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時鞠倒是生了個能言善辯嘴巴利……
沈媛從時府回去的路上就是一肚子氣,捏緊攥成拳的手指壓在腿上,極力調整呼吸。
像是憋了口大氣在胸腔裏,怎麽都喘不出來。
時鞠倒是生了個能言善辯嘴巴利索的女兒!
字字句句跟刀子一樣刮着她的臉,說的她是半點反駁的機會都找不到。
更氣人的是這一趟過去什麽事情都沒談成,像是純屬捧着臉去挨罵的。
沈媛這些年來,何時丢過這麽大的人!
可能是外頭路不平,轎子小小地颠簸了一下。
沈媛身體前傾一瞬,皺眉溫聲問,“怎麽回事?”
六月底快晌午的太陽,正是火辣,沈媛出聲,轎婦卻是平白感覺後背陰涼。
“回大人,路上不知道哪家小孩扔了塊石子,我沒留神踩到了。”
軟轎停下來,踩到石子的轎婦對着轎門行禮說話。
她頭都不敢擡起來,一顆心涼到了谷底,只覺得要完。
沈大人今日才剛在時府門口吃過癟,這會兒指不定心裏藏着火氣,而她正好撞了上去。
這不是找死嗎。
沈媛坐在軟轎裏面,擡眸朝前看,音調緩慢拉長,語氣帶有上位者的陰晴難辨,“是這樣啊。”
轎婦額角鼻尖滲出冷汗,卻是不敢擡手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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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足足過了好幾個漫長的瞬息,就在轎婦腰背僵硬到幾乎撐不住的時候,才聽見轎子裏再次傳來聲音。
沈媛坐在軟轎裏,垂眸撣了撣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語氣溫和儒雅,極其好說話的模樣。
她道:“這次便算了,下次要小心些。”
轎婦膝蓋一軟,差點原地跪下來。
她心裏說不出的慶幸跟感激,覺得自己剛才是小人之心度沈大人之腹,忙不疊的說,“謝大人。”
現在估計要轎婦為沈媛賣命,她都不會有半分猶豫。
沈媛淡淡的嗯了一聲,在轎子裏又端起那張儒雅的神色。
今天在時府門口的事兒,估計是沒人會說出去了。
一點點的小恩小惠,或者在對方犯錯時,只是一句故作寬容的話,就能輕而易舉的收買人心。
這是沈媛這麽些年在官場上常用的手段。
既把控了人心,又顯得她大氣寬容好說話。
奈何這招對下屬跟下人合适,對時鞠卻不合适。
沈媛本來今天是想試着求和,奈何時鞠不買賬。
若不是為了恩科的主考官一職,沈媛才不稀罕上門看見時鞠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恩科的主考官啊,只要得到這個職位,被人巴結送禮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籠絡人才。
後者才是關鍵。
時鞠這條路走不通,沈媛只能試着從別的太傅或者文臣那裏入手,再不濟還有長皇子呢。
只是作用沒時鞠這條路明顯。
再說長皇子,今日一早便就進了宮,說是君後請他們去納涼賞花。
不過就是随口尋了個由頭,大家聚在一起聊天說話罷了。
君後的栖鳳宮裏,以君後為首,往下坐着皇貴君甄氏以及貴君錢氏。
雖說錢家的世勇侯封號被剝奪,連着錢母也被薅去戶部尚書一職,但錢貴君在後宮的位置并未受到半分影響。
皇上非但沒冷着他,還過去安慰過幾次。加上有君後在,也沒人敢往他耳邊傳閑話。
只是錢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錢貴君自己心裏也難受,雖然強撐着精神,但依舊能看出臉上還是有些疲态。
君後看了眼郁郁寡歡的錢貴君,示意身邊侍從把他面前的果子端到錢貴君面前去。
錢貴君一怔,連忙起來謝禮。
“你啊,還是笑起來好看,這般憂郁雖說依舊是副美人模樣,但還是笑起來的時候更為動人。”
君後柔聲說,“你們都這般年輕,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得打起精神笑出來。”
“我知你心裏難受,但你看戶部郎中跟錢燦燦,這兩個孩子都不算大,往後母親指望不上,能依靠的只有你這個舅舅。你若是這般抑郁寡歡身體虛弱,将來兩個孩子可怎麽辦?”
這句話算是點在了錢貴君的心上。
兩個孩子總歸是無辜的。
錢貴君眼眶微熱,起來給君後行了個大禮,“謝君後開導。”
皇貴君甄氏也說,“這兩姐妹還都沒娶夫,将來可不得你跟着掌眼挑選。你若是不強硬起來,錢家才是真的被人看了笑話呢。”
後宮雖然常有拈酸吃醋的現象,但因為君後在,大家相處也很是和睦。
争有什麽用?又争不到那個位置。
人家君後靠兩個兒子,硬是穩坐中宮之位,就是争也争不過,索性過好自己的日子。
錢貴君擦着泛紅的眼角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提起娶夫,”君後側頭看向皇貴君,“老六也到了該娶夫的年齡。”
長皇子本來安靜的垂眸喝茶,聽到這兒,放茶盞的動作才微微一頓。
君後餘光瞧見長皇子,又道:“我記得郁兒也不小了,這麽一算,這兩年倒是有不少喜事呢。”
長皇子之前跟皇貴君走的還算近,加上兩個孩子年齡差不多,衆人只當長皇子退掉時家的親事,是為了六皇女。
親上加親,也算是件好事。
誰知皇貴君卻是笑起來,“還小着呢,不急不急。您是不知道,她每天上早課還要人催着才肯起床,這般孩子氣,哪裏能娶夫。”
皇貴君轉而看向長皇子,“長寧,你家郁兒可有看中的貴女?”
此話一出,滿座沉默。
皇貴君繼續說,“郁兒這個孩子我可真是太喜歡了,不管是才氣還是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我家老六不成器,不然肯定讓她娶郁兒進門。”
他嘆息搖頭,像是覺得沒緣分。
皇貴君對長皇子道:“不過郁兒若是找到如意妻主,出嫁時我定要送上一份大禮。”
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君後垂眸喝茶,旁人也都聽出皇貴君的意思,只是不敢插嘴。
皇貴君這是告訴長皇子,六皇女是不可能娶沈郁的。
畢竟現在六皇女的夫子是時鞠,而長皇子年前剛跟時家退完婚。
如果這會兒六皇女娶沈郁,總顯得別別扭扭。
皇貴君行事大氣,不可能因為個男子,讓女兒失去一個好太傅。
他今日也算借着此宴把話說明白,既不耽誤沈郁,也絕了長皇子的心。
頂着衆人的視線,長皇子掩在袖筒下的手指緊攥,指甲陷進掌心裏。
不過到底是皇家出身,不管心裏想法如何,面上卻是不顯。
他撩起眼尾看向皇貴君,淡聲道:“那我倒是要替郁兒謝過皇貴君了。”
皇貴君朝他舉了舉手中的茶盞,“自家人,說什麽兩家話呢。”
兩人之前是走的近,并且有結親的意思,但後來出了這麽多的事情,誰也沒想到啊。
連板上釘釘的親事說變都能變,更何況這種只是彼此有意但又沒說出口的約定。
長皇子神色清冷,也看不出生氣與否,但今天皇貴君當衆提這事卻有點沒給他面子的意思。
兩人不愧是之前能走得近,連行事手段都一模一樣。
公然提出,絕了後續。
跟他當初趁時家擺宴人多時當衆退婚一樣。
宴會散席後,長皇子出宮前去跟皇上問好,路上碰巧遇到五皇女。
“舅舅。”五皇女停下跟他行禮。
對于沒爹疼的透明人五皇女,長皇子本想裝作看不見,但對方已經行禮了,他又不能徑直走過去,只得朝她微微颔首。
長皇子視線落下五皇女蒼白的臉色上,“聽聞你身體不好,在自己宮裏休養,怎麽出來了?”
五皇女虛弱一笑,“謝舅舅關心,我今日出門是去找六妹。”
長皇子這才來了興趣,多看她兩眼,“哦?”
他現在對于六皇女的事情特別敏感,“你找老六做什麽?”
“六妹要匿名參加這次恩科,我雖幫不上什麽忙,但可以将之前整理的聽課內容給她。”
五皇女說到這兒無奈一笑,像是随口一提,“總比她一心想着怎麽偷答案作弊要好。這若是被母皇知道,可饒不了她。”
科場舞弊啊,那是絕對不會輕饒。
長皇子視線掃了眼她手裏拿着的一疊寫着滿滿字跡的紙張,擡眸看她,意味深長,“你倒是有心了。去吧,我也該出宮了。”
長皇子改了方向,直接出宮回沈府,沒再去禦書房。
身邊信得過的小侍低聲問他,“長皇子,您說五殿下是無意跟您遇上,還是刻意在等您呢?”
長皇子手指撐着額角,手肘抵在車窗上,輕阖眼皮,語氣慵懶,“都無礙。”
她是何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提供的消息是否對自己有用。
一個身體羸弱毫無競争力的皇女,不過是想在關鍵時刻投誠尋找靠山罷了。
皇貴君做事太絕,全然不顧之前情分,讓他當衆難堪險些下不來臺,那他也沒必要腆着臉站在六皇女那邊。
長皇子睜開眼睛,譏諷地勾起嘴角。
這皇城中能用的皇女,又不是只有六皇女一個。
不還有四皇女嗎。
只是跟年輕稚嫩好把控的六皇女比起來,四皇女就成熟穩重多了,也有自己的主意,怕是不好控制。
但好處也不是沒有。
那便是跟六皇女有強大的外戚和身居高位的父親比,四皇女可是什麽都沒有。
不過只要好處給的多,就不怕對方不心動。
畢竟這世上,錦上添花時時有,雪中送炭更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