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今日之事我會如實禀報,還望……

時清跟雲執完成任務後,直接回宮裏交差。

皇上身邊的內侍候在宮門口等兩人,就怕下鑰後她們進不去。

瞧見這對小妻夫回來,內侍松了口氣,知道一切順利,“小時大人。”

他朝時清福禮,“皇上在禦書房裏等着兩位呢。”

宮裏的黑夜跟白天沒什麽太大區別,四處宮燈明亮恍如白晝。

皇上坐在禦書房裏批改折子,半點沒有入睡的意思。

時清跟雲執進來。

“如何?”

皇上看見兩人這才放下朱筆,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中,是個準備休息的放松姿态。

內侍上前幾步,将茶盞遞到皇上手邊,她端起來抿了一口。

時清從包袱裏掏出被沈媛拆開後又封上的卷子,雙手捧着遞上去,“就像皇上說的,魚已經上鈎了。”

皇上示意內侍接過卷子,垂眸看了眼。

拆封後再封的卷子,總能看出被拆過的痕跡。

沈媛不過是仗着她是主考官,才敢這般做。

“明面上的魚是上鈎了,背地裏的還沒露頭。”皇上放下茶盞,抽出卷子掃了眼,正巧看見的是策論,問的是關于抗洪赈災的看法。

此題涉及到政治、經濟、吏治和刑法,其實很全面也比較務實。

可惜廢了。

皇上将考卷擲在桌面上,眉頭微皺,“真正的大魚,要等幾天後才會出來。”

事關皇女之間的争鬥,時清裝作沒聽見。

對于皇上而言,長皇子跟沈媛根本就不是她要試探的人,她要找的是長皇子背後站着的人是誰。

其實時清知道,這事十有八九是五皇女挑起來的,但她不能跳出來跟皇上說:

您那柔弱不能自理的五皇女,其實才是個披着村民外皮的狼人!

這事得一步步來。

時清跟雲執今晚就沒回去,而是住在了宮裏。

時清的意思是,這都大半夜了,還不如留宿一晚。

她笑,“您看,臣來都來了,現在出宮還得開宮門,主要是明天又要早起……”

最後一句才是關鍵。

皇上私底下可沒少聽人說,時清每天是踩着時辰去點卯,從沒出現過早到半個時辰的現象。

見皇上無奈颔首,內侍才安排宮人帶兩位去休息,并且表明時清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內侍笑着輕聲跟皇上說,“小時大人果真是個孩子,做完事情總要讨顆糖吃才行。”

“她才不是讨糖吃,”皇上擺手,反駁內侍的話,“她是進度有度,做事自己心裏有分寸。”

皇上重新拿起朱筆,準備把折子看完再睡。

餘光瞥見內侍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緩聲道:“你且看着,她這個自然醒定是睡到明天下午貢院落鎖,所有考生入院才起。”

此事關乎的是恩科,是天下考生,時清心裏有數着呢。

她跟雲執是開考前最後接觸到卷子的兩個人,哪怕皇上信任她不會舞弊,時清也要跟雲執留在衆人的視線裏,不出宮接觸任何人,免得有個萬一。

“時清啊,将來定會比時鞠更優秀。”

皇上嘆息,“只可惜,我皇家沒有這個緣分,錯過了這麽好一個孩子。”

時清,時局清朗,是個好名字,也是個好臣女。

奈何長寧心比天高,要的從來是最高的,而不是最好的。

皇上既然這麽說了,內侍免不得留意一下。

誰知第二天,真等到下午申時左右,貢院落鎖,時清跟雲執才表示要出宮。

內侍微微一怔,他一直以為小時大人能有今日,多半是因為她母親是時鞠的原因,皇上才對她偏愛幾分,如今看來倒是他錯了。

皇上賞識時清,純粹是因為她這個人,跟她母親是誰毫無關系。

天下讀書人都知道,考生會提前一天入院。

自清晨天微亮開始檢查入場,到下午申時前後結束。

貢院大門上鎖,所有貢院內的人員,只許進不許出。貢院周圍有官兵巡邏,确保連只鳥都飛不出貢院的牆頭。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想往裏遞消息,還是往外傳消息,都比登天還難。

而這一整天裏,時清都在休息的寝宮裏跟雲執下棋,從圍棋到五子棋,玩出了各種花樣。

直到聽見貢院落鎖的號角聲響起,才撂下棋子,往後癱在太師椅的椅背上,“可算能回去了。”

今天在宮裏待了一天,時清算是明白了外面自由自在的好。

偌大的皇宮當真是無趣極了,怪不得皇上愛聽熱鬧事,這要是換成是她,也愛聽外面的新鮮八卦。

時清突然間就理解了雲執之前想去江湖的原因。

誰不喜歡天高海闊任我遨游啊。

她歪頭看雲執,輕聲喊他,“寶貝。”

雲執一愣,收棋子的動作停頓瞬間,擡眸看她。

坐在對面的人穿着白色翻領內襯淡藍色圓領外袍,長發被發帶束起。

他跟京中多數男子都不同,不愛往頭上簪玉豎冠,就只是一條簡簡單單的發帶。

從而顯得清爽幹淨,又極其的簡單純粹。

時清看過去的時候,雲執修長的手指剛撿起一顆白色棋子。

一眼掃過去,竟覺得他的手比白玉做的棋子還要好看。

只不過對面原本公子範兒十足的少俠在聽見她喊的是什麽後,微抿的薄唇忍不住往上翹。想笑又極力克制,顯得有點傻。

他故作矜持的“嗯?”了一聲,其實桌子底下,腿都得意地抖了起來。

這人,就喜歡黏黏糊糊的情話。

時清笑,“雲執,怎麽好久沒聽你說你想去江湖了啊。”

時清往前趴在桌面上,伸手用食指指尖在雲執手背上輕輕劃拉,特別好奇,“因為我?”

什麽為了心愛之人放棄夢想跟自由,甘願陪她被束縛在這京畿之中。

光想想都帶感。

時清差點替雲執把她自己給感動了。

結果雲執一臉平靜的吐出兩個字,“不是。”

“……”

白感動了。

時清翻白眼,手指從剛才的劃拉,改成了掐。

愛情的柔情蜜意小船,說起風浪就起風浪。

“……”

雲執笑着縮手躲開。

他倒是沒想到時清會問這個,甚至伸手,用另只手的手背貼了貼時清的額頭,又捏了捏她的脈,确保時清純粹是閑得之後,才說,“至少不全是。”

更多的可能是因為他自己的心吧。

雲執之前一直想去江湖,因為他憧憬快意恩仇自由自在的江湖氣息。

可是後來這些憧憬跟期待和時清比起來,慢慢變得索然無味。

好像如果沒有了她,江湖就只是江湖,唯獨帶着時清,日子才會變得五顏六色多姿多彩鮮活生動。

雲執之前也在想,是不是因為時清這個人,他才沒離開京城。

後來發現不全是。

他就像是劍氣一般,從最初的橫沖直撞慢慢變得成熟定型了而已。

雲執之前不是很明白他爹歸隐山林的原因,現在倒是懂了一點。

因為胸口那顆原本浮躁不安分的心,只有在某人身邊才會紮根安穩。

這個時候,走不走江湖倒是不重要了,但要是看不見時清,心才像是被連根拔起來,忐忑不定。

雲執将手裏捏着的棋子抛起來,又接住,輕聲說,“不去江湖的原因可能是因為——”

他看向時清,唇紅齒白,眸光清亮幹淨,笑意晃人心,“你就是我的江湖。”

已經身在其中,何必出去再尋?

時清擡眸就跌進雲執認真清澈的眼睛裏,心髒像是被什麽輕輕撞了一下,蕩起陣陣漣漪。

尤其是他一臉平常,理所應當的說出這話,比刻意練習許久的情話還要動人。

時清伸手攥住雲執的手腕,探身親他唇瓣,“這話我喜歡~”

雲執也有喜歡的話。

他餘光朝外看,見沒有人,才輕聲含糊着跟時清說,“再喊一聲你剛才喊的那個。”

對上時清疑惑的視線,雲執不甚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就那個,挺好聽的。”

時清裝傻,眨巴眼睛,“什麽?喊什麽?雲少俠?”

“不是。”雲執瘋狂暗示,“兩個字的那個。”

他覺得挺稀奇的,明明是用來形容器物的詞,怎麽從時清嘴裏吐出來這麽撩人。

每回聽見,心尖都是酥酥麻麻的,跟被小螞蟻爬過一樣,癢的他想張嘴咬時清。

時清退回去,朝外看天色,“哎呀,得回去了呢。”

“……”

雲執抿唇盯她。

見時清不為所動,他又說,“我晚上舞劍給你看?”

時清搖頭。

雲執想了想,“我站在石桌上舞劍給你看?”

“……”

能不能換點新鮮的哄人花樣?

時清往外走,“回去了。”

雲執坐在椅子上不動。

都等時清快擡腳跨出門檻了,才慢吞吞地起身跟在她後面。

時清将手往後伸,拉住雲執的衣帶。雲執雙手抱懷,一副不會跟她手牽手的倔強表情。

時清笑,“小氣鬼。”

雲執呵了一聲,“跟你學的。”

“那你怎麽不學點好的啊?”時清側頭問。

雲執仰頭看天,“有什麽好的?”

跟她學怎麽在兩個瞬息間把鎖撬開嗎?

時清得意,“比如,我會喊你寶貝啊。”

雲執微微一頓,等反應過來後,耳廓慢慢紅了起來。

他眼裏總算帶出清淺笑意,擡手捏了捏鼻尖,手再放下來的時候,卻是順勢搭在時清手背上,跟她牽在一起。

他催促,“快回家,咱倆一天一夜沒回去,爹肯定擔心了。”

“……”

時清睨他。

呵,你剛才可沒有這麽積極。

這一天一夜間,時府倒是跟往常一樣,李氏也沒怎麽擔心,但京中卻起了一小撮流言,說是有科考的卷子跟答案。

這股流言就像是借着東風的翅膀,飛的極快,短短半天時間,就已經傳遍了京城。

“聽聞卷子是從宮裏傳出來的。”

“宮裏?”

“對啊,說是……”說話的讀書人伸出手指比了個六的數字,“那位傳出來的,只給跟甄家交好的那些門生。”

“這不公啊!我們寒窗苦讀,而別人短短一天就抵過我們十年!這不公!”

“對,不公!”

那讀書人又道:“我有個親戚是刑部的,聽聞這位,之前就對李芸慶李大人屈打成招過。

可我朝明明說過不能對文人動刑,她卻下了狠手,典型的不将咱們這些讀書人放在眼裏啊。

所以她才把對你我極為重要的恩科當兒戲,公然傳出卷子要舞弊。這種人,不配做皇女!”

有她煽動情緒,一時間不少讀書人都跟着附和。

進貢院之前,就已經有不少學子喊着“恩科不公,有人舞弊”的口號。

四皇女帶人鎮壓了一番,但這些學子依舊難平心頭之憤。

起頭的那個讀書人更是在進貢院前大聲喊:“有人已經将考卷傳了出來,說此次恩科的策論考的就是關于如何有效抗洪赈災一事。”

她道:“如果諸位進去看見考題非我所說,我願意、願意把我這竹簍子給吃了!”

讀書人将手往下一指,地上放着個小腿高的竹簍子,裏面裝着這幾日科考要用的文具跟幹糧。

今年夏季汛期剛過,跟往年比,今年洪災是最輕的一次,百姓幾乎沒有傷亡,農田家畜各項損失都在預算之內。

如果策論考這個,還真有可能。畢竟讀書人不能只悶頭念書,也要關心國家之事。

所以這個要吃竹簍子的讀書人說完後,衆人心裏已經信了十之八九。

本來以為貢院的門檻是龍門,前景一片光明。如今再看,卻是覺得裏頭漆黑一片,找不清未來的方向。

難道老實念書,就要輸給那些投機取巧的人?

不公,不公啊!

面對這些就差就地打滾的讀書人,四皇女很是頭疼。

不知道為何,四皇女忽然想起一個人。

雖然跟她沒接觸過,不過四皇女莫名覺得,如果她在,場面估計會好控制很多。

那就是時清。

要是她站在這兒,估計所有讀書人都吵不過她……

四皇女嘆息一聲,最後只得說道:“見到卷子之前,一切都是謠傳。若是有人再煽動人心,莫要怪我将她就地拿下!”

開考前煽動人心,其心可誅。

四皇女背在身後的手指撚了撚,總覺得此事不對勁。

矛頭像是沖着老六去的,就因為她在自己跟老五面前提了一句想要偷考卷。

四皇女心頭不安,她面上雖安慰衆人此事不過是謠傳,但心裏其實也有六七分相信。

若策論題目真如剛才那個讀書人所說,此事可就嚴重多了。

畢竟老六被困,目前看來最大的得益人,便是她這個四皇女。

沒了老六,所有皇女中,唯有她才是最有希望的那一個。

沒有老六,她便不用因出身跟外戚而苦惱。

四皇女視線朝剛才那個讀書人看過去,本來提着竹簍站在隊伍中間的人,眨眼間便不在原地了。

不好!

四皇女心頭一凜,立馬派人去找。

那個煽動輿論跟人心的讀書人一定有問題。

讀書人提着竹簍慢慢往後退,等趁官兵不注意,才借口小解往巷子裏跑。

四皇女帶人找過來的時候,讀書人就站在巷子口等她,竹簍正放在腿邊,臉上沒有絲毫懼意,“殿下,聊聊?”

讀書人朝巷子裏示意,明顯那兒有人在等她。

四皇女站在原地不動,目光朝巷子裏看去。

多年沙場經歷,讓她面上沉着冷靜看不出多餘情緒,叫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麽。

跟喜怒情緒皆表現在臉上的六皇女比起來,四皇女并不是長皇子的最優選擇。

長皇子坐在巷內軟轎裏,垂眸看自己剛修剪完的指甲。

無礙,好不好把控不重要,利益相同便可以。

雙方僵持着,就在這時,四皇女的人傳來消息,說是從宮中探聽到,今年恩科的題目确實漏了出去。

作案之人是禦書房的一名宮侍,此人因為聽說宮外考生鬧事太過害怕,已經畏罪自殺。

死前一口咬定,這事是四皇女指使的,跟六皇女沒有關系。

但京中謠言卻是都在說考卷是從甄家那邊洩漏出來的。

是甄家有個門生喝醉了酒跟人吹牛顯擺,把考卷的謄抄卷拿出來,衆人醒酒後才反應過來這是何等大事。

皇貴君跟六皇女暫時被禁足宮內等候調查,甄大人已經奉召進宮。

這明顯是有人想陷害四皇女,結果卻被自家門生連累。

原本僵持的局面,瞬間朝一處傾斜過來。

四皇女背在身後的手指不由攥緊,看向巷子口的目光幽深晦暗。

路已經有人替她鋪好了。

就像是這條巷子一樣,口就在那兒,只要踩上去、只要擡腳過去,她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大家都是聰明人,只需三兩條線索,就能知道對方的目的。

長皇子不怕四皇女不合作,跟六皇女背後的皇貴君和甄家比起來,四皇女唯有選擇跟他站在同一條線上,才能有實力跟六皇女争奪皇位。

就算不為了那個位置,為了自身性命也要去争。

皇宮,本就是個你死我活的地方,親情總要排在權力跟利益後面。

長皇子單手撐着額角,靜靜地等着四皇女下定決心。

她穩賺不賠。

畢竟等到秋闱結束,考場裏的學子出來鬧事,到時候甄家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捂不住所有讀書人的嘴。

皇上為了平息文人的怒火,定會嚴懲甄家,甚至會嚴懲六皇女。

只要這期間四皇女什麽都不做,便可以。

她越沒有動作,皇上越不會懷疑她。

什麽都沒幹,卻收到了天大的好處,四皇女怎麽可能不同意?

長皇子篤定,她會心動。

“想清楚了嗎?”

巷子口的讀書人問。

四皇女垂眸,音調一如既往的清冷,“想清楚了。”

讀書人臉上露出笑意,甚至往旁邊讓了一下,示意四皇女進去。

軟轎裏的長皇子則是輕笑一聲,語氣姿态很是不屑。

瞧瞧,就說了宮裏出來的人,都一樣。

就在長皇子伸手準備掀開轎簾的時候,巷子外的四皇女擡眸睜眼,視線落在讀書人身上。

她果斷擡手,聲音毫不猶豫,“來人,将她拿下!”

軟轎裏,長皇子的動作頓住,驚詫的隔着轎簾看向巷子外,呼吸随之屏住。

她說的什麽?

怎麽可能?

這麽大的誘惑跟利益啊。老四是傻了吧!

讀書人更是措不及防,本來的滿腔歡喜成了滿臉不解,“你敢!”

她不停地扭頭朝巷子裏看,“你可知道裏面是誰?你當真想清楚了?”

四皇女讓人把讀書人捆起來,連帶着腳邊的竹簍一同拎走,“自然。”

自然知道,自然清楚。

但她依舊這般選擇。

“此人煽動人心,蓄意将我引到此處,定是跟舞弊一事有關。”四皇女背在身後緊攥的手指松開,“秘密押送進宮,交給皇上審問定奪。”

四皇女站在巷子口,看着裏面那頂低調又奢華的軟轎,開口出聲,“舅舅。”

長皇子下颚緊繃,目光像是要透過轎簾燒穿四皇女的心髒。

“好樣的。”長皇子緩聲道:“真是我蕭家的好孩子。”

輕輕淡淡的語氣裏藏着極力壓抑的怒火。

他跟沈媛把路都鋪好了,什麽都算計到了。

相當于費盡心思做了滿桌菜肴,四皇女只需要坐下動筷子吃就行。

結果到頭來,她卻是說,“飯做好了啊,但我不餓。”

長皇子将手搭在軟轎窗戶上,指尖用力的摳着窗邊,剛修剪好的指甲崩斷,指關節發白。

他呼吸沉沉,銀牙咬緊,緩了又緩才道:“你不願意便算了,将來等你被老六踩在腳下茍延殘喘的時候,莫說舅舅沒幫過你。”

長皇子收回手指,情緒已經穩定下來:

“你要走可以,把巷子口背竹簍那人留下,不然舞弊的人選,可能會從六皇女變成你四皇女。”

“我相信,皇貴君跟甄家以及六皇女,很樂意看到你入獄。”

四皇女安安靜靜的聽着,等長皇子說完才道:“舅舅怎麽選擇是舅舅的事情,但我在這個職位就該做這個職位應該做的事。”

“另外舅舅,我跟老六之間不管将來如何争鬥,都是我們姐妹兩人的私事,您屬實把手伸的太長了。”

四皇女擡眸看着軟轎,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今日之事我會如實禀報,還望舅舅恕罪。”

她跟老六不管誰輸誰贏,新帝都不應受人掌控,被人捏着個把柄玩弄在股掌之間。

尤其是對方舍得布如此大的局,以天下讀書人的前途跟命運為代價,就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

此人以後要是把控朝堂,新帝便是傀儡。

至于将來,她若是争不過,不管是因為出身還是別的,活該她輸,她安分守己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好。

出身已定不能改變,但成為什麽樣的人,卻是自己選擇的。

四皇女挺直腰背,“舅舅珍重。”

她說完收隊離開。

聽着遠去的腳步聲,長皇子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他憋了一肚子的氣,洩憤般将軟轎裏的東西朝外砸。

下人極少見長皇子這樣發瘋不端莊,全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

要知道長皇子在人前向來是以清冷端莊雍容淡然的面貌示人。

長皇子發洩夠了,才舒了口氣。

他不能慌,他不能亂,畢竟他還沒有輸。

如今考生已經全部入場,加上沈媛昨晚沒往外遞消息,就說明考卷沒問題,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四皇女的不配合只是其中一個小小的波折而已,不足為懼。

等明早秋闱正式開考,學子們就會鬧起來。

到時候他反手把四皇女推進網裏說是她意圖舞弊陷害她人,改為幫六皇女,效果也是一樣的。

至于那個被抓走的煽動人心的讀書人…

等貢院亂起來的時候,皇上可能就顧不上一個讀書人了。

長皇子又恢複那副雍容端莊模樣。

他只需要明早起來,坐等沈媛那邊的好消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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