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想弄死她的人這麽多,她怕過誰……
曹縣令被個年齡小的指着鼻子罵,比被年齡大的罵還惱火生氣。
她冷着臉,下颚緊繃,忍無可忍,“時清,我可是給過你機會,是你不要。你既然非要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說罷曹縣令喊道:“來人啊,給我拿下她們!”
衙役跟打手們将近百人,從圓門湧進來,将時清等人團團圍住,氣焰嚣張。
她們每人手裏都拿着打人的長條板子,個個兇神惡煞,尤其是那些打手,光瞧着表情就很兇惡。
在她們眼裏,估計都沒把時清當回事兒,就她這樣的,還不是一棍子撂倒。
時清微微揚眉,手朝後一伸。
這次雲執聰明了,沒當着衆人的面傻愣愣地把自己的手伸過去,而是從禦林軍頭子背後的箭筒裏拔出一支箭遞給她。
時清接過箭,慢悠悠的搭在弓弦上,嗤笑道:“就這點人,沒了嗎?”
她說,“不是我看不起你,就這點人你還好意思當地頭蛇,我拿你當條蚯蚓都是我沒見過世面擡舉你了。”
曹縣令雙手背在身後,冷呵着笑,“雙拳難敵四腳,你們就這幾個人,就算插着翅膀也難從縣衙裏飛出去。”
她笑時清年紀小口氣大,不知道害怕,典型的初生牛犢不怕虎,板子不挨在身上不知道疼。
曹縣令看向時清,揚聲說道:“時清,你貪贓受賄,剛來縣城便逼我用爛木樁修建河堤,屬實可惡!”
“外加貪圖我兒美色,意圖不軌,被我拒絕後竟是反咬我一口打算污蔑,幸虧我察覺的早才沒釀成大禍。”
時清一臉懵逼,聽的一愣一愣的。
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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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有美色?
羊肉嗎?
曹縣令眸光沉沉,“今日要是不将你拿下,我上對不起朝廷百姓,下對不起夫郎兒子。”
她兩片嘴唇一張一合,硬是将黑的說成白的。
短短幾句話,時清就成了罪大惡極的貪官,而她曹縣令自己清清白白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小白蓮,這倒打一耙子的功夫屬實了得。
時清胳膊夾着弓箭,忍不住騰出雙手給她鼓掌,感嘆道:“我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
“《絕世厚臉皮》這本書裏要是沒你曹縣令我第一個不服氣。”
“就你這張臉皮,洗幹淨油炸了扔出去喂狗,估計狗都咬不動。”
這是打算弄死她,然後把罪名全安在她身上?
到時候死無對證,還不是曹縣令說什麽就是什麽。
等夏季汛期到了後,洪水淹沒村莊沖垮堤壩,曹縣令指不定在縣衙裏邊點着銀子邊把罪過都推到她身上。
好算盤啊。
曹縣令冷着臉朝手下人示意,“給我把這個貪官拿下!”
她豈能讓一個小輩指着自己的鼻子罵!
時清笑了,也跟着喊,“來人啊,給我把這個貪官拿下!”
不就是搖人嗎,誰不會似的。
她非但要指着曹縣令的鼻子罵,還要騎着她的臉輸出!
要是不對着她口吐芬芳,她批了張皮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了。
話音落下,打手們還沒反應過來,就瞧見有數十道身影從牆頭外翻進來。
那麽高的牆,對方身影輕盈地翻跳落地,幾乎沒有半分動靜。
尤其是這些人手持弓箭整齊的列成一排站在時清身後,弓頃刻間拉滿,每根弦上都搭了三支箭,箭頭對準的方向全是曹縣令。
打手們齊齊倒抽了口涼氣,瞥着那陽光下泛着寒光的鋒利箭頭,臉上寒毛不禁豎起,面皮緊繃,就連手裏拿着的板子都跟着抖了起來。
她們在小縣城為非作歹,主要是對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百姓亦或是地痞流氓,從未對上這種功夫的人物。
跟她們比,這些人就像是天上翺翔的鷹,爪子鋒利,羽翼豐厚,而她們呢,就只是地上溜達的土雞。
光用肉眼看,都知道實力懸殊有多大。
絕對武力氣勢的壓制下,百餘人對上十幾人,竟是沒一個敢動彈的。
時清弓弦慢悠悠拉滿,對準曹縣令,“要不然比比是你板子打人疼,還是我這箭更鋒利?”
“你、你、你敢!”曹縣令瞬間氣短,慌亂地左右看,想找地方藏身。
可所有弓箭對準的都是她,曹縣令掌心出汗,下颚咬緊,心提到嗓子眼腳卻是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衙門庭院裏的衙役跟打手加起來雖說有百十人,可真比起功夫來,雲執不拿劍甚至讓她們一條胳膊都不在話下,何況兩人身後還站着禦林軍頭領。
簡直就是大型虐菜砍瓜現場。
曹縣令被弓箭對準,打手們看她臉色行事,全都遲疑的不敢亂動。
短短一瞬間,局勢就這麽逆轉過來。
“放下板子,原地抱頭,違令者下場猶如此盞。”
時清右手一松,脫離弓弦的箭“咻”的聲飛出去,帶着淩厲風聲,擦着曹縣令的手背而過。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疼的時候,箭頭已經将正廳主位茶幾上曹縣令之前用過的茶盞射爆。
“啪”的聲清脆碎響,像是炸在衆人心頭,驚的心髒顫栗頭皮發麻。
時清拿着弓,視線環視一圈。
凡是被她目光掃過的打手衙役,全都蹲下來把板子放在地上,雙手抱着頭不敢反抗。
曹縣令垂在身側被箭頭擦過的手背火辣辣的疼,連整只手都在隐隐發抖,就這都沒敢擡起來看一眼。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庭院裏那個手持弓箭、容貌昳麗、氣質張揚的人,呼吸寸寸發緊。
時清身上穿的是昨夜風幹的深色短打,明明很是尋常樸素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愣是被撐出一股睥睨所有人的嚣張氣焰。
尤其是射箭那一瞬間,對方身上所爆發出的氣勢并非她一個七品縣令能比的。
怪不得孫平眉跟李芸慶起初要自己小心時清。
這樣的人物,在京城中也是少有。
時清目光收回來看向曹縣令,咋舌說,“你看,我就說你這點人不行吧。”
蜜合跟兩個禦林軍已經去找繩子了,準備像捆劫匪一樣把這些打手都捆起來。
這麽多的勞力,拿着鞭子押去修堤壩多好,不用白不用。
曹縣令腿彎一軟,跌坐在地上。
“我好歹是朝廷任命的官員,就是有罪也輪不到你來處決。”
曹縣令現在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指着京城裏的李大人能救自己。
時清嗤笑,“誰說我要處決你了,我就不能先打你一頓然後留着最後一口氣嗎?”
她走過來,用弓戳着曹縣令的心口,“你還想打我家蜜合,我自己都沒打過她,你怎麽這麽有能耐呢,還準備替我教訓人了?”
“你這打的是蜜合嗎?你這是鐵了心的不打算留我活口啊,是誰給你的勇氣跟膽子?”
她才離開不過一夜,曹縣令對蜜合的态度就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要是說沒發生點什麽事情時清都不信。
除非曹縣令還在夢游呢,人沒睡醒才狗膽包天想殺欽差。
以曹縣令圓滑的性子,哪怕知道自己發現堤壩的事情,都不會直接明着殺她滅口,而是玩陰的。
這裏頭肯定有問題。
一定是有人給了她孤注一擲下死手的底氣。
也幸虧時清這次謹慎。
她知道自己失蹤一晚上,回來後曹縣令肯定懷疑她。與其兩人扯皮虛與委蛇,還不如直接把事情挑明。
看看誰先弄死誰!
曹縣令避開時清審問的視線,“下官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時清好脾氣的表示,“我說什麽不重要,我做什麽才重要。”
曹縣令眼皮重重一跳,心頭湧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時清坐在曹縣令身邊的臺階上看向院子裏。
蜜合跟禦林軍已經麻溜的将人捆綁起來,有過上次捆劫匪的合作經驗在,這回她們配合格外默契。
時清跟蜜合說,“她不是要打你嗎?這會兒我讓你打回來。”
蜜合眼睛噌的下亮了,直接将兩支袖筒撸起來,激動地問,“小主子您說,打多少下?”
她今天恨不得咬死曹縣令,如今有機會報複,肯定不會留餘力。
“就打到她招了為止,問問是誰給她的勇氣殺我。”
“閻王嗎?”
時清問,“她托夢給你說底下缺你,所以要你給我送完人頭就下去嗎?”
曹縣令睨着時清,冷笑着道,“你敢打我?”
時清就算是欽差也沒有資格對她動刑。
時清拉長尾音“哎”了一聲,被挑起鬥志,“我今天就讓你看看我敢不敢。”
時清讓人把曹縣令架到縣衙門口,擺上長條板凳摁着趴上去,打給全城百姓看。
殺雞儆猴,往後來這兒的官員若是再想貪污受賄,不如想想今日的曹縣令。
曹縣令臉色瞬間蒼白,嘴唇抖着看向時清,“我可是朝廷官員!”
“你馬上就不是了。”時清回她。
“就是我有罪你也沒權打我!”曹縣令瘋狂掙紮,要是被拖出去打,被百姓們圍觀,還不如死了呢。
時清沉吟,曹縣令剛要松口氣,就聽她說,“沒事兒~”
時清道:“就算沒有權利,我打都打了,皇上想必說兩句就算了,你就不要替我操心了。”
誰替你操心了!
曹縣令被禦林軍拖出去,嚷道:“時清,你要是敢打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旁邊的雲執微微皺眉,從地上拎起一個最結實的木板掂了兩下遞給蜜合,一本正經的問她,“吃飯了嗎?”
不行就先吃點再打。
蜜合握緊板子,“沒吃飯也有勁。”
時清倒是不介意,“不想放過我的鬼多着呢,就你這樣的連前排都擠不進去,慢慢排隊去吧。”
想弄死她的人這麽多,她怕過誰?
“……”
曹縣令被堵的胸口疼,說不過時清還弄不死她,氣的原地亂扭,像只被拉出圈的豬。
乞丐頭子本來就蹲在衙門口,聽說時清回來了本來還挺擔心,直到看見平時擺官威吓人的曹縣令跟只豬一樣被人架着胳膊拖出來,頓時松了口氣。
小時大人肯定沒事,但曹縣令這就有點好笑了。
“呦,大人,您這是唱哪一出啊?”乞丐頭子揣着手彎腰問被摁在長條板凳上的曹縣令。
曹縣令的臉色憋的跟豬肝一樣,恨不得當場讓人弄死乞丐頭子。
乞丐頭子這會兒可不怕她。
她吆喝起來,讓大家都來瞧瞧,曹縣令怎麽趴板凳上了呢。
聽說衙門口有熱鬧看,百姓們立馬放下手裏的活兒聚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起來:
“這怎麽回事啊?”
“那是不是曹縣令,怎麽被人摁着呢?”
“還不明顯嗎,這是要打她啊。”
外人可能不清楚,但當地百姓對本縣縣令的所作所為可謂相當了解。
這會兒紛紛攥着拳頭高呼,“打她!打她!打她!”
曹縣令氣的呼吸沉沉,拍着面前的長條板凳吼道,“都給我閉嘴!”
奈何手心都拍紅了就是沒一個人理她。
平時好使的官威現在半點用都沒有。
時清跟雲執從裏面出來,站在縣衙門口清了清嗓子,擡手示意衆人停下。
她就是擡個手,剛才還躁動的人群就這麽慢慢安靜下來。
曹縣令驚詫地扭頭看時清跟百姓,不明白為什麽這群人這麽聽她的。
時清偏偏就有這個控場的能力,全是在京城要債的時候練出來的。
當時那場面可比現在大多了。
時清揚聲說,“姓曹的貪污受賄,拿爛木樁修建河堤,吞沒朝廷每年給下游百姓的補助,不積極防洪只專注斂財,罪大惡極!”
百姓看向曹縣令的目光恨不得活吃了她。
時清繼續道,“所幸這次發現及時才沒有釀成大禍,這樣心中沒有底線拿人命當草芥的人不配稱為我朝官員,今日我就要讓大家看看,朝廷蛀蟲是什麽下場!”
百姓們瞬間激動起來。
以往就算官員犯事都沒有這麽快遭報應的,百姓們也遲遲等不到結果,今天還是頭回趕上現場,能不高興嗎?
遲到的判決從不是正義,她們要看就要看現世現報!
哪怕圖個心裏痛快。
打手蜜合已經就位,她低頭看着曹縣令,笑嘻嘻的說,“今天來這麽多人給你捧場,你可別招太快啊,不然大夥兒都不盡興。”
曹縣令差點把心頭血吐她臉上。
她堂堂一個縣令,是過來表揚胸口碎大石的嗎?還要讓這群賤民盡興?
蜜合朝掌心啐了口唾沫,搓了兩下,然後麻溜的拎起板子。
光看她這架勢,就不像正經人家訓練有素的随從,指不定是後廚劈柴出身。
還真被她猜對了。
蜜合一板子打下去,曹縣令瞬間發出豬叫聲。
這勁兒也太大了點!
怪不得剛才能在院子裏把木板舞的虎虎生風,逼得衙役都不敢靠近。
曹縣令只挨了一板子就疼的受不了。
比疼痛更難忍受的是被圍觀的丢人。
時清其實已經給她面子了,沒讓人扒掉褲子打,怕污了大家的眼睛。
奈何百姓們恨死姓曹的,那些曾經流離失所骨肉分離的人更是忍不住撿起地上石頭砸她。
“去死啊!你這個貪官!”
“我們縣本來不至于這麽苦,都怪你搜刮我們。”
“你還我家庭孩子。”
若不是只剩下自己,一些人何至于四肢健全卻沒了生的希望,活的像個行屍走肉去當乞丐?
“大家冷靜一點,朝廷還是有好官員的,這次之後來咱們縣的官員肯定不敢再貪污。”
“說的對,這事還要謝謝小時大人。”
“多謝小時大人。”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家跟着一起喊。
最後變成曹縣令挨打的時候,還要看着她縣裏的百姓跪着感謝時清打她。
造孽啊!
時清也沒想到會這樣,伸手虛扶她們,“哎呀,別磕頭別磕頭,我年紀小經不住,咱們有話站起來說。”
雲執站在旁邊看時清手忙腳亂,眼裏露出笑意。
她這個樣子不知道為什麽,顯得格外可愛。
連旁邊的禦林軍頭領都說,“難得看見小時大人沒招的時候,少見啊。”
這事回京得說給皇上聽。
曹縣令被打了十板子就暈過去了。
時清安撫完百姓等她們散開後,便讓人把曹縣令擡進去放在庭院裏。
蜜合放下板子朝時清走過來,“小主子,我可能知道為什麽姓曹的要殺您。”
曹縣令到暈過去都沒肯招,嘴巴這麽緊估計是想等人救她。
曹縣令原本心裏以為,就算時清是欽差也不能立馬辦了她。
結果誰成想時清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把她打一頓,麻溜的接管了她的縣衙,沒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
一頓亂拳打死了她這個老師傅。
如今整個衙門已經是時清的天下,她想搜點證據還能搜不到?
蜜合也不是很确定,說,“我早上看姓曹的收到一封信,看完信後她的态度就變了。”
那信呢?
信在曹縣令懷裏。
時清從昏迷的曹縣令懷裏把信摸出來,“折疊的這麽仔細,看來她這是想留着保命才沒燒掉啊。”
信封展開,時清就看見上面的字跡略顯熟悉。
雖說沒署名,只說了因為堤壩的事情要除掉她,但時清還是認出這字跡是誰的。
——李芸慶。
上回要賬的時候李芸慶欠的銀兩比較多,一時間湊不齊,寫了張欠條說兩日後歸還。
時清當時掃了一眼,還覺得李大人的字跟她本人給人的中年油膩形象不符合,一筆一捺頗有大家風範。
時鞠那天就在旁邊,告訴她,“李大人是先帝時期的二甲,以一手好字被先帝賞識才得以留在京中做官。”
如今正是這手想故意掩藏都藏不住的好字暴露了她。
成也字跡,敗也字跡。
有些人,哪怕字故意寫醜改變風格,依舊能隐約看出來這是出自她手,畢竟起筆跟收筆的習慣不好改。
好樣的。
上回欠債的時候沒弄死她真是便宜她了。
“應該不止這麽簡單。”時清撣着信蹲在曹縣令身邊,視線看向雲執受傷的手臂,“說不定是被推出來的替死鬼。”
雲執沒聽懂,他伸手去拿院內石桌上的茶盞倒水。
時清走過來坐在他旁邊,信擱在桌子上,截住他的動作自己給他倒茶。
“咱倆要是路上出事了,到時候就能把事情全推到曹縣令頭上,說她因為罪行敗漏所以想殺你我滅口。”
“就算我娘不依不饒往上查,能查出來的也只有李芸慶。”
“而李芸慶在京中,如果想處理掉她,也不是很難。”
對方這是連後事都給她安排好了,狠下心不想讓她順利回京。
時清拿着茶盞,雲執伸手要接,她卻是微微一晃,伸手将茶盞遞到他嘴邊,“既然有人不想讓咱們回去……”
時清眨巴眼睛,話鋒一轉,“要不咱們就在這兒住下吧?”
她暢想起來,“當個普通縣令,跟你三年抱倆,多好!”
“……”
抱啥?
雲執眼尾抽動,見時清說着說着又開始不正經起來,右手輕巧的從她手中将茶盞奪過來,沖她微微挑眉。
他得意的當着時清的面,仰頭喝茶。
雲執修長白淨的脖子仰起來,喉結上下緩慢滑動。
時清托腮看他,呼吸莫名滾燙,指尖微癢,沒忍住伸手,用食指輕輕觸碰一下。
雲執有時候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翠竹,翠的幹淨,翠的青澀,讓人忍不住伸手摸兩把,感受這鮮活蓬勃的生機。
“!”
雲執眸光輕顫,吞咽茶水的動作頓時僵住,抽了口氣直接嗆咳起來。
他紅着眼尾看時清,茶盞放下,扯着衣袖擦嘴角,“你幹什麽?”
“想親你。”時清眼睛彎起來,說的大大方方。
雲執呼吸一頓,視線左右看,動作不自然地又伸手握住茶盞,抿了抿濕潤的唇瓣,垂眸輕聲憋出三個字:
“等晚上。”
白天人多。
時清直接笑出聲。
雲執紅着耳廓擡眸瞪她。
現在還沒到晌午,時清只能去辦正事。
她重新清點了一遍衙門裏現有的銀兩,分派一部人去買木樁,另一部分人跟着她去河邊。
被捆住的打手和衙役負責把已經埋下去的木樁挖出來,勞力們站在邊上負責監督。
木樁需要重新埋,地基必須打結實。
這不是一兩天的活,時清往上遞折子,快馬加鞭送往京城,等新分派過來的縣令接替她。
除了堤壩,還有下游百姓的遷移。
時清分出部分赈災銀兩,先發給百姓作為遷移安家費用。
她擔心洪水嚴重,還寫了些她能想到的災後救治方法。
比洪災更可怕的是災後的瘟疫。
流離失所的百姓若是染上瘟疫,只能被放棄。
時清着重把這部分寫出來,還包括應該在哪裏修建救助災民的棚子,以及在哪些地方施粥發米,發多少,誰來領,她都寫清楚了。
她白天逛了一圈,把物價跟地勢摸得清清楚楚,晚上就花時間記下來。
來接替的縣令如果不是頭豬,只要按着她這個法子來,今天的災情都不會多嚴重。
時清對着油燈伏案寫這些,雲執進來看了一眼。
“馬上就寫好了,你別急。”時清看他。
“我急什麽?”雲執茫然的坐在她對面,擡頭對上時清光亮晃人的眼睛,瞬間想起上午自己說過的話。
她以為、以為自己是來催她那個的?
“我不急。”雲執摸着鼻子,不自然的說,“你寫一夜都行。”
“就是有點事情……”
他還沒說完,時清就說,“你看,還是着急吧。”
“……”
雲執瞪她。
“行吧行吧。”時清一副無奈的語氣,妥協地放下筆。
雲執看她,不知道她想幹什麽。
時清卻是起身,雙手捧着雲執的臉,彎腰探身偏頭吻上他微熱的唇瓣,舔了一下,“先給你。”
她問,“現在不急了吧。”
雲執湊過去咬了下她的下唇瓣。
一吻結束,雲執還是沒走。
他找時清有正事,被她一親差點給忘了。
“曹縣令的兒子曹臻來求我……”
雲執眸光閃爍,擡手揉了揉鼻子,眼睛不看時清,只盯着她紙上的字,甕聲甕氣的說,“他說只要你放了曹縣令,他幹什麽都願意,哪怕做牛做馬。”
曹臻不敢找時清哭,就找上雲執。
雲執沒經歷過這種情況,不知道怎麽處理。
“他有勁拉馬車嗎?還是扛着鐵犁就能耕地?”時清眼皮都沒動。
雲執還真認真想了一下,就曹臻那柔弱模樣,估計很難,“怕是都不能。”
時清嗤笑道:“那不就得了,啥都不能幹,還怎麽給我當牛做馬?”
雲執一時間分不清時清是真沒懂曹臻的意思,還是假沒懂曹臻的意思。
連鴉青都說曹臻是想給時清做小。
時清來的路上也說要再找一個。
雲執雙手搭在書案上,左手拇指上的紅瑪瑙扳指被他收起來。
雲執看着手指,含糊問,“你不要他啊?”
“你看我像是舍得養閑人的有錢人嗎?”時清低頭寫字,随口反問。
雲執眼裏終于露出笑意,“不像。”
她摳門死了,哪裏舍得養個不能幹活的閑人。
“再說了,我都有夫郎了,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的,再要一個多浪費啊。”
時清擡眼看雲執,揶揄的問,“是不是啊,夫郎~”
雲執被她問的臉一熱。
“他舞劍不如你,功夫不如你,長得不如你,倒是勇氣跟臉皮他娘一樣,竟然好意思上門找你?”
時清也是今天忙糊塗了,忘了讓人把後院一并看管起來。
怎麽什麽人都能往她房裏進了?
她看起來像是沉迷男色的人嗎?
時清終于寫完最後一筆。
她舒了口氣把毛筆放下來,趴在桌面上放松脊椎,同時朝雲執伸出食指勾進他的掌心裏,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
雲執眸光閃爍,瞬間坐得筆直,視線別開看向別處,全當沒察覺到時清的動作。
只是耳廓有點紅。
“晚上一起睡怎麽樣?”
時清發出邀請。
她才不是沉迷男色的人,她只沉迷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