
若是換成平時,錢府還真不好上房。
畢竟是世勇侯府,守衛比李芸慶那種府邸森嚴很多。
不過今天因為錢府出事,宮裏跟別處都來了人過來,才顯得有些松。
雲執帶時清站在屋脊上,跟着人群來往的方向找到錢燦燦的院子。
兩人到的時候,錢貴君正好被皇上恩許回來探望,這會兒正在錢燦燦屋子外間跟錢母說話。
“阿姐,你怎能傷了燦燦,她好歹也是你的女兒,身上流着咱們錢家的血脈。”錢貴君一臉擔憂。
聽說錢燦燦被侍衛從水裏撈出來的時候,呼吸都沒了。
也是她命大,慢慢緩過來。
“燦燦若是真出了什麽事情,你讓外人可怎麽看你這個世勇侯,怎麽看你這個當母親的。”
錢貴君雙手端在身前站着,視線一直朝裏間看,禦醫還在裏面醫治。
他也有些氣,只是不能跟錢母表現的很明顯。
錢大人沉着臉坐在桌子邊,手中茶盞重重磕在桌面上,“那你是不知道她私底下做了什麽事。”
“她就不配姓錢,我就應該在她親父試圖算計我的時候,連她一同處理了。”
“也輪不到今日被她壞了我的名聲。”
外人只說是她一劍刺中了錢燦燦,誰又知道是錢燦燦這個孽畜自己撞上來的。
“小杖則受,大杖則走”,她倒是好,自己活夠了找死不算,還把“不義”的罪名按在她這個當母親的身上,毀她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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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母唯一後悔的就是行事沖動了沒忍住,這才把事情鬧出去,傷了錢家的顏面。
提到這個,錢母又氣起錢父來。
他身為一府主君,出事了不想着把事情瞞下來遮掩一二,還把這事宣揚的幾乎人盡皆知。
太傅就這麽教他怎麽管家當個好主君的嗎?他算個什麽賢內助。
“燦燦她做了什麽?”錢貴君扭頭看錢母,眉頭微皺。
燦燦不過就是纨绔些,心地還是善良的,對他也是恭敬有加,平時有了什麽好東西也都會想着他。
上回春獵時說是意圖玷污沈郁那事,錢貴君當時就是第一個不信。
錢燦燦那樣的性子,她能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其實屋脊上的時清也想知道。
按着錢燦燦的劇情,她就算得罪動手,也是跟錢煥煥啊,怎麽這就沖着錢母去了?
錢母冷聲道:“孫啓冉秋後問斬,如今朝中丞相之位空缺,我本是最有希望坐上那個位置的人,如此我們錢家在朝中才算是做到了一人之下。”
“奈何這個畜生,背地裏壞我好事,招惹到了長皇子斷我前程。”
“你說,我養這樣的東西有何用?我就是養只看家護院的狗,她也知道咬外人而不是咬我。”
錢母今天被召進宮就是這事,皇上雖然沒明說,但還是對她敲打了一番。
原本的丞相之位,僅剩一步之遙,如今确實硬生生被拉開一大截距離。
錢母畢生夢想就是将錢家推到最高,讓自己做到丞相,擁有那至高無上的權勢。
錢燦燦成事不足就算了,還在背後扯她後腿,這要錢母怎麽不氣?
希望落空之下,她本就壓着火氣,偏偏回府後,她問錢燦燦此事,錢燦燦直接就承認了。
她說,“錢家這棵吸人血的大樹它就應該被修剪砍倒,它若是不剪,錢家後代都要跟這棵樹一起死!”
幾代人的心血,她什麽都沒做張口閉口就要給毀了?
錢母當場動怒,這才伸手抽過侍衛的劍,要打斷錢燦燦的手腳,讓她不能出去壞事。
奈何錢燦燦活夠了,自己撞在劍上朝身後池塘中仰躺下去。
嘴上還說着,“我也只能做到這些,所以該結束了。”
錢貴君聽的稀裏糊塗,坐下來輕聲詢問,“什麽該結束了?莫不是燦燦還留有後手?”
“她倒是有這個本事再說。”錢母臉色陰沉,目露輕蔑。
錢燦燦又不是錢家嫡女,手裏既無世勇侯府的實權,也沒有功名在身。
加上幾乎京中所有人都知道錢大人把這個庶女往廢了養,怎麽可能有人會聽她的。
錢燦燦也就只能借長皇子的手壓她罷了,逼得錢家不得不收斂鋒芒暫退一二。
就是不知道這件事情背後,有沒有時鞠的手筆。
錢母看向錢貴君,“你出來的時辰也挺久了,回宮吧,宮裏皇上那兒還需要你去周旋。”
錢貴君抿了抿唇,遲疑的看向裏間,想說能不能留一晚,等親眼看見燦燦沒事了再回去。
不管她做了什麽,兩人身上終究流的都是相同的血脈。
錢母卻是态度強硬,“一條賤命而已,比得過錢氏整個家族的榮辱?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
錢貴君攥緊手指,最後只得轉身回宮。
如今他早就身不由己,看起來是貴君,可他這尊貴的身份卻是借了老太太救駕的光,以及錢家在朝外的勢力支撐。
錢家給他榮耀,他自然也需要回饋。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錢貴君離開後,錢母連去裏間看望一眼錢燦燦都沒看,就這麽擡腳出去。
裏間只有錢父跟錢煥煥和禦醫在。
包紮完傷口,禦醫跟兩人說,“若是熬過今夜不起燒,明日人就能醒來。若是熬不過去……”
後面的話她也就沒直說。
錢父看着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上沒有半點血色的錢燦燦,眼淚當場就下來了。
錢煥煥扶着他坐在床邊,自己親自将禦醫送出府門口。
裏間床邊,錢父拉着錢燦燦的手,聲音哽咽,“自打你被抱過來,爹爹就一直當你是親生的,你也孝順懂事。怎麽今天就、就這麽糊塗呢,怎麽能往劍上撞。”
錢父見錢母這麽動怒就知道錢燦燦定是做了什麽踩她底線的事情。
怕錢母盛怒之下真做出點什麽,錢父這才咬牙忍住沒摁下消息,任由這事傳出去。
為了錢家的臉面,錢母以後總會顧慮一二,不會像今天這般再下死手。
他冒着被妻主厭惡斥責的風險,就是想為錢燦燦換來一線生機,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挺過今夜。
錢煥煥将禦醫送出去後,回到裏間,“爹,您去休息吧,我在這兒守着。”
錢父哪裏能閉得上眼睛。他握着錢燦燦微涼的手,艱難的搖頭開口,“我不困。”
屋裏除了重傷昏迷的錢燦燦,就剩兩人。
雲執壓低聲音問時清,“下去嗎?”
雲執會醫術,雖然時清總是說他“不行”,但這種時候倒是可以死馬當成活馬醫。
時清說,“再等等。”
她等到錢父靠着床柱睡着時,才跟雲執輕手輕腳的下去。
錢煥煥坐在床邊繡墩上,腰背挺得板正,身上披風蓋在錢父身上,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麽,沒有絲毫困意。
聽見外頭有動靜的那一瞬間,錢煥煥毫不猶豫地抽出錢燦燦房內當做擺飾的劍,劍尖指地,目光沉沉地站在錢燦燦床前。
她以為進來的會是母親,直到時清探出半個腦袋。
錢煥煥一愣,怔怔的看着她跟雲執躲開守衛跟下人溜進來,順便反手把門關上。
“你們……”
她聲音沙啞幹澀。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時清的那一刻,胸口繃緊的那根弦才松弛下來。
錢煥煥這才發現自己握着劍的手其實一直在抖。
“你們怎麽來了?”錢煥煥左手握住右手手腕,緊緊壓住,側眸看了眼錢父,見他沒有醒來才松了口氣。
父親是大家閨秀書香門第,從未見識過今天這種場景,定是又怕又累,熬不住睡着了也睡得不踏實。
錢煥煥讓時清跟雲執先躲一下,喊下人進來把錢父扶到旁邊軟榻上躺下又點了安神香,他才睡得沉一些。
下人退下後,時清跟雲執出來。
雲執坐在床邊隔着錢燦燦中衣衣袖給她把脈,時清站在他旁邊,“怎麽樣?”
錢煥煥也跟着看。
“呼吸雖然比較弱,但至今沒起燒就沒事。”雲執收回手,給出兩個字點評,“命大。”
錢煥煥聽見這句話才跌坐回繡墩上,筆直的腰背塌下來,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指捏着眉心。
時清輕聲說,“我聽說你家的事情了,看在那六七百兩銀子的交情上,想着過來看看。”
錢煥煥正好低頭垂眸,視線落下時清的腳上。
雖然時清說的風輕雲淡,好像是順路過來看兩眼一樣,但她連鞋子都沒穿好就這麽趿拉在腳上,想來是臨睡前聽聞錢府的事情,披上外衣立馬就過來了。
錢煥煥胸口說不出的酸澀難受,窒息到險些喘不上氣。
連個外人,都關心錢燦燦的生死,唯獨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要取她的命。
錢煥煥深呼吸,擡眼看時清,眼尾微紅,“時辰也不早了,你們回去吧。”
她側眸看向床上的方向,“若是燦燦明日能醒,往後我定會護好父親跟她。”
時清感覺錢煥煥在這一息之間像是做下什麽決定,也沒多說,只寬慰她,“雲執說錢燦燦沒事,她就一定會沒事。”
時清語氣認真,“我信雲執。”
雲執意外的扭頭看她。
要知道每次他給時清把脈,時清的态度都是半信半疑。
這還是她頭回在外人面前這麽堅定的相信自己。
雲執心情輕飄飄的往上揚,雙手抱懷,默默地踮起腳尖跟時清并肩,擡起下巴跟錢煥煥說,“她說的對,信我沒錯。”
“……”
錢煥煥沉默的看着雲執踮起的腳尖,莫名覺得這倆是真的般配。
一個對另一個深信不疑,另一個還真就敢應下。
她本來嚴肅的心情都跟着輕松了一瞬。
錢煥煥将兩人送到門口,深深地看着時清說,“多謝。”
不管是雲執給錢燦燦把脈,還是兩人今晚特意來這一趟,都當得起她這一聲謝。
時清回視錢煥煥,伸手搭在她肩上,拍了兩下。
就在錢煥煥以為她要語重心長的叮囑兩句的時候——
時清突然話鋒一轉,“別搞這些虛的,等錢燦燦生龍活虎起來千萬別忘記告訴她我來過,讓她看在這份情義上表示表示。”
錢煥煥眼尾抽動,原本那點傷感情緒瞬間蕩然無存。
她伸手一指屋脊,“快回去吧。”
沒有絲毫挽留。
等看不見兩人背影了,錢煥煥才松了口氣,擡腳進屋。
雲執跟時清回去後重新洗漱躺下,雲執頭枕着雙手看向時清的方向,心情不錯。
“原來你對我的醫術還是比較認可的啊。”
時清剪短燈芯,反問他,“你以為呢?”
雲執被問的耳廓微熱,輕聲嘀咕,“我以為你不信我。”
時清明日還要早朝,幾乎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雲執借着微弱的燈籠光亮,看着自己放在床內側的包袱,心頭猶豫。
時清讨要欠銀的任務已經結束,按理說他也應該啓程離開。
可不知道為什麽,胸口跟被綁着根絲線一樣,另一頭就拴在時清身上,被她的一舉一動輕輕拉扯牽動,根本不舍得離開。
雲執手伸向那包袱,還沒摸着就又迅速收了回來。
罷了罷了,錢燦燦現在還昏迷着,他這時候走對時清打擊多大啊,還是等錢燦燦沒事後他再離開,才比較安心。
給自己找完借口,雲執終于心安理得的躺下睡覺。
他已經好些時日沒夢見柳月銘了,許是睡前想着離開,今夜倒是難得夢見他。
依舊是上次那個懸崖邊,他提出護送柳月銘去他想去的地方,柳月銘卻突然提出對雲家比較感興趣。
雲執本能的拒絕,一是父母從來不接待外客,二是他都沒帶時清回去過呢,帶柳月銘回去算怎麽回事?
[柳月銘茫然了一瞬,“時清?”
怎麽又是這個人。
雲執有些羞澀,局促的擡手撓了撓自己的後頸,“不提這個了,你還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嗎?我便宜些護送你過去。”
柳月銘也沒堅持,笑着跟雲執一起轉移了話題。
不知道是不是雲執多心,柳月銘定的目的地沒變,依舊是去洛陽看牡丹,但是路上總是在試探問一些跟雲家具體位置有關的事情。
比如,“這種花草,蜀地不常見,雲兄弟你可曾見過?”
“這種糕點,雲兄弟猜猜是哪裏的特産?”
“雲兄弟家裏若是過年過節都吃些什麽?”
雲執本來不想懷疑朋友,畢竟這人是自己闖蕩江湖以來第一個認識的人,是引他入江湖的大哥,算是他江湖夢中的知己。
非但不會勸他說江湖有什麽好玩的,反而會帶着他去游玩。
雲執猶豫了一瞬,還是問,“柳大哥,你到底是什麽人?”
雲執這句話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想知道柳月銘為什麽一直被人追殺。
他之前說過跟家裏有關,但具體如何有關卻是沒說。
如今柳月銘好奇他家裏的事情,那自己多問兩句也沒什麽問題。
就算是朋友也得禮尚往來,不能總說他自己的事情。
誰成想柳月銘卻是臉色一僵,擡眸看向雲執,“雲兄弟怎麽又問起這麽問題了?”]
雲執皺眉從夢中醒來。
時清困倦的剛穿完官服抱上賬簿,餘光瞥見光亮映襯下屏風那邊的雲執坐了起來,疑惑的問他,“吵醒你了?”
時清不想上班,為什麽“半個月的假期”過的這麽快?
她醒來的時候都有一種才“放假讨債”的錯覺。
“我已經很輕手輕腳了。”
時清繞過屏風看雲執。
雲執搖頭,“做了個夢而已。”
“你不是好長一段時間沒做夢了嗎?”時清疑惑。
以前雲執夢到江湖上的事情沒人說,總是忍不住跟她分享。
後來春獵後到現在,他都好久沒提過做夢的事情了。
時清偶爾想起來問兩句,雲執卻總是紅着耳垂支支吾吾的轉移話題。
誰知道今天竟主動跟她說做夢了。
雲執眸光閃爍,心裏很虛。
之前總是夢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還都跟時清有關,雲執說不出口。
他含糊着躺下來背對着時清,被子一扯蓋過頭頂,“等你回來再說,我睡個回籠覺。”
外頭蜜合已經在催促,時清沒辦法這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去。
時鞠倒是早就習慣了她這個樣子,看她坐進來,便示意她毯子就放在旁邊,有需要自己拿。
“娘,你聽說錢府的事情了嗎?”時清抖開毯子蓋在身上。
時鞠“嗯”了一聲。
時清看她,時鞠垂眸看着手裏的書,解釋說,“不過是皇上的意思罷了。”
時鞠說的是錢家被人修剪枝葉的事情。
長皇子雖有權力,但不應該這麽大,所以背後應該是有皇上默許的授意才對。
孫家倒了,皇上不可能允許錢家一支獨大,正好借長皇子的手幫忙修剪一下。
而錢燦燦不過是根導火索,加速了這件事情的進程而已。
時清嘆息,“錢燦燦好不容易才堅定了自己的路。”
她不過就是不想做按部就班的提線人偶而已。
人應該活自己的,有多種選擇跟可能,而不是按着所謂正确的路走。
時鞠沒多說什麽。
兩人下車時,好巧不巧的又碰見錢母跟錢煥煥。
天色未明,燈籠光線下能看見錢煥煥有些疲憊的神色,應該是一夜沒睡。
時鞠和錢母行禮客套。
跟上次見面不同,這次錢母帶的不是錢燦燦而是錢煥煥,介紹女兒時語氣都顯得更自豪些。
時清湊過去輕聲問錢煥煥,“錢燦燦醒了嗎?”
“尚未。”錢煥煥低聲回,“但是一夜沒起燒,按禦醫跟雲執的意思應該是挺過去了,就看今日什麽時候能醒了。”
時清松了口氣。
雖然昨夜錢府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但今日清晨所有見過錢母的大臣都不敢多嘴半句,全當這事沒發生過一樣。
跟錢母比起來,她們反倒是離時清遠遠的。
知道她今日上朝是交賬簿來了,關系好的大臣見面免不得好奇,“你也還銀子了?”
“還說我,你不是也還了嗎?”
“這不是沒辦法嗎。”大臣拍着大腿,“你是不知道,不還不行啊。”
“提起這個,我倒是震驚周大人還銀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