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皇後

公孫懷放權回鄉, 朝野內外都高興壞了, 在他把持朝政的那些年,許多人都擡不起頭來,表面阿谀奉承,心底裏全都在痛恨他。而新上任的曹元亨, 雖是公孫懷的心腹,可他扭轉了這一局面。

曹元亨以自己能力不足, 精力有限, 難以兩頭兼顧為由, 辭退了司禮監掌印一職, 以秉筆太監的身份提督東廠, 一心一意管理東廠,盡忠職守, 經世濟民。

皇帝吃驚, 畢竟許多人擠破了頭都要坐上司禮監掌印的交椅,再兼職東廠督主,這種好事落到誰的頭上都會在夢中笑醒, 唯獨曹元亨背道而馳, 不是他沒有這個野心, 而是他聽公孫懷的話,人的權力一旦大了, 容易自我膨脹,最終走上一條不歸路,若想走得遠, 還需懂得進退。

所以,公孫懷決定在這時候退下來,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公孫懷一走,朝廷過了很長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就連阿琅也平靜地過上了平淡無味的宮廷生活。

“公主,皇後娘娘來了。”夏皇後也常來她的鳳陽閣走動。

夏皇後來自永安,是個溫婉的女子,常跟她提起永安的風物,倒也與她投機,所以每回皇後一來,鳳陽閣又熱鬧了,三個女人一臺戲,哪裏還愁無所事事。

可皇後終究是皇後,她除了與她們嬉笑,也承擔着母儀天下的職責,同時也要輔佐皇帝節儉勤政,為皇帝分憂。

如今後宮裏頭最讓人擔憂的還是兩位公主的婚事。

阿琅依然高高興興地出門迎接夏皇後,可今天的皇後看上去面色略顯為難,阿琅不禁問她:“皇後怎麽了?”

“坦白講,我今日是來當說客的,你們可別趕我走。”夏皇後苦皺着眉頭道。

“大臣們又給皇上施壓了?”阿琅聰明絕頂,單看一眼就猜到了夏皇後此行目的。

“皇上他什麽事都能自己做主,唯獨這樁事得讓公主看着辦,長公主當真一個人都看不上麽?”夏皇後苦口婆心道。

阿琅盯着她看了許久,道:“皇後進宮前,有過心儀的人麽?”

此言一出,夏皇後吓得面紅耳赤,阿琅忙解釋:“我不是想要诋毀皇後名節,看樣子,皇後是遇到了皇上,才初嘗情愛滋味。”

“長公主的意思是,你早有心儀之人了?”夏皇後更為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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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阿琅什麽都不願藏了,直言道:“我喜歡的人是公孫懷。”

夏皇後驚愕不已,忘了應答。

采荷也大驚失色,以為阿琅相思成疾,已經瘋癫。

“長公主說得可是公孫掌印?”良久,夏皇後終于回過了神,還想确定自己沒有聽錯。

阿琅道:“如今他也不是掌印了,我知道我們的關系若被天下人所知,将為天下所不容,可我并不在乎他的身份,我愛着他,就像皇後愛着皇上,不離不棄。”

将心比心,夏皇後能夠體會阿琅的感受,可誰都知道,公孫懷是一個身體殘缺的太監,她貴為長公主,又豈可委身于他啊!

“所以長公主才遲遲沒有選定驸馬……”夏皇後明白了阿琅的苦衷,又轉頭看向采荷,采荷搖頭道:“長公主沒有出降,我一個外姓公主又豈能想着自己的婚事。”

采荷沒有心上人,她只想陪着阿琅,永永遠遠。

“太意外了,太震驚了,我……我不知該怎麽回皇上……”夏皇後陷入了混亂的局面,本想着為皇帝分憂,前來當說客,可哪裏知道阿琅說出了那樣令人瞠目結舌的推辭理由。

“皇後不必感到為難,直說無妨,公孫懷已經離開了京師,他手上還握着禦賜的免死令牌,倘若皇上真要追究,他也可以逃過一劫,皇上知道了也好,我倒還想求他給咱們賜婚呢!”這話聽着異想天開,可她早已經過深思熟慮,無論皇帝是否恩準,她都會追随着公孫懷,海角天涯。

“把當朝公主賜給一個太監,皇上怎會做出這樣荒唐的決定!”夏皇後實在難以接受阿琅大膽的想法。

“若他不是太監呢?”阿琅告訴了夏皇後實情。

像是接連受到了打擊,夏皇後張口結舌,臉上五顏六色,阿琅被她逗樂了,“他不是有意欺君,這事兒說來話長,我會慢慢說與你聽,只是此事不宜張揚,我需為他想一想,你聽了也要藏在心裏。”

她把皇後當姐妹,這才願意向她敞開心扉。

皇後也明白事理,在得知來龍去脈後,對公孫懷的遭遇深表憐憫,只是要成全他們,恐怕并非易事。

“長公主當真是豁出了性命要跟他在一起麽?”

阿琅堅定無疑道:“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皇後忽然眼眶一熱,沉默了許久,她走之後,采荷還擔憂:“你真是個不怕死的,沒想到真的都跟皇後說了,也不給人家一個喘息的機會。”

“這事兒早晚得說,她是皇上挑選的人,我信她。”

“可她也是太妃們選的人啊!”

“太妃們在後宮安享晚年,哪兒管得了這些事,你別成日裏緊張兮兮,沒事兒的。”

“話雖這麽說,此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妙,別還沒見到督主,你自個兒先栽了跟頭,皇上一氣之下就胡亂給你賜婚,到時候看你怎麽哭!”

“我怎麽覺着你好像在嫉妒我跟皇後要好呢?”阿琅賊兮兮地瞥着采荷,發現自從皇後常來鳳陽閣後,這丫頭講話總是陰陽怪氣,好像誰都見不慣似的。

“誰嫉妒你和皇後,甭往自個兒臉上貼金!”采荷別過了臉,往大彩盆裏投魚食。

“好啦,我這事兒就讓它過去得了,咱們來說說你的事兒,你還真打算一輩子陪着我啊?他們可還操心你的婚事了,別以為你能逃過去。”阿琅笑得一臉幸災樂禍。

“你要不願意我陪着你,那我便聽皇上的聖旨,指給誰就嫁誰,沒得好挑。”采荷本就無所追求,唯一的執念便是阿琅,若她與公孫懷浪跡天涯了,便不會再有她采荷的一席之地。

“行,我這就禀明皇上,就說你想嫁人了,什麽禿子瘸子病秧子誰都不在乎,嘿嘿!”

面對阿琅的玩笑,采荷早已習以為常,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道:“若皇上下旨賜婚,我別無選擇,就算是禿子瘸子我都認了。”

阿琅斂住了笑意,道:“怎麽了?突然自暴自棄,不是真的生氣了吧?”

采荷搖頭道:“這就是我的命。你不認,可我不得不認。”

阿琅皺眉道:“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當親姐妹,皇上也把你當親姐姐,你與我有福同享,若你不願嫁的人,沒有人可以逼迫你。”阿琅沒想到都五年了,她還對自己的身份心懷芥蒂。

“皇上日理萬機,為你一人操心便已千頭萬緒,如若我再任性妄為,又談何感念恩德,我采荷豈不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阿琅怔忡了片刻,哪裏想到平日裏一直嬉笑打鬧的小姑娘長大了,懂得了顧全大局。

倒是她自己,為了一己之私全然不顧自己親弟弟的立場,可她天生喜歡對抗命運,不願妥協。

“可你也不能委屈自己啊!”

“說什麽委不委屈的,對我來說都一個樣兒,能過上日子怎樣都成啊!”她其實早給自己做好了打算,下半輩子長伴青燈古佛,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可這事兒她只在藏在內心,不曾與阿琅說過零星半點兒。

“你是我妹妹,讓你受委屈的事兒,我可不答應!”阿琅抱住了她,好像她們就是一對共同體,她不允許自己的姐妹受委屈。

采荷身子微微一僵,擡起的手又放下,神色複雜。

阿琅自然沒有察覺到采荷這一稍縱即逝的情緒。

這一場姐妹敘話終究在一個月後變成了事實,皇上下旨為采荷賜婚,選定的驸馬是贛州同知孫賓之子孫駿。

且不說這孫駿為人如何,贛州遠在京師千裏之外,采荷一旦遠嫁,她們姐妹想要再見一面就難比登天了吧!為此,阿琅打算找皇帝收回成命,倒是采荷阻止了她,阿琅氣道:“你真願意嫁去贛州?”

“嗯,贛州是我母親家鄉,我從未去過,也想趁此機會回去瞧瞧。”采荷下定了決心,既然無法常伴她左右,不如走得遠遠的。

“我怎麽從未聽你說過?”阿琅驚疑道。

“這有什麽好說的,又不是要緊事兒,再說我母親走了那麽多年,我也早記不清她長什麽樣兒了!”

“哎!難道咱們姐妹就要從此分隔兩地了麽!”阿琅眉頭緊鎖,真想跟着她一塊兒離開這裏。

“等你和督主結為連理,天南地北,總有再聚頭的時候。”

“甭提他了,連個信兒都沒有,真懷疑他是不是把我給忘了!”公孫懷離開了三個月,杳無音訊,真不知是不是病得太重,咽氣兒了!

“你之前不是口口聲聲相信他的麽?怎麽?這麽快就不耐煩了?”采荷打趣道。

“我只是擔心他的身子,他如今孑然一身回鄉,沒個人在身旁照顧他,不知他是否習慣。”阿琅活像個怨婦,幽幽嘆息。

采荷道:“督主有的是錢,他就不會雇個人?”

“那怎麽一樣!肯定不貼己!”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可你再貼己,終究不在他身邊,只能幹着急!”

阿琅沉默了,其實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混在采荷出嫁的儀仗隊中,離開紫禁城,離開京師,親自去找他!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讓阿琅出宮找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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