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成親

“懷哥哥, 我們成親吧!”阿琅知道他在顧慮什麽, 就像是采荷說的,他可以免去欺君之罪,但這些年他以假太監的身份行走後宮,難免會惹來閑言碎語, 他不得不考慮皇帝的立場,不能讓世人看一國之君的笑話。

可是, 一旦退步了, 她就會失去公孫懷, 面對兩難的抉擇, 她打算先斬後奏。若與他拜了堂, 成了親,生米煮成了熟飯, 看誰還敢指摘他們的不是!

“你這丫頭, 就這般着急嫁給我麽?”公孫懷低首輕笑一聲。

“急,我當然急,你看我都多大了, 我等了你六年了!你再不娶我, 我就真的成了他們口中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天天讓人看笑話!”她就是不害臊,有話直說。

“倒真的是我的不是, 可要成親,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豈能草率?”這種時候,他居然跟她擺譜兒。

阿琅氣道:“你我父母皆已亡,天地為父母,花草做媒妁,就差一雙紅燭,兩杯合卺酒,但凡你有心娶我,還管那些勞什子的禮數做什麽!”

“不成,你我成親,不說風風光光,但也不能讓你受了委屈,我公孫懷要娶的妻子,務必是三書六聘,明媒正娶。”他定睛看着她,一片真誠,看得阿琅眼眶一熱,沒多久,淚水就“撲簌簌”落了下來。

她不跟他置氣了,羽箭一般“咻”地沖向他,撲進他的懷裏,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蹭在他潔淨的道袍上,“你是不是答應了?不行,你必須答應,我今兒個豁了性命來見你,你可不能随随便便打發了我,是要天打雷劈的!”

他無法找她,那就只能等她找上門來。

靜候了大半年,終于等到了她。

公孫懷摟緊了她纖瘦的腰肢,半年不見,她又消瘦了,“我只是離開了半年,阿琅就如此消瘦,是我讓你受苦了,下半輩子請允許我好好補償。”

阿琅笑了,他這是答應了,“那你得要趕緊,否則我就絕食,瘦得皮包骨了讓你一輩子心裏難安!”

“好,既然阿琅心意已決,我便舍命陪君子,這就寫婚書下聘。”她都豁出了一切,他又要顧慮什麽,要瘋就陪她一起瘋。

“我來研磨!”阿琅來了勁兒,起身直奔書案,替他準備好一切,親眼看他寫下婚書。

婚書的內容早在公孫懷的腦中書寫了千百遍,落筆時,文思泉湧,洋洋灑灑的優美小楷烙印在絹紋半熟宣紙上,镌刻在一旁端看的阿琅心上。

書向鴻箋,白頭之約。

公孫懷雙手捧着婚書,緩緩道:“原是紅紙墨書,可這會兒也來不及去城裏買紅紙,且以這宣紙締結白頭之約,你我雙親已故,只能焚燒讓他們過目。”

“寫得這麽好,我要留着一輩子,你燒了他們未必真能看到,不如我留着多看幾眼,夢裏告訴他們也是一樣的。”

她總是這麽多歪理,公孫懷也不與她争辯,在婚書幹透之後交到她手中,阿琅小心翼翼卷收起來,“懷哥哥,這兒有匣子給我裝一下麽?”

見她視若珍寶,公孫懷嘴角上揚,從書架上取了一個木匣子讓她裝入。

“如今我手上有了婚書,不容你抵賴了!接下來,咱們還得拜堂,擇日不如撞日,打鐵還要趁熱,紅燭美酒倒也不緊要,我要你這一句心意就夠了。”阿琅轉了轉眼珠,拉住他道:“咱們去院子裏拜天地,啞婆是長輩,可以給咱倆主婚,曹公公跟你兄弟一樣,當證婚人也成!”

這丫頭,還真是心急。

“婚姻不是兒戲,待我改日擡着花轎來接你。你出來有些時候了,西苑那裏的人怕是要兜不住了,我讓元亨先送你回去。”

阿琅的笑容凝在嘴邊,“我怕又是遙遙無期,別到時候你來擡的将是我的屍體。”

“婚書都寫了,你還怕我耍賴不成?聽我的,我會讓元亨做好安排,也會給你和皇上一個滿意的交代。”

阿琅看着他狹長的鳳目遲疑道:“若我不聽呢?拜個堂就有這麽難麽?”她不願再等了,萬一他的頭疼病再犯,疼得死去活來喘不上氣,嗚呼哀哉,她就再也沒有機會與他拜天地了。

“你若不願,那我今後也不來找你了,我找別人拜堂去!”她賭氣一般扭頭就要走,公孫懷把她拽了回來,蹙眉道:“這般孩子氣,淨給我添堵,依你就是。”他的阿琅長大了,學會了頂嘴,也更加任性了。

阿琅得逞地笑了,拉着公孫懷直往院子裏跑,曹元亨迎面相撞,吓了一跳,阿琅喜上眉梢:“曹公公,你來得正好,我要與督主拜天地,你和啞婆為咱倆作證!”

曹元亨早已驚得張大了嘴,忙看向公孫懷,公孫懷向他點了點頭,曹元亨立馬心領神會:“得嘞!元亨這就去張羅!”

“不必大張旗鼓,你去問問啞婆是否有紅綢。”公孫懷吩咐道。

曹元亨忙不疊應是,一溜煙就辦事去了,他今日手腳特別麻利,不消一會兒,就領着手捧紅綢的啞婆出現在阿琅呵公孫懷的面前,阿琅這才看清啞婆的長相,她左臉顴骨上方有一塊紅胎記,乍一看,會吓人一跳,可仔細瞧瞧,她本身五官端正,并非真正相貌醜陋之人,只是艱難的人生在她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啞婆面露喜色,對着手上的紅綢布指手畫腳,她不會說話,但阿琅能猜出個大意,問道:“您的意思,這是您與您丈夫成親時戴的蓋頭麽?”

啞婆點頭,展開了紅綢,普普通通,沒什麽紋飾,她擰了擰眉,希望阿琅不會介意這寒酸的紅蓋頭。

“多謝啞婆,我很喜歡這個蓋頭,您為咱們的婚禮錦上添花,真是太好了!”阿琅幾乎是喜極而泣,轉念一想,又道:“只是這蓋頭您珍藏至今,真的可以借給我麽?”

一個女人一直留着自己的嫁妝,可見多麽重視她和她丈夫的婚姻。除了紅蓋頭沒有嫁衣,阿琅雖覺得奇怪,但沒有多問,後來聽公孫懷提起才知道她家中意外失火,燒毀了一切,唯有這塊紅綢得以幸存,而她丈夫就是喪生在這場大火之中。

“我還在廚房找着兩根紅燭,該是去年祭竈神的時候留下的,樣子的是簡陋了點兒,可還能湊合!”曹元亨手裏拿着兩根紅燭,許是放得久了,紅蠟褪了色,顯得粉粉嫩嫩。

“那就有勞曹公公把紅燭點上,給咱倆見證了!”阿琅的內心已經雀躍不已,緊緊握住了公孫懷的左手,向他靠近。

公孫懷從啞婆手中接過紅綢為阿琅蓋上。無須鳳冠霞帔、濃妝豔抹,她就是這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婦。

兩人攜手拜天地,以茶代酒交杯合卺,一場簡陋的婚禮只在兩個人的見證下完成,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之間過家家,沒有任何莊重之感,可他們就是樂在其中,認定了從此以後就是夫妻。

拜完了堂就要入洞房,在此之前,他們吃了啞婆早已張羅好的一桌菜,其樂融融,公孫懷也沒催着她回西苑了。

良辰美景,嘉賓散場,月華初上,羅帳底下地久天長。

大半年,把兩個相思的人兒都折磨壞了,好容易重逢結了連理,這份恩情必然是要好好報答,誓死不罷休。

“前腳還一本正經要送我回西苑,後腳就忘得一幹二淨,怕不是有意欲擒故縱,給我下的套吧?”驟雨初歇,阿琅全都想明白了,曹元亨既然能夠輕而易舉把她從西苑接到此地,必然早有準備,他特地接她來,難道就只是想見一面說說話?

“夫人愛怎麽想便怎麽想罷。”他撫弄着阿琅淩亂的發絲,語焉不詳道。

這一聲“夫人”叫得她滿心歡喜,不願再去猜測,就算是他一手策劃那也無妨,反正他們是拜過天地的真夫妻了,這就夠了!

“夫君,我可以這樣稱呼你麽?”她擡起腦袋,與他四目相對,嘴巴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公孫懷閉了閉眼,聞着她身上的馨香,沉醉道:“當然,阿琅是我的公主,也是我的夫人。”說着,他倒吸了一口氣,把她捧在手心裏。

阿琅與他面貼面,呵呵笑着:“今兒個我可太快樂了!真想每天這樣與你一道醉生夢死!其實偷偷摸摸也挺刺激的!”

公孫懷親了親她的嘴巴,道:“成了親也沒個正經,讓我說你什麽好?”

阿琅回親他一下,道:“先前你說要讓我從世上消失是什麽意思?你是不是覺得自個兒活不成了所以打算把我也弄死,咱倆在黃泉路上做一對鬼夫妻?”

公孫懷被她這天馬行空的想法給逗笑了,“你夫君我看上去像個短命鬼麽?”

阿琅打量他道:“你瞧你的膚色,夜裏行走像魑魅,嘴唇發白看着就覺得羸弱不堪……”

“夫人覺得我羸弱麽?”他眯了眯雙眼,聲音低沉,充滿魅惑。

阿琅面上一紅,他那樣賣力讨好她,沒有強健的體魄哪能堅持那麽久,她覺得自己剛才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夫人若還是懷疑,不如為夫再以實際行動證明一下?”他擡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勾唇一笑。

美人一笑傾心,阿琅輸得一敗塗地,那就幹脆繳械投降,皆大歡喜。

事實證明,公孫懷體格強健,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孱弱,而且他的頭風已有許久沒再犯病,至于他所說的讓長公主從這個世上消失的言論,其實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當年他可以瞞天過海把她從皇宮救出不被所有人知道,如今他也可以故技重施,救她脫離苦海,帶她遠走高飛。

只是兜兜轉轉回到原點,還真是有點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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