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罵在你臉上,你還以為自己尾……

皇上到底跟時清不同,她不會表現的那麽明顯。

不像時清,邊津津有味地啃着瓜,邊眼睛放光地朝戲臺子上看。

衆人起初不知道這禮部排的是什麽新戲,想着莫不是老酒裝新瓶那一套,乍一看挺新的,但仔細品又沒點新滋味。

直到真假庶女上來,大家這才猛地抽了口涼氣,全都下意識地朝錢大人看過去。

好家夥,這也太新了點!

戲裏講的是自幼厭惡自己出身的庶女,費勁一切心機成了嫡女,在滿手鮮血跟罪惡下,得到了本來不該屬于她的一切。

這不就是在說錢大人的事情嗎?無非是戲臺子上的主角換了個名字而已。

畢竟前兩天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大家又不是沒聽說過,現在跟戲結合起來,很難讓人不聯想到錢母。

再加上這戲是錢府世女錢煥煥親自排的,就更耐人尋味了。

戶部侍郎越看越心驚,感覺錢世女是把錢家的事情搬到了戲臺子上。

但凡這幾日聽過傳聞的人都應該能猜出來,這個偷天換日改變身份的人,分明是錢大人本人。

她擦着額頭冷汗輕聲喚錢大人,“大人,大人……”

群臣的目光也隐晦地掃過去,連君後都品出些不對勁來。

皇上拍拍他的手,示意他繼續看。

她猜到今天錢家可能有出大戲要唱,便沒讓身體抱恙好幾日的錢貴君過來,免得他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而錢大人明顯有些走神,眼睛看的是戲臺子,心思卻不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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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侍郎喚了好幾聲,她才回神。

錢大人皺眉看向戶部侍郎,戶部侍郎也不能說什麽,只伸手朝戲臺子的方向指了指。

戲有什麽好看的?

錢煥煥的那點心思從來不放在正事上。

錢大人心裏不甚耐煩,手搭在膝蓋上往後看去。

這會兒戲中正講到庶女的內心剖白:

“可恨我自出身就低人一等!若我是那嫡女,該是多好哇!”

铿锵有力得強調,配着急促得鑼聲,字字句句像是敲在人的心頭。

尤其是演庶女的那個戲子,眼神陰翳說話時表情狠毒,讓人生不起半分同情。

她右手攥拳砸在左手掌心裏,在鑼聲驟然停下時,猛地朝前看過來,像是隔着衆人在跟錢大人對視。

錢大人心頭一悸,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不由攥緊,臉上卻是面無表情,一貫的板正嚴肅,嘴角下壓,唯有呼吸不自覺屏住。

戲子道:“既然不是嫡女,那我便成為嫡女!”

“可是府中只能有一個女兒……”

接下來的事情顯而易見,庶女用計害死了嫡女,可憐的嫡女剛才還拉着庶女的手,親昵的喊她“小妹”。

場景一換,庶女換上了嫡女的衣服,變得光鮮亮麗起來。

但她心裏始終惶恐不安,覺得自己真正的身份遲早會被發現。

所以她開始追求權利,讓整個家族中的每一個人都依附着她而活。

她手裏像是提着無數的線,這些線的另一端在別人身上。

她活成了主子,其他人都是她的提線木偶,要按着她的要求行事,包括她可憐的一對兒女。

女兒如同她養的盆栽,長成什麽模樣全由她說了算。

兒子則是聯姻工具,像個精致華麗的瓶子似的,被她捧着展示給人看。

戲的最後,庶女心比太高最終犯下了滔天大罪,被她手裏的這些線給束縛住。

原本豪華的府邸也被貼了封條,掌控在手裏的衆人離她而去。

她再次一無所有。

大幕即将落下時,庶女褪去本該不屬于她的衣裳,手腳被線捆住,雙膝跪地。

場上沒有半點樂聲,唯有她跪在敗落的舞臺中央低低地輕喃悔恨。

“我,終究是錯了。”

“出身高低并非罪過,有罪的是這顆妒忌貪婪之心吶。”

愧疚痛苦地聲音夏然而止,場上一陣沉默。

故事是好故事,唱戲的又是京城最好的角兒,唱功跟走位都是一等一的好,但就是沒人敢吭聲。

別問,問就是怕被錢大人記恨。

雖然戲中的主角姓“楚”,但聽在衆人的耳朵裏,那個字就讀“錢”。

最後還是皇上帶頭鼓掌,“不錯,有意思。”

“整部戲,就屬結局最有意思。”

君後也覺得這內容夠新,夠有趣,看完有些悵然若失意猶未盡的感覺。

皇上側頭跟他輕聲說,“你若是知道這裏頭的詳情,會覺得更有意思,回頭朕細細的跟你說。”

當皇上的當然不适合跟君後聊大臣的家事。

但當妻主的完全可以跟夫郎聊啊。

皇上跟君後是結發妻夫,她那點小喜好,君後清楚的很,不由笑着說,“好。”

由兩人起頭,衆人才敢跟着附和,“是啊是啊,這戲不錯,很有意思。”

至于皇上剛才說的結局好,衆人只當戲裏庶女幡然醒悟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被她控制的衆人重獲自由,所有人都歡歡喜喜。

時清卻多想了一下,擡眼朝錢煥煥看去。

錢大人不是個好母親,錢煥煥跟錢燦燦卻不算壞孩子。

到結局,還在暗示錢母主動認錯把不屬于她的“衣裳”脫掉,方能保住全家平安。

時清感覺,難。

有些東西,沾手後就很難放開了,更何況是錢大人這樣的。

錢大人下颚緊繃,目光沉沉地看向戲臺子下面的錢煥煥。

胸口火氣不停翻湧,硬是忍着沒發出來。

她想過“謠言”這事會是錢燦燦幹的,但萬萬沒想過錢煥煥能幹出這事!

到底是人前,錢大人繃着張臉,好像戲臺子上唱的故事跟她沒有半文錢的關系,咬碎了牙擠出聲音,“真是好戲。”

而不遠處的錢煥煥則是垂眸不跟她對視。

她給過母親無數次機會,包括今天這出戲都是在救她,可惜母親執迷不悟,沒看懂其中深意。

戲唱完,皇上開口賞賜。

錢煥煥作為排戲的人,站在正中間謝禮。

本該到這兒就結束了,戲班子的人都退了下去,錢煥煥卻是站在中間保持着拱手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明顯有話要說。

錢大人眼皮瘋狂跳動,心中不安的感覺更盛,沒忍住站起來。

剛才戲臺子當衆唱她的過往,錢母都咬牙忍下來了,唯有現在卻是忍不得。

她似乎猜到了錢煥煥想做什麽,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臉上硬擠出笑意,“煥煥,還不快回來!”

不輕不重的語氣,卻藏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錢大人怎麽可能看都不懂戲的結尾,這個滔天大罪指的就是她買兇要殺時清的事兒,以及背後跟五皇女勾結。

錢煥煥這是要她主動認錯,同時将本來就不屬于她的世勇侯的侯位讓出去。

不管是侯位還是戶部尚書的位置,都是錢母這些年的心血啊。

她在其中投入的精力跟心神,勝過于所有。

要她舍棄,怎麽可能?

她費盡心思才得到的一切,若是現在全拱手讓人,那她圖個什麽?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事情不到最後一步,她不可能主動低頭認輸。

錢母朝外走,面色陰沉,想把錢煥煥拉回來。

她公然離席,衆人不由朝她看過來。

皇上緩聲喊,“錢愛卿。”

錢母都快走到官員的後面,離錢煥煥僅有幾步之遙,卻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皇上看向錢煥煥,“可是有事要說?”

她聲音落下,錢母陰沉威脅的目光一同望向錢煥煥,“若是現在就回去,我對你做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錢煥煥卻是說,“母親,孫大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

“皇上之所以還沒問罪,不過是在等個合适的時機。”

錢母微微一怔。

竟是被查出來了?!

為何會被查出來?

她看向錢煥煥,錢煥煥低聲道:“刺殺欽差是什麽罪您又不是不知道,跟孫大有牽扯甚至能說您也參與了江南的圈地案,這罪名可大可小,全看您如何選擇。”

“如今全府乃至全族的命,都在您的手裏。您是要讓所有人跟您一起陪葬嗎?”

“跟權勢比,整個家族都不重要?我跟燦燦還有父親,以及宮裏的舅舅,也都無關輕重?”

錢母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動。

錢煥煥下定主意,“母親,認錯吧,求皇上剝奪世勇侯的封號,辭去戶部尚書一職,皇上定會看在已逝姥姥的份上,對錢家網開一面。”

錢家這棵樹太大了,大到已經伸向皇位之争。

以皇上的性子,定不會容忍。

新皇登基前,錢家肯定有場大劫。

“你說什麽?”錢母聽到這兒猛地擡頭看錢煥煥。

要是說剛才錢煥煥把她的過往排成戲公然唱出來,錢母只是生氣,而現在聽錢煥煥讓自己求皇上剝奪世勇侯的封號,卻是實打實的動怒了。

在她心底深處,權勢終究比一切都重要。

一時間,錢母把禦醫說的不能生氣的叮囑全忘了,恨不得當場打死錢煥煥這個不孝女!

剝奪封號?

辭去職位?

她可真是養出個好女兒啊!

“你到底是姓錢,還是姓時。”錢母身形晃動,指着錢煥煥的問,“我怎麽會有你這種女兒!”

不幫着自家母親就算了,胳膊肘還往外拐,要幫別人害她。

錢煥煥深深地看着錢母,最後朝後退了半步,擡手行禮雙膝跪在地上。

她先跟錢母磕了三個頭。

錢母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她,明白她這是鐵了心的要把自己拉下去。

那自己還留着她幹什麽?

胸口血氣上來,就在錢母擡腳朝錢煥煥胸口踹過去的那一瞬間,頭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吐出一口血,身體失去平衡,朝後暈了過去。

現場瞬間慌亂了一瞬,侍衛将錢大人擡下去休息同時找禦醫救治。

皇上沒過去探望,其餘人更不敢多嘴。

尤其是錢煥煥全程跪在原地沒動過。

衆人将目光看向她。

錢煥煥說道:“皇上,剛才戲中故事便是錢家的過往。過多的話臣就不說了,只是承襲世勇侯的本不該是母親,現在請求皇上收回封號,是錢家不配。”

雖然衆臣已經猜到了,但現在聽錢煥煥親口承認,尤其是舍棄世勇侯的位置,還是比較驚訝。

皇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并沒有立馬同意,而是緩聲說,“這事兒事關重大,你先起來,有什麽事情等你母親醒來再說。”

錢母怕是難醒來了,禦醫說她怒火攻心,就算醒來可能也要在床上躺一輩子。

錢母舊疾複發,加上錢煥煥今晚這一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錢家怕是要涼了。

沒有錢母支撐,錢煥煥又無心于權勢,錢家怎麽跟時家去争?

不過短短一個生辰宴的時間,朝堂局勢的風向隐隐有了變動。

錢家這場鬧劇結束,天色漸漸暗下來,宮侍将燈點上,宴席正式開始。

只是錢母跟錢煥煥的位置空下來。

宴會結束散席的時候,不少牆頭草大人明着暗着的開始讨好時鞠跟時清,仿佛以後朝堂就是她時家的了。

雲執看着朝自己跟時清圍過來的大臣,像是看蒼蠅一樣,頓時後悔沒把劍帶過來。

雲執護在時清前面,大有一副“有事沖我來”的架勢!

時清眼尾抽動,伸手把他扯到自己身後,“傻子,被人碰到吃虧的是你。”

雲執微微一頓,反手撓了撓發熱的耳廓,“我忘了。”

他忘了這些是文臣不是刺客,下意識的擋在她前面。

這些文臣借着點酒勁,就開始圍着時鞠跟時清說以後多關照的話了。

她們是人多不怕,時家怕啊。

這是求關照,還是巴不得她們死?

五皇女站在暗處冷眼旁觀這一幕,嘴角浮起淡淡笑意。

錢家倒了,時家還會遠嗎?

還沒等五皇女離開,就聽見不遠處時清揚聲道:

“我數三聲,再不散開的我就開始記名字了,不是要時家多關照嗎?一天參你三本,這個關照你要不要?”

“我不管你們是喝多了還是腦子進水了,還沒到你家那小池塘呢,就把腦袋伸出來?”

時清不是沒掃見五皇女的身影,于是她故意道:

“我不管你們是站在明處的小魚,還是藏在暗處的王八,都給我把頭縮回去!”

“少出來丢人現眼!”

五皇女膝蓋一疼,“……”

時清嗤笑,不罵在你臉上,你還以為自己尾巴藏的多好呢!

不就是用錢家打她時家嗎?

五皇女長得很一般,但想的倒是挺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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