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錢燦燦是想弄死你,萬一錢煥……

君後生辰宴正兒八經的開始時間是下午,上午的時候君後要接受後宮跟臣夫們的見禮。

午休之後未時左右,太陽也沒那麽熱了,生辰慶典才會開始。

所以——

午飯該吃還是得吃。

時清中午是跟時鞠李氏一同用的飯。

時鞠跟時清說,“別空着肚子等宮宴,雖說下午就開始,但要天黑才開席。”

不過夏天的宮宴屬實要比冬天的好吃,至少飯菜都是熱的。

時鞠側頭看向李氏,輕聲問,“當真不去看看?”

李氏沒拿筷子的那只手撚了撚手指,朝她緩緩搖頭,眉頭輕皺,聲音很輕,“我就不去了吧?”

以前有老爺子壓着,覺得李氏沒文化又是小地方出身,去這種大型宮宴簡直就是給時鞠丢人,便不讓他去。

李氏面上礙于老爺子的原因,次次拒絕時鞠的邀請,但自己背地裏其實偷偷松了口氣,慶幸不用去。

他實在不适應那種人特別多的場合。

尤其是一群不認識的人會親昵地拉着他說些“體己”話,李氏不知道如何應對。

今年老爺子不在,李氏的擋箭牌沒了。

他将筷子放下來,心裏很是糾結掙紮,擡眸看向時鞠跟時清,“我要是不去,會不會不太好?”

李氏擔憂地看向雲執,“到時候沒人跟雲執說話可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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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清疑惑,“爹,不是還有我嗎?”

她那麽大一個人,雲執還怕沒人陪?

“你總要跟同僚說話聊天,不能時刻跟他一起。”李氏嘆息,若是他去的話,至少能陪着雲執,爺倆互相有個照應。

“……”

他話音落下,全桌沉默。

時清跟同僚聊天說話?

哪個同僚這麽想不開?

“爹,你放心,我肯定時刻跟雲執在一起。”時清覺得整個宴會上願意主動跟她聊天的,估計也就雲執了。

雲執要是不去,別人都紮堆站着,唯有她自己成團,獨自美麗。

現在雲執過去,她倆剛好可以組成吃飯看熱鬧的妻夫二人組,互相抱着取暖,完全不需要別人。

時清用公筷給李氏夾了只雞腿放他面前沒用過的小碗裏,“爹,咱不愛去就不去,您不需要勉強自己去融入那種環境。”

“再說了,家裏又不是沒有好吃的,我讓廚子給您烤兔肉吃!一整只,都是您的!”

雲執本來大大咧咧地敞開兩條腿坐在時清身邊,飯吃的正香,聽時清這麽說,立馬用腿碰了一下她的腿。

因為雲執養了只兔子,整個時府的飯桌上就沒再出現過兔子肉。

現在猛地提起兔子,只能是他養的那只肥嘟嘟的白雲。

就知道她偷偷惦記着!

時清被撞得手一抖,立馬改口,“……讓廚子給您炖鴿子湯補補。”

同時把盆裏的另一只雞腿順勢夾進雲執碗裏。

李氏本來就不是個社交很牛逼的人,讓一個社恐融進複雜的大環境裏,對他來說并非是件很舒适的事兒。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性格跟舒适圈,李氏不需要強迫自己做些讓他覺得不舒服的事情。

反正外面還有她,跟她娘啊。

時鞠伸手握住李氏放在腿面上的手,掌心溫熱,“那就不去,我們晚上盡量早些回來。”

李氏看了看時鞠,又看了看時清,眼裏終于帶出笑意,本來提着的心安安穩穩地落回肚子裏,又暖又軟。

他另只手搭在時鞠手背上,輕輕拍了拍,笑着随口說,“少喝些酒。”

時鞠輕聲“嗯”。

李氏看着她,忽然一笑,握着時鞠的手不由緊了緊。

時鞠雖然不是最好的妻主,做不到事事盡善盡美,但他說的話她基本都會聽。

哪怕只是随口一說。

剛成親時他便讓她少飲酒,這麽些年她在官場上不管什麽應酬都是能推就推。

如果推不掉也是只抿一口酒,從來不會把自己喝的醉熏熏回來。

她成為孤臣,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在。

李氏餘光瞥見兩個孩子都眼巴巴地朝自己跟時鞠這邊看,老臉一熱,連忙松開妻主的手,拿起筷子說,“吃飯吃飯。”

時鞠垂眸笑了下,将手臂收回來。

李氏見雲執喜歡雞腿,便把自己面前幹淨的小碗推過去,裏面放着時清剛才夾過來的雞腿,“我倒是忘了提醒廚子多給你炖幾只。”

雲執連忙搖頭,“不用不用,吃不了那麽多,兩只就夠了。”

時清揶揄他,“一只雞也就兩條腿,你還想吃幾個啊?”

“都吃,”雲執護着面前的小碗,眉眼得意,故意炫耀,“爹給的,得吃完。”

時清笑他,“出息。”

兩人拌嘴的時候,時鞠跟李氏兩個家長基本不插話,也不會多問。

李氏跟雲執說,“你去宮裏,要跟着時清。”

他原意是怕雲執被人給欺負了,但聽在雲執耳朵裏就是怕時清被人給欺負了。

雲執端着雞腿重重點頭,“您放心,我肯定保護好她。”

李氏一笑,“傻孩子,我是要你保護好自己。”

他真是越看雲執越喜歡,怎麽會有這麽好的孩子。

雲執頓了頓,跟着笑了下,“好。”

時清雖然嘲諷拉怪能力一流,但今天需要被保護的肯定不是她,也不是雲執。

群臣現在最大的關注點全在錢大人身上。

她們對庶女的身份沒有什麽偏見,也沒覺得當上戶部尚書必須要是嫡出的身份。

可錢大人不同。

她對庶女是什麽态度誰人不知?

原本衆人只當她是年幼時被庶女害過,這才留下心理陰影。等有了孩子後,怕世女錢煥煥遇到同樣的威脅,便故意将錢燦燦養廢。

結果呢?

事實跟想象幾乎截然相反,原來她才是那個庶女!

簡直震驚全家。

雖說這件事情對錢大人的官途沒什麽影響,畢竟是錢府私事,但衆臣總覺得再看她時心裏有點奇怪別扭。

盡管如此,官場上的寒暄跟客套還是不能少的。

今日錢大人重返朝堂,大臣們見着她免不得問兩句她的身體情況。

至于別的,哪怕心裏再好奇,也是半句不敢多說。

不管想的什麽,面上擺出來的全是關心的神色。

誰會閑着沒事當着錢大人的面問她庶女的事情啊?

……時清會。

她就愛幹這種損事。

皇上跟君後還在後宮接受皇女們的見禮,這會兒群臣和她們的家眷都在前面自由聊天說話。

時清如今任職戶部,作為下屬,關心上峰是肯定的。

輪到她的時候,時清朝錢大人一笑。

錢母右眼皮登時就是一跳,背在身後的手指都攥了起來。

她先發制人,面無表情地看向時清,“聽侍郎說,你跟戶部所有人相處的都不是很愉快?”

都不用聽說了,光看今天戶部裏沒一個人願意跟時清站在一起就知道她這幾日人緣如何。

時清嘆息,十分苦惱,“我也試圖努力過跟她們好好相處,奈何失敗了。”

有人請喝酒她都去了,只是喝吐的那個人不是她而已。

時清表示,“後來我才明白,跟我相處的不愉快,不是我的問題,完全是她們的原因。”

時清掃向錢大人身後的同僚們,語氣了然:

“我性格這麽好,酒量也不差,公務處理的更棒了。她們不喜歡我,純屬因為她們太平庸,見着我會自卑,這才在您面前擠兌我。”

時清表示,“不過我都理解,嫉妒嘛,很正常。”

“……”

她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謙虛嗎?

錢大人本來一肚子要訓斥的話就這麽被堵在喉嚨裏面。

她頓了頓,硬是把沒說完的話接下去,冷着臉說道:

“我知道你從督察院剛過來,但既然來了戶部就是戶部的人,就必須按戶部的規矩行事。”

錢母看向時清,音調沉緩,“這兒,可不像督察院,由你放肆。”

說得好像她把戶部拆了似的。

前幾日時清剛入戶部的時候,錢大人沒能訓話,而侍郎她們的下馬威反被時清一腳踢翻,這才導致衆人拿捏不了她。

錢大人今天是當着大家的面,讓時清難堪來了,要她以後在戶部擡不起頭。

時清微微挑眉,主動詢問,“錢大人,咱也不兜圈子,您跟她們是不是都對我不滿意啊?”

衆人瞪向她。

這還用說,難道她們表現的還不夠明顯?

整個戶部就時清一個外人,她們怎麽可能對時清滿意。

尤其是時清公務上挑不出毛病,私下裏又特別會喝,根本不存在酒後亂來留下把柄的情況。

時清笑,“不滿意好辦啊。”

時清拇指點向身後不遠處的時鞠,“不滿意就讓督察院參我啊,都禦史就在那兒,需要我替你們引薦嗎?”

衆人順着她的手勢看過去,幾步遠的督察院那邊,時鞠單手負在身後,站在人堆裏。

平時神情淡漠不愛言語的人,這會兒正跟下屬們介紹她身邊的女婿,眼裏帶有淡淡笑意,像是很驕傲自豪。

跟她去告時清的狀?

“……”

這不是羊提溜着小老虎的尾巴讓大老虎主持公道嗎!

誰倒黴還不是明擺着的?

衆人被噎的一頓,連錢大人一時間都沒想好說什麽。

她跟時鞠的不合只能是私下裏的,面上還是你好我好的樣子,不可能公然敵對。

錢大人沒話說了,時清有。

她往前走了半步,離錢大人更近了。

時清表示:“您聽戶部侍郎說了不少關于我的事情,作為下屬我怎麽可能不關心您這個上峰呢?”

錢大人心頭突跳,有股不好的預感。

她出于本能要攔住時清的話茬,但還是晚了一步,被她給問出來。

時清滿臉好奇,“滿京都在傳您是庶女的事兒,這是真的嗎?”

錢大人的臉色當場就冷了下來,氣息都亂了,手指攥緊,胸膛起伏明顯,強忍着不發火。

戶部侍郎立馬沖上來訓斥時清,“這是你該關心的事情嗎?”

她反應越大,越有股欲蓋彌彰的意味。

錢大人側眸睨了眼戶部侍郎,戶部侍郎頭瞬間低到擡不起來,往後退了下去。

“時清。”錢大人也朝時清走進半步,現在兩人之間的距離僅有一拳之隔。

錢大人臉色陰沉,看向時清的目光猶如實質一般沉甸甸地壓下來。

她嗤笑,“少跟我玩這些。”

錢大人雙手攥拳背在身後,微微傾身在時清耳邊說,“你跟你娘就是做的再多,也不可能把我擠下去。”

錢大人就覺得這次的事情是時家在背後搞鬼。

“謠言是真是假又如何,以我今日的身份地位,誰敢在我面前多嘴?我勸你老實點,不然你跟錢燦燦,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時清側頭看向錢大人,皺眉問,“這跟錢燦燦有什麽關系?”

錢大人輕呵一聲,“跟她有沒有關系,你心裏清楚。”

雖然錢煥煥沒查出這事是誰幹的,但傳的大街小巷都是,肯定有錢燦燦的手筆。

這個孽畜,上次就該趁她傷要她命,要是當時心再狠一點,就不會有今天這些事情了。

錢大人跟時清說這話的時候,言語裏的殺意根本沒有半分掩飾,妥妥就是威脅。

她拿時清一時沒辦法,但拿錢燦燦還能沒辦法?

從錢燦燦那兒,肯定能問出點什麽。

只是她這兩日事情太多沒回過神往錢燦燦身上想,這才讓她逍遙了幾天。

錢大人站直了身子,目露譏諷不屑,“我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豈能在你這小陰溝裏翻了船?你若是想對付我,不如想想別的法子。”

時清笑,故意拿庶出刺激她,“大風大浪見識的再多又有什麽用?庶出的你才需要經歷風浪,嫡出的我就不需要。”

一針紮過去,錢大人嘴角下撇,下颚緊繃。

“至于錢燦燦,”時清擡手,捏在一起的拇指跟食指中指分開,跟她說,“你把格局打開一點,這事怎麽就不能是錢煥煥幹的呢?”

“你也不能因為你這個庶女不幹人事,就以己度人把事情都安在錢燦燦頭上啊。”

“錢燦燦是想弄死你,萬一錢煥煥比她還想呢?”

瞧瞧她這個母親當的,成功促進了嫡庶姐妹倆的感情。犧牲她一個,幸福老錢家。

錢大人眸光輕顫,瞳仁瞬間放大。

不可能!

錢煥煥是嫡女,對自己這個母親也是言聽計從,絕不會、也不敢幹這種事情。

這都是時清說來炸她的。

攻人先攻心,她豈能被時清這個小孩子給唬住?

錢母微微一笑,板正嚴肅的臉上做出這個表情,比沉着臉還吓人,“任由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不信。”

時清拉長尾音“哦”了一聲,就在錢大人等她再說點什麽的時候,時清點頭:

“不信拉倒。”

“愛信不信。”

說完時清就走。

錢大人冷着臉盯着時清的背影,心裏有股忐忑不安的感覺。

她寧願時清再說點什麽,都比這麽直接果斷地扭頭離開讓人心安。

時清是聽見時鞠喊她。

時辰差不多,生辰宴要開始了。

內侍提前過來喊,“皇上君後到——”

衆臣跟家眷們立馬分開整隊,按着官職大小站好,在皇上攜君後到來後,同時行禮齊聲祝賀。

時清排在相對靠後的位置,隔着那麽多人也不能看清君後的長相,但對方那溫婉端莊的氣質卻是顯而易見。

大氣,雍容。

皇上入座,坐在正中間的主位上,擡手朝前虛扶了一把,含笑跟衆人說,“諸位愛卿也不必拘禮,就當是自家的家宴。”

君後坐在她旁邊,聲音溫和親近,同時又帶有上位者的低緩,“皇上說的是,不過是個生辰,年年都過,無需這般張揚盛大。”

“還是需要的,”皇上拍拍他的手,“不必替朕省着。”

皇上朝前緩聲道:“都坐吧。”

群臣入座後,宮侍們魚貫而來,手上端着酒水跟果盤,依次擺在衆人面前的桌幾上。

因為人多加上有節目,宴會設在外面,并非大殿內。

現在吃晚膳還有點早,禮部尚書沈媛便按着流程進行。

時清啃着西瓜,本來還想看看五皇女送的什麽禮物,奈何剛才在後宮就已經送完了。

後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五皇女送的是手抄的佛經。

時清啧了一聲,就知道她孝心不誠!連個刺繡都不學,随便寫點書面了事。

但這是不是說明,她不打算用君後這條線了?

時清啃瓜的時候,錢大人的視線多次朝這邊看過來。

雲執疑惑的湊頭問時清,“她怎麽老看你?你剛才跟她說話的時候,順勢偷她錢袋子了?”

“……”

時清用手裏的瓜堵住雲執的嘴。

時清知道錢大人為什麽總看這邊。

因為她心裏忐忑,既不信時清的話,但又害怕時清說的是真的。一顆心提起來怎麽都放不回肚子裏,所以才将目光朝時清投過來。

時清笑,“估計是看我吃的香,嘴饞。”

雲執也不嫌棄瓜是時清啃過的,點頭說,“是挺甜的。”

時清又給他遞了一塊,“那就多吃點。”

雲執啃着瓜,聽見不遠處的動靜,不由朝後面的戲臺子看過去。

戲班子已經做好準備,馬上就登場了。

世女錢煥煥穿着禮部官服就站在戲子中間,跟她們最後再叮囑一遍細節。

時清頂着錢大人的視線,朝她擡手舉了一下瓜,邀請她嘗嘗。

這時候沈媛開口說,“這是郎中錢煥煥着人排的一出新戲,藏着掖着沒給我們看過,說是要讓君後瞧瞧有沒有意思。”

君後笑了下,“雖說本宮年齡大了,但真不喜歡那些老掉牙的腔調跟曲目。既然是新戲,那本宮可要好好瞧瞧。”

皇上興趣比君後還大,像是排給她看的,“先唱,唱的有趣有賞。”

她倒是要看看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為了這出戲,她私底下可好奇着呢。雖然心裏猜到了大概,但更想知道細節。

戲臺子帷幕緊閉,但旁邊的配樂已經響起。

群臣都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上的動作,不再私下交談,而是将目光朝帷幕方向看過去。

錢大人也一同瞧過去,只是心底想別的事情,視線雖落在戲臺子上,但卻沒看進去。

等她回過神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卻晚了。

大幕拉開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秘密。

站在戲臺子邊上的錢煥煥輕聲嘆息,擡眸朝時清看過去。

本來是尋求心裏安定,卻在看清時清後眼尾抽動。

她那一臉看熱鬧的吃瓜表情,真是沒有半分掩飾啊。

但錢煥煥迷惑的是——

時清愛湊熱鬧就算了,皇上怎麽也是這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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