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小時大人來了
時清說是專門進宮探望五皇女也不準确,畢竟交情沒這麽好。
只不過是皇上召她跟雲執進宮,結束後,時清順帶着去看一看五皇女。
進了宮門後,時清跟雲執分開走。
時清去禦書房,雲執身為男子,則先去後宮君後那兒見禮。
時清到的時候,禦書房裏還有四皇女在。
自從上次刺殺欽差一案之後,跟六皇女比起來,四皇女明顯參政更多。
她跟四皇女行禮,“四殿下。”
四皇女朝她微微颔首。
“時清來了,”皇上擡眸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在邊上先等着,“站一會兒,朕有事找你說。”
時清應了聲,“是。”
皇上跟四皇女說的不過還是秋闱一事。
歷次科考總有舞弊現象存在,何況今年開設恩科的時間急,這時候就有人忍不住想走捷徑。
四皇女的意思是,在科場進門前加強搜身,防止出現夾帶跟替考。
但每回都搜,每回依舊有人作弊。
皇上沉吟,一時間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禦書房裏安靜下來,唯有熱氣翻湧。
最近天氣熱,哪怕屋裏四角放着冰盆還有人打扇,但還是難消那份酷暑。
下人端了份冰碗過來,放在皇上手邊的書案上。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皇上跟內侍問了一句六皇女近日來的情況。
四皇女就站在書案前,八風不動,像是沒聽見,也不催促皇上批手裏的公文。
內侍輕聲回,“說是六皇女最近讀書極為用功,晨起去太學院都無須皇貴君請雞毛撣子了呢。”
皇上緩聲道:“還是時鞠有法子,若換成陳太傅,只知道來朕這兒抱怨。”
時清就在邊上,聽到這兒也是好奇。
六皇女天不怕地不怕,一個敢頂着文臣唾沫對李芸慶用板子的人,怎麽就這麽怕她娘呢?
沒等時清想明白,就聽皇上又說,“既然老六刻苦,便把這個賞給她吧。”
指的是手邊的冰碗。
內侍上前捧過冰碗,“是。”
要說刻苦,皇女中最為刻苦的應該是四皇女了。
她不僅功課優秀,功夫更是不差,可謂是文武雙全。
當年大皇女出征,四皇女便因為六皇女的出生而選擇遠去邊疆歷練,幾年下來,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傷口。
就這,也沒得到一份冰碗。
如今六皇女不過是完成她分內的功課,便可以擁有誇獎跟賞賜。
這事別說放在四皇女身上,就是放在誰身上,不得說一聲母親偏心、做事不公?
四皇女卻是眼睫落下,安靜地站着,面上的表情沒有半分變動。
皇上擡頭看她,順勢把手裏的公文遞過去,“去吧。”
四皇女雙手接過,行禮退下,聲音平穩沒有半分波動,“是。”
沒有半句抱怨,或是不滿,只做自己分內之事,至于別的好像從不多看多想。
等四皇女退下,皇上放下朱筆端過茶盞,看向時清,“若剛才是你,你會如何想,如何做?”
時清茫然,視線朝四皇女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反手指自己,“皇上的意思是,如果剛才臣是四皇女,會怎麽做對嗎?”
皇上抿着茶盞微微颔首,語氣放松,“大膽說,朕不生氣。”
時清挑眉,“既然您不生氣,那我可就說實話了。”
“別的我不說,但這要是我娘敢當着我的面把冰碗送給我堂姐時喜……”
時清呵了一聲,“我非得兩步沖上去,一把掀了這個碗!”
她表示,“我沒有的,她也別想得到!”
還喝冰碗,喝涼水去吧你!
“……”
皇上沒忍住,差點笑出聲。
這是時清能幹出來的事兒。
就連旁邊的內侍都在憋笑。
不得不說,小時大人的做法很真實,絲毫沒提謙讓跟大度的事兒。
皇上放下茶盞,故意道:“老四跟你不同,她這是大的讓着小的。”
時清搖頭,不贊同這種說法,“再大也是母父的女兒,再懂事也不應該承受這份不公。”
要麽都有,要麽都沒有。
我願意謙讓是我大度,但你幫我謙讓那就是不公平了。
人啊,最忌諱的就是不公。
尤其是皇家這種家大業大孩子又多的大家庭。
“朕就喜歡你這份敢言跟率真。”
時清這種反應才最真實,老四雖然年齡長,但再年長在她面前也是個孩子,心裏不可能不難受,只不過沒表現出來罷了。
皇上笑了一下,示意時清到禦書房門口去看。
時清疑惑地走過去朝外瞧,就望見不遠處朝宮門方向走的四皇女手裏多了一把傘。
顏色雖不是明黃色,但很明顯不像是四皇女進宮時會自己帶進來的。
給六皇女的是解暑的冰碗,給四皇女的是炎日下的遮陽傘。
四皇女如果是真的聰慧,她應該懂此舉其中的深意。
時清看着那把傘,聯想起時鞠那日告訴自己,皇上點了沈媛做主考官,四皇女跟六皇女的人做了副考官,瞬間明白了。
冰碗像是抛出去的一個餌,在等上鈎的魚兒。
唯有這把不起眼的傘,才是母親對女兒的期望與提點。
“對了,你随朕一同去後宮,朕找你跟雲執有點事兒。”皇上起身。
時清好奇的跟在後面,下意識的問,“什麽事情啊?”
比自家小輩還像個小輩。
皇上已經在後悔了,後悔為何時清娶的不是沈郁,不然時清可真就是自家人了。
皇上側眸看她,丹鳳眼裏帶着清淺的揶揄神色,“你猜。”
這還需要猜?
左右不過是秋闱一事。
之所以把談話地點選在君後的栖鳳宮,則是為了避人耳目。
畢竟君後喜歡雲執的繡工,這事人人都知道,今個閑下來召他進宮也不顯眼。
談完事情,雲執從君後那裏得了個镯子。
走在禦花園裏,雲執沒忍住拿起镯子側身對着太陽看。
通透的羊脂玉在陽光下細膩如羊油般,像是随時會化開。
“喜歡嗎?”時清跟在旁邊問他。
這镯子可來之不易。
是雲執在君後那裏生生耗了一個時辰才得到的。
君後喜歡雲執的繡工,但也不能第一次見面就讓人刺繡,兩人只得話家常。
可是雲執沒有這方面閑聊的經驗在,逼到最後,差點主動跟君後說,“我給您表演個徒手掰針吧……”
只要不聊天,他就是胸口碎大石也不是不能商量。
就在雲執考慮給君後玩個雜耍的時候,時清可算來了。
雲執坐在繡墩上扭頭朝外看見她的那一刻,就跟狗子終于看見主人一樣,耳朵豎起來尾巴瘋狂甩動,就連眼睛都是亮的。
若不是有外人在,雲執肯定快步朝時清走過來。
救星可算是來了。
皇上還小聲問君後,“都聊什麽呢?”
君後輕聲回,“就聊些男子家的事情。”
他以為的萬能話題,誰知道到雲執這兒不管用了。
時清讪讪笑,拉住雲執的手輕輕捏了捏,主動跟皇上和君後說,“還是聊正事吧。”
跟雲執聊家常,就跟讓雲執繡花一樣,滿臉痛苦。
聊完事情後,君後從手腕上褪下來一支镯子,遞到雲執手上,表示對他的真心喜歡。
這會兒陽光下,雲執放下手臂,把玩镯子,回道:“挺喜歡的,摸着很舒服。”
他對首飾沒什麽概念,但覺得應該很值錢。
雲執看了眼镯子,又看了眼身旁時清在陽光下顯得更為白皙通透的皮膚,眸光閃了閃。
他快走一步,攔在時清面前,試探着問,“這個戴上好不好看?”
雲執皮膚白,雖然氣質清爽适合翠玉,但戴上溫潤的羊脂玉應該也不差。
時清點頭,“好看。”
雲執舒了口氣,将镯子遞過去,“好看就給你戴。”
沒有半分猶豫跟不舍。
時清微怔,“給我?”
迎上她疑惑的目光,雲執摸着鼻子,含糊着說,“我好像也沒送你過什麽東西。”
他窮啊。
市面上凡是時清能看上的東西,把雲執賣了都不夠買。
時清垂眸看着面前的羊脂玉镯,笑了,“這是君後送你的。”
她把镯子拿過來,牽起雲執的手,把镯子套在他腕子上,“輕易可不能送人。”
“再說,誰說你沒送我過東西。你我初遇時,你不就送過我一支上上簽嗎?”時清挑眉看雲執。
小騙子,兜兜轉轉還是落在了她手裏!
“……”
不能提這事,提這事雲執就心梗。
雖然當時他想騙時清錢財是不幹人事,但時清的做法是真的狗。
給第一次擺攤做生意的雲執留下了難以抹滅的陰影。
“對了,我還送了你一窩兔子。”雲執想起什麽,格外驕傲。
小白雲跟灰兔子相處極好,院裏比較懂的老人說,過不了多久就會多上一窩小兔子。
時清跟着憧憬起來,“一只紅燒,一只麻辣,一只清蒸,一只炭烤……”
雲執伸手捏她腰側軟肉。
時清立馬笑着躲開,“開玩笑呢,不吃不吃。”
今天難得高興,她心情好了,就喜歡看別人心情不好。
索性這邊離五皇女的寝宮不遠,時清打算去看看她。
來都來了。
她甚至還給五皇女準備了禮物,可不得找點借口過去探望一趟。
五皇女寝宮裏——
五皇女靠坐在床邊,手裏一面翻看着六皇女送來給她解悶的話本,一面聽宮侍說話。
宮侍在她耳邊講的就是今天禦書房裏的事情。
這會兒怕是整個皇宮都知道,皇上當着四皇女的面誇獎六皇女功課完成的好,還賞了份冰碗。
禦書房雖是宮中重地,可裏頭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盯着,裏面發生的事情會傳出去半點都不奇怪。
“四姐可曾說什麽?”五皇女細聲問。
宮侍搖頭,“好像沒有。”
五皇女笑了一下,因為氣息波動,沒忍住咳了兩聲。
沒說話才正常。
跟十八九歲的六皇女比起來,二十七八歲的四皇女明顯更內斂沉默些。
畢竟在後宮中,四皇女生父的身世地位都不如皇貴君,很多時候少說話多做事才沒錯。
不像是六皇女,可以随心所欲肆意妄為不怕出錯。
這便是先天帶來的差距,是後期不管怎麽努力都有可能無法匹及的存在。
就像是今天,六皇女不過是完成尋常的功課罷了,就能得到一份冰碗。
而四皇女兢兢業業又得到了什麽?
這便是有位好父親的好處,便是出身帶來的差距。
在母皇那裏,君後之下的皇貴君所生的老六才算是嫡親閨女,而她跟老四以及其他皇女,不過就是個為母皇跟将來新帝分憂的臣女。
五皇女心情不錯,将話本翻頁。
母皇越是偏心,外頭謠言越是大,對她來說越是件好事。
畢竟唯有意念動搖,她才有可乘之機。
五皇女的這份好心情一直維持到外頭宮人傳話進來,說是小時大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