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迷醉

阿琅離開乾清宮後悶悶不樂, 就想着去後苑遛個彎散心。宋世良這事兒真是殺她個措手不及, 過了一年多了還這般死心眼,她身上到底有哪點值得他如此執迷不悟了!

不過也不能這麽想,若沒點過人之處,公孫懷又看上她什麽?或許她還真有那麽點兒紅顏禍水的氣質, 才讓人五迷三道,沒了方向。

“公主安康。”阿琅走在東長街上出神, 路過的宮人都是低個頭、福個神就各忙各的去了, 只有這聲音正兒八經給她行禮問候。

聽着有些耳熟, 阿琅擡頭看去, 面容也有些眼熟, 仔細一瞧,才想起她是在瘟疫的時候救過她一命的張靜娴!

阿琅見到救命恩人, 忙上前與她套近乎, “你是尚食局的張司藥吧!我記得你,你救過我!”

張靜娴膽小,受了點驚吓, 縮着身子點頭道:“奴婢榮幸, 公主還記得奴婢。”

“那是當然, 你可是救了我一命,我又怎能忘恩負義?”大局穩定的時候, 皇帝論功行賞,也給張世珍父女賜了不少白銀和珍貴藥材。

“公主言重了,行醫救人是醫家本職, 公主這是折煞奴婢了!”張靜娴本本分分,規規矩矩,講的話也是有板有眼兒。

阿琅撇撇嘴,不知還能說些什麽,忽然見她手裏拿着兩包藥材,便問:“宮裏有人病了麽?”

尚食局下設司膳、司醞、司藥、司饎四司,與尚膳監、光祿寺同掌宮廷夥食,只是尚食局更多負責東西六宮的夥食,其中司藥掌管藥材,按方子取藥,也懂些醫術,多為後宮女眷醫治婦人病。

尚食局位于東六宮東側,靠近哕鸾宮,若是宮中女眷生病,她也不該往西南走。除非是哪個宮女生了病自己斷症後請她抓藥。

宮裏有規定:宮嫔以下有疾,醫者不得入,以證取藥。小病還能自醫,若是得了重病,統統送去宮外羊房夾道的內安樂堂等死。

那是宮裏人最害怕去的一個鬼地方。

“回公主,這些藥是公孫掌印的,奴婢正要送去司禮監。”宮裏太監若生了病,也可按照方子找尚食局抓藥,張靜娴想着阿琅與公孫懷的關系非同尋常,便無所隐瞞。

誰知道阿琅一聽這是公孫懷的藥,整個人驚了,“你說什麽?誰的藥?”

見她驚愣,張靜娴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支支吾吾改了口:“不、不是,這是奴婢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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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騙我,是不是掌印病了?他得了什麽病?”阿琅抑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讓她退縮。

看着阿琅淚眼汪汪,張靜娴心頭一軟,道:“是多年的頭風頑疾。”

“什麽時候的事兒?”這兩個月她與公孫懷在一起相安無事,也沒見他喝藥,更沒聽他談及自己的頭疼病又犯了,難道是他故意瞞着她嗎?他為何要這麽做?

“兩個月前,這藥也不是日日需要進服,公主不必擔憂,掌印的病無大礙的。”

什麽叫無大礙,瞞着她就是最大的大礙,好他個公孫懷,自己有病還不樂意說了,虧得她天天像個傻子似的陪着他樂呵,他自己有病硬撐着不給她安慰的機會,要有個什麽好歹,她找誰哭去!

“我知道了,你去送藥吧。”她強忍住怒氣,假裝今日沒見過張靜娴,可她總有辦法纏着他,不讓他丢下自己。

阿琅在後宮遇到張靜娴一事她沒對任何人提及,她就是想看看公孫懷要瞞他到幾時。

連着服藥兩月,想來已經日益嚴重,怪只怪他臉色始終冷若冰霜,偶爾的溫柔之色也會混淆了常人的判斷,因而絲毫看不出他一直在煎熬中度日。

這天晚上,阿琅請他到自己的鳳陽閣陪膳,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桌八品菜肴,有葷有素,還有一壺酒。

印象中,公孫懷甚少飲酒,阿琅更是滴酒不沾,今夜飯桌上突然多出一壺酒,任誰都覺得奇怪。阿琅知道他飲酒少的原因,喝多了容易引發頭疼之症。

她的目的再明顯不過,想讓他不打自招,可公孫懷不是容易被下套的人,他察覺到了阿琅今夜的古怪行為,卻還陪着她把戲做了下去。

“今年三月的時候,我跟着采荷摘了些桃花瓣兒,嘗試着學人釀酒,沒想到真的成了,你也知道我不勝酒力,一直沒敢嘗試,前兩日我聞到了酒香,想着定要拿給你嘗嘗。”阿琅一面驕傲說着和采荷釀酒的趣事,一面笑着在公孫懷面前的青瓷杯裏倒上酒,香遠益清,色澤粉嫩,一如含羞低頭的少女。

公孫懷轉動着青瓷杯并不急着飲用,阿琅開玩笑似的道:“采荷嘗過,很好喝,懷哥哥快嘗嘗!”

他最近服的藥,忌酒。

“阿琅,有什麽話直說無妨。”她藏着心事,他一眼就看了出來。

“阿琅無話可說,倒是懷哥哥,不敢喝這酒,是怕酒裏下了毒不成?”她就是不問,等他親口說。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垂了垂眼,端起了酒杯。

“既然懷哥哥不願意喝,就讓阿琅代勞吧!”她忽然從他手中奪過了酒杯,悶頭下去就是一整杯,“看吧,沒有毒。”喝得太急,都沒能仔細品嘗這味道,只覺得嘴裏有點辣。

“傻丫頭。”公孫懷搖頭嘆息,她就是真的給他喝毒藥,他也會接受,只是她想玩權術,終究不是他的對手。

一杯下去,對一個滴酒不沾的人來說最為致命,起初不覺得,直到後勁上來了,雙頰發紅,腦袋也跟着發暈,才發覺這酒不能亂喝。

阿琅不勝酒力并非浪得虛名,世上一杯下去就倒的人也不多見,醉酒的阿琅還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公孫懷!你這個大騙子!”本來醉倒了睡一覺也無礙,偏偏眼前嬌弱的人不是省事的主兒,對着公孫懷就直呼其名,還指手畫腳:“你說你是太監我就信啊!我……”

公孫懷第一次見她飲酒,才知道她喝醉了竟會是這般模樣,在她禍從口出前,一把拉到身邊,鉗制住她手舞足蹈的雙臂,另一手捂上了她的嘴。

被禁锢的阿琅以為自己遇到了危險,企圖掙脫,無果,又張嘴咬住了他的虎口,公孫懷瞳孔驟縮,還真是只小野貓,他居然在同一個地方受傷兩次。

“原來阿琅不信我是太監?”他牢牢箍着她,微微俯身,側臉貼近她的腦袋,輕聲道。

“那天我都發現了。”她醉得迷迷糊糊,力氣也用盡力,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胸膛,很舒服。

“哪天?發現了什麽?”他循循善誘,聽她繼續說下去。

“那一天……你為我退燒……什麽都沒穿,所以我就懷疑你是不是騙了我……騙了所有人……”她的臉頰發着燙,身子也跟着熱了。

“這一年來你變着法兒招惹我就是想驗一驗我的真身?包括今晚勸酒,是想把我灌醉了?”他聲音低沉魅惑,酒不醉人人自醉。

“嗯……你為何要瞞着我,要不是我遇到張司藥,你還要瞞我到幾時……你是不是要死了,所以才不願我對你有念想,你不願碰我到底為了什麽?”阿琅已經語無倫次,可公孫懷明白她在說些什麽,以為這不過就是頭疼病,熬一熬都能挺過去,犯不着時常挂在嘴上,也沒必要讓她牽挂擔心。

原來她如此在意,還以為他命不久矣,是因為不能期許她後半輩子才遲遲不動手。

可誰又知道,他忍得有多難受。

“懷哥哥,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無論你是誰,你都是阿琅最愛的人!”在他出神的片刻,阿琅摸索着轉過了身,踮起腳尖找到了那張令她魂牽夢萦的俊美容顏,她想親親他,想要他抱着她,以解內心的相思之渴。

美人微醺,迷離和渴望的眼神把他打得潰不成軍,所有的隐忍在這一刻盡數瓦解,渴求的人就在眼前,他也如饑似渴,為何不去開封這壇珍藏許久的美酒佳釀讓自己暢快痛飲!

他內心咆哮着撕開了塵封,将這壇佳釀一飲而盡,痛飲之後,他感受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酣暢淋漓!

他從來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今晚他趁人之危,卻也付出了代價,他用自己的秘密像她交待。

房門緊閉,無人敢靠近,燭火燃盡,桌上的殘羹冷炙無人問津,屏風後的幔帳下缱绻迷離,風起雲湧,夜色裏微弱的月光映射在緋紅的肌理,美豔動人。

後半夜,她悠悠轉醒,腦袋裏嗡嗡作響仿佛有一群蜜蜂等着來采蜜,身上的酸軟伴随着前所未有的疼痛從某個地方蔓延到頭頂,記憶的水閘随着骨骼的一聲作響打開了,她都做了些什麽啊!

隆隆的心跳裏混着平緩的呼吸,這是她的心跳,卻不是她的呼吸。循着那氣息,她看到了身側的剪影,不由得屏息凝神,怔愣出神。

她終于如願以償,知道了他的秘密,她內心雀躍不已,可此情此景,她又不敢大聲喘息。

公孫懷雙目緊閉,可他早已清醒,聽到了她的動靜,她沒有大呼小叫,他內心歡喜。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真的融為了一體。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過生日,所以更新晚啦~

因為高興,所以要他們和和美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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