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獨處
還能怎麽辦呢?阿琅唯有将錯就錯, 告訴公孫懷這香囊就是蒲兒送給她的!
公孫懷收回視線, 沒再追問,徑直往前走,阿琅乖乖跟上,行走間香囊裏的藥香微微散發着沁人心脾, 就連看着他的背影,她都覺得美滋滋, 不勝欣喜。
這份歡樂令她忘乎所以, 無暇再去追究公孫懷的真實心境。公孫懷走在前, 微微側過頭, 嘴角不經意揚了揚, 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滿足于眼前的快樂。然而他的笑容很快湮滅在嘴角, 眼裏蒙上了一層落寞的光。
阿琅跟着他回到他的書房, 如往常一樣聽他的指示,只是今日他似乎有些疲倦,坐在官帽椅上未發一言。
阿琅察言觀色, 麻溜溜地跑開了, 在香幾前點了一支安神的香, 期間聽他幽幽開口:“我在宮外安了宅子,過兩日, 你随我一道搬過去,有什麽想說就去說清楚,往後保不準何時還能進宮。”
“啊?”他這決定來得突然, 阿琅一時怔愣。
本來像他這樣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宮外安置一些田産供将來養老并不奇怪,怪就怪在曹元亨說他這些年長居宮中從不在外購宅,為的是寸步不離地陪伴小皇帝,為朝廷效力。
可如今,怎就突然變卦了呢?
更何況,他還要捎上她,是另有安排嗎?
不過能夠出宮自然是好事,見到阿玕的機會想必更大一些。只是不知他的宅子安在何處。按照京城達官貴人的排場,多半會選擇住在內城。
若是如此,她便有機會見到阿玕了!
“好!阿琅全聽督主的!”只要能出宮,她怎樣都樂意。
阿琅自顧自樂呵着,沒想到這是公孫懷早作的安排。
自打見了阿琅,他便做了萬全之策,吩咐曹元亨在城中購宅,大費周章地部署只為等待一個時機金屋藏嬌。起初帶她進宮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宅子安置妥當,太後即将回宮,也不宜再留她在宮中。
紫禁城,危機四伏,即便有他護着,也難保萬全。
兩日後,阿琅收拾了行囊随公孫懷出了宮。離宮前,她本想跑一趟延祺宮與蒲兒道別,卻又擔心橫生事端,只能不辭而別,再說了,她與蒲兒并無深交,宋世良留給她的香囊也未必是出自蒲兒之手,不必留心,權當是萍水相逢,從此相忘于江湖。
而她出宮的待遇仍舊與旁人不同,通常沒有等級的內侍只有跟着車駕的份,可阿琅不同,她可以坐車,而且是和公孫懷同乘一輛馬車!
雖然當初進宮時,她也享受了一次特殊待遇,可那時候公孫懷騎着馬進宮,兩人尚有距離,可這回呢,沒想到能跟他坐在一輛車上,讓人看見了,準又要把他們不正當的關系傳得沸沸揚揚。
阿琅頭疼的同時,心頭也有點兒偷着樂,可她并沒有意識到這份竊喜究竟事出為何。
馬車晃晃悠悠,阿琅趴在車窗口欣賞街邊的繁華,上次出宮時的記憶猶新,只是如今入了秋,樹葉枯黃,秋風瑟瑟,馬車行駛的過程中勁風拍打在臉上又冷又疼,若不是她底子好,照這麽吹下去,細嫩的肌膚多半就要皲裂了。
“秋風後勁猛,可別吹太久了,仔細着了風寒。”原本見他閉上了雙目,她才識趣地去看窗外的街景來消磨時光,哪裏想到他一直醒着。
阿琅拍拍臉,觸感冰涼,遂縮回了腦袋,關上小窗,身子坐正,眼梢看到他依舊沒有睜眼,不禁撓了撓耳朵,盯着他多看了幾眼。
面如冠玉,卻不似朗月清風,閉上他那雙狹長的鳳目尚且能有幾分遐想,可若他睜了眼,那便是結了冰的河面開了一道口子,掉進去寒冷刺骨,再難活命。
也就當他閉眼的時候,阿琅才敢盯着他看上許久,誰叫他長得如女子一般百媚叢生,她一個貪財好色之徒,近在眼前的美色,自然要好好抓住機會,大飽眼福!
像他這樣的粉面郎君,到底經歷過什麽家裏人才狠得下心腸送他進宮淪為奴?她聽來的那些傳言把他說得可怕至極,在他掌管下的東廠也是風聲鶴唳,可他的身世倒像是個迷,無人知曉,只是以訛傳訛,說他是惡鬼的化身,來到人間塗炭生靈。
阿琅只覺得流言真可怕,公孫懷哪裏像是惡鬼,天底下哪有生得這般風華絕代的惡鬼呢?
她曾經試圖打聽公孫懷的來歷,卻沒個人敢在私下談論,個個避而不談,曹元亨更是三緘其口,令她愈發好奇。
一個相識不久的人而已,可他身上藏了那麽多的秘密,生平第一次,阿琅想多了解他一些。
“督主,您是本地人麽?進宮前是做什麽的?可還有什麽家人麽?”想着想着,竟忍不住脫口而出,也不怕觸犯他的忌諱。
怎知他驀地睜開了雙眼,一道淩厲而冰冷的目光直掃向她,阿琅咯噔一下,頓感不妙,正要開口認錯,更加出乎她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公孫懷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猛地拉向他,另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往他懷裏按,緊接着兩人雙雙趴下,一支弩箭穿過小窗牢牢釘在車廂欄板之上,發出“铮铮”響聲。
阿琅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埋伏!他們被人襲擊了,确切地說,是樹敵頗多的東廠督主被人暗殺,她是被殃及的池魚。
“督主!有埋伏!”馬車遽然停下,曹元亨驚恐出聲。
“我沒事,傳我命令,掉轉馬車,走香花胡同,這兒交由你來善後。”皇城腳下公然冒犯東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可公孫懷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他臨危不懼,還能氣定神閑地下達指令。
“是!”曹元亨領命,緊接着傳令駕車的車夫。
他們此行低調,只有一車一馬,沒有随從,就只有車夫與曹元亨兩人保駕護航,車夫是東廠的番子,手上有點本事,若還有殺手埋伏在附近,想必也能抵擋一陣,畢竟東廠的人遍布天下,一旦有人打草驚蛇,絕不會逃過番子的眼睛。
剛才曹元亨得令之後,便打了個響哨,像是江湖幫派之間的接頭暗號,阿琅估摸着是要出動隐蔽在暗處的東廠番子,一起揪出刺客呢!
好在有驚無險,公孫懷發現及時,否則以那支箭的方向極有可能先要了她的命,不得不說,刺客的箭法真不錯。
馬車拐進了香花胡同,公孫懷才放開她,阿琅怔怔不語,鼻間殘留着他身上的沉香味,思及方才危急時刻他挺身而出護着她,不由得耳根一紅,心也亂了一陣。
即便他生得再貌美,也是個太監,胡思亂想什麽呢!
阿琅用力甩了甩腦袋,揮散了那些紛亂的思緒,擡眼看向公孫懷,但見他緊盯着釘在欄板上的弩箭,一言不發。
“這箭做得真好。”千鈞一發,她保住了小命,剛才的話題也被岔開了,她尴尬得沒再開口問那個問題,只好找別的話題緩和氣氛。
冰冷的武器,險些奪人性命,她卻還有閑情逸致誇贊打造這兵器的工匠的手藝,公孫懷哭笑不得。
阿琅伸手欲拔下/弩/箭找出點蛛絲馬跡,卻被公孫懷制止道:“別亂碰,上面興許淬了毒。”
此話一出,吓得阿琅忙縮回了手,心想這刺客真夠歹毒的,想要致人死地,可是他又是如何看出的呢?
“方才若不是督主出手相救,阿琅早已命喪黃泉,多謝督主救命之恩!”想他或許也曾經歷過類似的事,才這般處變不驚,運籌帷幄。
“他們的目标是我,我不會拿你陪葬。”他能護着她,也可能會害她,方才千鈞一發,若不是他反應及時,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藏在大袖底下的拳頭緊握着,手心裏汗意涔涔,他怕了,怕連累她。
“督主,我……不怕!我會和您共進退的!”她口口聲聲說自己貪生怕死,為了活命委曲求全甘願為奴,可若真遇到為難,她仍會挺身而出,保護她心中的重要之人。
顯然,她在公孫懷面前,不想再做一個旁觀者,她想與他共患難。
公孫懷兩眼緊緊盯着她,沉默了良久,他那黑中泛青的瞳孔像極了毒蛇,充滿了危險,看得阿琅背後發冷,而又聽他淡漠的語氣響起:“阿琅,是個乖孩子。”
這算哪門子贊揚?阿琅摸不清頭腦,哪有人誇人不帶笑容的,叫人瘆得慌。
她哈哈一笑,誇大其詞又不失真誠道:“督主您待阿琅恩同再造,阿琅這條命本就是您的。”
看着她笑容滿面,龇牙咧嘴,方才的陰霾頓時煙消雲散,也就只有她這樣的性子,能在逆境中頑強地生存下去。
公孫懷不經意揚起了唇角,這一笑,傾國傾城,也傾了阿琅這顆好色之心。
稀世罕見,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如昙花一現,再看去他已恢複往日不茍言笑的嚴肅神情。
阿琅唉聲嘆氣,她到底該怎麽做才能讓他每天都感到快快樂樂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好好搬個家,聊個天,你們說這個刺客氣不氣人?
所以阿琅要怎麽做才能讓督主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