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見面
孩子生下來後, 喜訊報到了皇宮裏, 皇帝高興得不得了,賞賜絡繹不絕,還特地出宮駕臨公主府來瞧過他們母子一回,并親自賜名昶。
本來取名是父親的職責, 宋世良在外征戰,阿琅沒讓人通風報信, 一方面這孩子的親生父親不是他, 另一方面不想他再因為她的事而分心。
皇帝生怕謠言再起, 便讓人外傳長公主并不是足月産子, 小世子乃是早産, 如此時間上也不會有人懷疑長公主懷的并非驸馬之子。
可在阿琅心裏,一直認定這孩子是叫公孫昶, 而非宋昶。
孩子滿月的時候, 已經變得粉嫩白皙,眉眼和嘴巴像極了阿琅,将來長大之後一定是個美男子, 就像他的親生父親一樣。
阿琅已有近一年沒有見到公孫懷了, 可她始終念着他, 想着他,期盼着有朝一日他們一家三口可以團聚。宋世良曾向她承諾, 只要孩子一生下,就會把他們母子倆送回公孫懷的身邊,至于要怎麽送, 他還沒有細說就急着上陣殺敵去了。
說句不吉利的話,若是宋世良在戰場上有個三長兩短,她非但成了世人眼裏的“寡婦”,也無法與公孫懷堂而皇之地在一起,所以她日夜向上天禱告,希望他能夠打勝仗平安回京。
好事多磨,許是阿琅的誠心打動了上蒼,三個月內,捷報如雪片一般飛向京師,征西大将郭照率領的精兵擊退了瓦剌軍隊,宋世良斬殺敵人兩萬有餘,功績顯著。
這一戰,宋世良又立下了大功,阿琅由衷為他感到高興,畢竟打退了敵人,大夏的江山才會安穩。
大軍凱旋,朝廷早已準備好了迎接和封賞,公主府也喜氣洋洋,上門祝賀的人紛至沓來,阿琅讓人接受了賀禮,也一一謝過,只是頻繁的接待令她筋疲力盡,也只有回到孩子的身邊才令她感到片刻的放松。
這日午後,她剛招待完英國公夫人,因一直陪着笑臉嘴都笑得僵了,以至于看着自己孩子的時候想笑也笑不出來。
“忙活了幾天,是個鐵人也撐不了多久,這還有完沒完了,歡喜,你給我捏捏肩。”阿琅見小家夥睡得安穩,也不去逗弄他,坐在繡墩上叫了歡喜過來服侍。
她從前一直深居後宮,倒也不知道京城裏的達官貴人竟那麽多,一個個都跑來巴結,精力可真夠旺盛的,哪裏像她,生完孩子之後身子大不如前,站得久了容易累,肩膀和腰好像都提前衰老了似的,時常折磨着她。
阿琅閉着眼睛,肩膀上的力道把握得當,她很受用,仿佛歡喜的手藝長進了不少,“沒想到你還挺能使力,平日沒少虧待你,這會兒倒也有用處。”
就連穴位也拿捏得很準,“這套你跟誰學來的?”
然而身後并無回應。
阿琅感到奇怪:“怎麽不說話?嗓子不好麽?”
天氣冷了,容易得風寒,她生怕歡喜這丫頭着了風寒。
仍是沒有回應,阿琅睜開了雙眼轉身擡頭,在看到那張許久不見的熟悉面孔時,她所有的語言像被寒霜凍住了,發不出一絲的聲音,眼眶裏卻有熱淚在打轉。
是公孫懷,他來了。
公孫懷伸出拇指輕輕抹去了她的眼淚,溫和道:“別哭,我來不是想看你哭的。”
“你怎麽來了?”她收住了眼淚,哽着嗓音問他。
公孫懷道:“我讓元亨在公主府安插了東廠的人,要混進來并非難事,歡喜也讓人支開了,我扮成這樣沒人認得我,我就是想來瞧瞧你跟孩子。”孩子跟奶媽住一屋,他只偷偷望了一眼,聽到她的聲音之後便躲到了她的屋裏。
阿琅才留意到他穿着侍女的衣裳,仔細一看,他男扮女裝也別具風韻,看得她三魂丢了七魄,方才的激動落淚瞬間被驚豔取代,不禁打趣道:“懷哥哥扮起女兒家也這般美豔動人,更加風姿綽約,勾人魂魄。”
“還有心思打趣,想來你也不苦,如此我也該放心走了。”
公孫懷松手的瞬間,阿琅急忙拉住他,把他的手掌緊緊地攥在自己手心,道:“你怎麽就急着走了?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
公孫懷不語,只怕說得多了,他就會忍不住想要帶她離開這裏,走上一條逃亡的不歸路。
“你受了那麽多苦,我都沒能陪在你身旁,你是不是怨我了?傷都好全了麽?”阿琅仰着脖子盯着他。
公孫懷伸手托起她半邊臉頰,搖頭道:“這點兒小傷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麽。”
“五十杖呢!怎麽能算不了什麽!”阿琅略顯激動,聽人說廷杖三十就能把人打死,他挨了五十杖,就算挺了過來,想必那時候也是半死不活,她當初聽人說皇帝賜了他廷杖五十,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又偷偷哭了好幾回,整個人呆呆傻傻,若不是還想着出宮與他團聚,早就白绫上脖子一套,見閻王去了!
“不行,我得親眼瞧了才放心。”
她想驗傷,公孫懷卻皺起了眉頭:“現在?在這兒?”
光天化日,這丫頭還是一如既往無所顧忌。
阿琅回過了神,才意識到剛才失言了,頓時臉紅心跳,“我這是關心則亂,才忘了懷哥哥的傷在哪兒……”
看着她因害臊而變得粉嫩的耳朵,公孫懷內心一軟,半眯着眸子,正色道:“你若真不放心,倒也可以讓你瞧一眼。”
阿琅愣了下,怎麽這話聽着像是她死皮賴臉求着他給她看呢!
“罷了罷了,你這會兒好端端站在我面前,我還操什麽心呢,就是我真的好想你。”這份思念之情忍了一年之久,如今他們要見上一面還得偷偷摸摸,叫她心裏更加難受了。
公孫懷自然也是感同身受,他終于忍不住攬她入懷,緊握着她的腰肢,許是剛生了孩子,她的身子飽滿豐腴,令他的思緒愈發紛亂。
一年不見,兩個相愛的人之間有訴不完衷腸。
公孫懷親吻着她的發絲,眼神妩媚柔情,“我也想夫人。”
他從未忘記,他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許願白頭到老。
“懷哥哥,咱們帶上昶兒一塊兒離開這裏吧!”原本她還能耐心等待宋世良回來送他們母子離開,可是一見到日思夜想的公孫懷,她就完全失去了理智。
公孫懷卻恢複了神智,道:“不可,昶兒尚且年幼,帶着他逃亡會害了你們母子。”
“可我好想咱們一家三口早日團聚,讓昶兒喊你一聲爹啊!”
公孫懷面露苦澀,卻仍要安慰她:“離孩子開口說話尚有時日,在那之前,總能想到法子。”
阿琅漸漸清醒,告訴公孫懷:“對了,宋世良在大婚當日承諾過我,一旦我生下孩子就會送咱們母子離開這裏,雖然沒說是什麽法子,但總得有些期望,他馬上就要班師回朝,一有消息我就找人給你通風報信!”
“這是他親口對你說的?”他感到意外,當初宋世良在乾清宮前可不是這麽說的,也不曾對他手下留情。
阿琅點頭,“我與他成婚之後,他從未對我有半分不軌的行為,我想他應該不會騙我。”
“公主!驸馬他、他回來啦!”
說曹操,曹操到。
歡喜的聲音大老遠的從院門口就傳到了正屋,兩人頓時一驚,面面相觑。
公孫懷這裝扮雖能瞞過府中的仆人,卻瞞不過對他恨之入骨的宋世良,阿琅情急之下把他推向卧室的屏風後面,“懷哥哥,要委屈你一陣,我去跟他把話說清楚。”
“小心為上。”公孫懷提醒她道。
阿琅展顏一笑,“好。”
說着她走出卧室,開了門,只見歡喜跑得滿臉通紅、氣喘籲籲,阿琅又瞅了眼外面,問道:“驸馬到哪兒了?”
歡喜喘了一口氣道:“剛到大門口,奴婢一瞧見就來給您報信兒,這會兒該是到了前院。”
阿琅“哦”了一聲,吩咐道:“沐湯、幹淨的衣裳,還有晚膳都備好了麽?”
在外行軍打仗,吃不好,睡不穩,衣服也是髒兮兮,甚至破爛不堪,阿琅都給他想好了,別的不能犒勞,飲食起居方面多少可以做點補償。
“晚膳廚房已經在準備了,但奴婢瞧着驸馬的戎裝幹淨整齊,還要再叫人準備麽?”歡喜摸了摸後腦問。
“哦,那便晚些時候再說。”許是他出發之前帶了備用的衣裳,先去一身晦氣再回公主府。
“今兒個公主和驸馬一塊兒用晚膳麽?”歡喜問。
原先他們兩人相敬如賓,可為了避免尴尬,孕婦又叼嘴,就不常和宋世良同桌用膳,何況宋世良身兼數職,日理萬機,很多時候都宿在錦衣衛府衙內,兩人聚少離多,很難說上話。
今日她正好要找他談談離開公主府的事兒,便讓歡喜在前院花廳多備一副碗筷,順便讓人邀請驸馬到花廳相聚,以便留出時間助公孫懷離開。
阿琅的主動邀請令宋世良受寵若驚,于是計劃進展得十分順利。
闊別數月,宋世良精瘦許多,臉也黑了一些,想他在軍隊裏夥食不好,這一餐準備得格外豐盛,一看就是為了給他接風洗塵。
“驸馬為大夏南征北戰,如今又打了勝仗回來,作為大夏的長公主,我除了深表感激,也無以為報,就命人做了這桌子菜,但願驸馬喜歡。”客套的話少不了幾句,卻也是真情實感。
宋世良掃視一眼,面露笑容道:“公主真是用心良苦,說什麽無以為報,公主不是生個了大胖小子,為我宋家開枝散葉,這才是勞苦功高啊!”
聞言,阿琅臉上的笑容差點沒繃住,但一想到周圍還站着宮裏的人,就陪他一塊兒做戲,“驸馬真是說笑了,快吃罷,沒得再說下去就涼了。”
“公主先請。”宋世良道。
阿琅遲疑着拿起筷子,宋世良見她似有心事,便道:“許久不見公主,心裏藏了不少話,吃過這頓飯,咱們夫妻倆好好聊聊吧!”
“好。”她就等着他說這句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下禮拜應該就會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