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愛你這個問題,我用餘生……
窗外徐徐春風拂過藍色窗簾,一抹暖陽穿過樹梢悄然探入,潔白的病房裏,許螢緩緩睜開眼。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病房裏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她一時間還有些恍惚。
“阿螢,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率先發現許螢醒來的人是陳時禮,他就守在病床邊,見她睜眼,男人的眼裏劃過一抹驚喜。
病房裏,坐在沙發上的其他人聞言,全都一窩蜂地湧到床邊。
許螢躺在病床上,只覺得眼前一暗,好多顆腦袋将她團團圍住,畫面有些吓人。
她:“……”
陸鶴見自家小姑姑醒了,高興之餘,還不忘把身邊的蔣晟推開,“你別擠我,擋住我看小姑姑了!”
“陸鶴,別逼老子打你。”
“我小姑姑在這,你試試!”
“……”蔣晟對他咬牙切齒,旋即把炮火轉到盛長決身上,“你什麽力都沒出,好意思占這麽大個位置?”
夾縫生存的盛長決:“???”
你他媽有病是吧?
許螢聽他們吵吵嚷嚷,只覺得頭疼,她說:“你們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
幾人像是被摁下暫停鍵,病房裏瞬間恢複寂靜。
許螢還記得最後關頭,是謝斯年替她拖延時間,等到蔣晟和陸家的人來救她,她現在渾身都是傷,疼痛并沒有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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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迷多久了?”
陸鶴強先道:“小姑姑,你昏迷了整整五天,我都快擔心死了。”
五天并不是一個很短的時間,許螢的視線落到陳時禮身上,問他:“和洛克斯爾家族的合作最終落到哪一家?”
第三輪競選跟前兩輪不一樣,速戰速決,九號當晚八點就公布了結果。
陳時禮說:“陸氏拿到了合約,放心吧。”
這個結果讓許螢有些意外,“終選代表是你?”
陳時禮點點頭:“嗯。”
聞言,許螢不再說什麽,如今塵埃落地,她也了卻一樁耗費精力的大事。
這時,病房門被人打開,管家攙着陸老爺子進來,他身後還跟着這次一起參加競選的團隊副負責人。
陸老爺子和藹地笑道:“我有些話想單獨對小螢說。”
其他人都準備老實出去,陸鶴趁機渾水摸魚:“爺爺,還有什麽話是我這個大孫子不能聽的?”
他跟那些心懷不軌的臭男人可不一樣。
陸老爺子對他吹胡子瞪眼,拿起拐杖裝作要揍他,“你這渾小子還不快出去,長輩說話,你聽個什麽勁?”
陸鶴:“……”
等不相幹的人都走了,陸老爺子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到許螢臉色蒼白,他嘆了口氣:“這次害你受苦了,你放心,陸家會為你讨回公道。”
摩柯家族和謝家的勾當,他現在心裏已經門清。
許螢笑道:“老爺子您要對付謝家了?”
陸萬晨用拐杖杵了杵地面,“何止謝家,摩柯家族那邊也甭想好過,都不是什麽好玩意兒,我陸家還沒樹倒猕猴散,他們這麽做,不就是想和我陸家結仇?”
“您都知道了?”
“不然呢?”陸老爺子說:“小趙已經把競選當天發生的事都告訴我了。”
陸萬晨口中的小趙,就是本次團隊裏的副負責人,他是陸老爺子的心腹。
許螢不清楚那天具體發生了什麽,有些好奇:“那天怎麽了?”
“你們定制的策劃和方案,被融進了謝家的團隊。”這就相當于,對方集齊兩家的優點和長處。
不過又因為是初始版,很多內容還沒細化。
“有意思的是,小趙告訴我,對方的策劃和方案裏,有四個點是錯的,以至于跟我們最終的走向不一樣,謝家挪用我們的,本以為勝了,實際上輸得徹底。”
陸老爺子年輕時就是一代枭雄,商界上縱橫馳騁的高手,他了然一笑道:“小螢,是你偷偷改了四個點,然後讓那叫謝什年的透露給謝昀的吧?”
這種手段其實并不少見,他年輕的時候也用過。
聞言,許螢皺了皺眉,“四個點?”
“怎麽,有什麽不對嗎?”
“可我明明只改了三個點。”
當初快放年假的時候,她和陳時禮以及團隊裏的人經過重重商議,最終确定了方案和策劃的初始版本。
後來她在這份文檔上做了一些隐秘的修改,也曾故意在家裏辦公,然後把備份留在那臺電腦上。
因為她知道,謝昀做了那麽多,包括找人偷拍她,就是為了一步步誘導謝斯年替他辦事。
就像陳時禮當初無意間跟她說,他帶學生做金融方面的調查報告,無意間發現她公司有些小項目出現不應該有的虧損,他當時還特地提醒她,其實她心裏一清二楚,也順水推舟任之由之。
博弈嘛,不放長線怎麽釣大魚?
陸萬晨說:“這就有些奇怪了。”
許螢卻沒有說話她在初始版本的基礎上做了第一次修改,一共改了三個點,處理得很隐秘,确定不會被人看出來,但是現在陸老爺子說總共改了四個點。
這也就意味着,有人做了二次修改……
能這樣做的人,就只有謝斯年。
想到他,許螢微微皺了皺眉,她認識的所有人裏,謝斯年其實是很複雜的一個人。
該說的都說了,陸老爺子準備跟她聊些其他輕松的話題:“小螢,你覺得陳時禮怎麽樣?”
許螢剛回過神,就要被迫接受這種跳躍式的聊天跨度。
她看着老爺子,心頭猛跳,警惕道:“您該不會是想——”
“我覺得陳時禮這個人挺不錯的,相貌拔尖,性格也好,有能力又聰明,是個不錯的結婚人選。”他見許螢興致缺缺,嘆氣道:“我知道你喜歡玩,也沒定性,罷了,随你吧,你要是對他有意思,你們就先試着交往,你要是不喜歡,那就算了。”
他也不強求什麽,反正許螢這輩子吃喝不愁,背後有陸家,她永遠可以活得潇灑肆意。
許螢笑道:“我現在年輕,還沒玩夠,結婚對我來說太早了。”
兩人又聊了會,陸老爺子知道她現在還沒康複,坐了會也就走了,免得打擾她休息。
病房外,除了守門的保镖,還有候在外面的陳時禮。
陸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肩,“時禮,我其實很中意你當我的女婿,但最重要的是小螢願意才行,我剛剛探過她的口風,情況并不是很樂觀,你要真喜歡她,就努力追吧,你要是覺得你們最終很有可能有緣無分,你就趁早打消念頭,找其他心儀的女孩子吧。”
跟許螢耗感情,輸的不會是她,而是另一方。她玩慣了,心也已經野了,想讓她收心,真的難如登天。
陳時禮抿唇,擡眸,視線穿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看到許螢靠着軟枕阖眼休息,她神情寡淡,沉默不語的時候,其實很像青春年少時的模樣。
又乖又安靜。
聞言,他微微一笑道:“我不想留遺憾,我還年輕,耗得起。”
從十八歲到二十六歲,他已經耗了八年。
八年不行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總有一天等她玩夠了,再回頭時,就會發現他一直在她身邊。
隔日,許螢住院的時候,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前來見她。他戴着眼鏡,手裏提着公文包,打扮得很幹練。
他站在病床邊自我介紹:“許小姐,您好,我叫文彬,是南華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我的委托人謝斯年謝先生曾告訴我,如果有一天他不幸離世,讓我将這些遺物轉交給您。”
文彬從公文包裏取出密封的黃皮文件袋交給許螢,許螢接過,微微皺眉,“給我的?”
“是的。”
辦好委托人吩咐的事,文律師也沒有多待,許螢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撕開那層被蠟封好的封口。
裏面有厚厚的一疊紙質書函,有些是嶄新的,有些已經泛黃,許螢随意翻看了幾頁,原本平靜的面容驟然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她捏着那疊紙質書函,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這——
這些都是謝昀犯罪的證據!
黃皮文件袋裏不止這些,還有一個U盤,一顆紅色的豆子。
她不知道這顆豆子是什麽,放在一旁沒有管,許螢掀開被子,把桌上的電腦挪到床上。
她把U盤插好,電腦讀取完數據,裏面只有一份錄制的視頻。
許螢點開它,彈出的畫面先黑了瞬,緊接着露出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
背景就在謝斯年的家裏,他坐在沙發上笑道:“寶寶,如果有一天,你看到這份視頻,那一定是我離開你了。”
“我也不知道該對你說些什麽,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記得按時吃飯,工作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對了,少抽點煙吧,利于身體健康。”
視頻裏的謝斯年說了很多,沒有太多的邏輯和條理,是那種随心所欲,想到什麽說什麽。
“差點忘了跟你說,寶寶,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保護自己,其實我騙了你,我認識謝昀,他是我的親生哥哥。”
“我跟他有過接觸,謝昀不是一個好人,他有野心,也心狠手辣,還有,你要提防你的弟弟許鹿,他和謝昀一起幹過很多壞事。”
“對了,文件袋裏的那些東西你都看到了吧?那是我從謝昀那裏找到的一些他犯罪的證據,我說過,我會保護你,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他笑了笑,旋即神情有些憂傷,“寶寶,你送給我的藍花楹,我還沒看到它開花呢,你說,我還能看見嗎?我想,它盛開的時候一定很美。”
“小姑姑,我們來看你了,你現在好點了嗎?”伴随着開門聲,陸鶴的聲音闖進來。
不知不覺間,許螢已将視頻看到最後,她退出頁面,準備關電腦。
跟陸鶴一起來的還有陳時禮,盛長決,以及蔣晟。
安靜的病房裏瞬間變得熱鬧,陸鶴仗着自己和許螢是親人,大咧咧的湊過去,腦袋靠在許螢肩上,和她一起看電腦,“小姑姑,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她已經退出U盤。
陸鶴“哦”了聲,瞧見桌上有顆紅色的豆子,他拿起來打量,問道:“小姑姑,這是你的嗎?”
“不是。”
“我想也是,這麽醜的東西,怎麽可能是你的。”他拿在手裏抛了抛,“那我扔了?”
陸鶴的話沒人聽,其他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病床上的那疊紙質書函上。
“這是什麽?”盛長決問。
蔣晟拿起其中一份看了眼,“簡單來說,這是一份犯罪證據。”
“我看看。”盛長決仔細一看,皺眉,“謝昀的?”
陳時禮的視線從那些證據滑到許螢手邊的黃皮文件袋上,又結合許螢剛剛拔下U盤的舉動。
他問:“誰給你的?”
面對四雙眼睛,許螢淡定道:“這是謝斯年委托律師交給我的。”
“謝斯年?他不是死了嗎?”陸鶴插嘴。
蔣晟白了他一眼,“遺物懂不懂?”
陸鶴“呵”了聲,就你懂,你最懂了!
“有了這些,謝昀這次想逃也沒轍。”盛長決勾唇笑了笑,眉梢帶着浪子氣,但又摻雜一絲狠厲。
陳時禮正在翻看每一張證據,其中的價值有大有小,聞言,他平靜道:“物證充裕,人證也有,足夠了。”
“哪來的人證?”陸鶴問。
聞言,盛長決和蔣晟立馬想到一塊,兩人看向陳時禮,“許鹿?”
他不可置否。
許鹿跟在謝昀身邊辦事已經六七年了,他們之間幹過的那些事,只有彼此最清楚。
說不定,許鹿為了防備謝昀,還在背後留了一手。
“他們是一夥的,許鹿會當那個人證?”陸鶴毒舌道:“他腦子又不是被驢踢了。”
陳時禮把目光落到許螢身上,話卻是對陸鶴說的:“你小姑姑是許鹿的底線。”
聞言,除許螢外,其他三個男人都沉默了。
确實,許螢是許鹿的底線,最近南城裏傳得沸沸揚揚,都說昔日如手足的異姓兄弟,即謝昀和許鹿已經撕破臉皮,鬧得不可開交。
而這起因,是因為謝昀企圖派人在公海範圍裏謀殺許螢。
許鹿這一輩子都是在為許螢而活,他把她看得比什麽都重,謝昀卻動了他的逆鱗,他們不狗咬狗那才奇怪。
陳時禮看完手上的那疊證據,将它裝在黃皮文件袋裏,包攬道:“剩下的事都交給我處理。”
盛長決一看他這言行舉止,就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伸手抓住一角,皮笑肉不笑道:“其實我也可以處理。”
想在小長生面前博好感,秀能力,問過他沒有?
蔣晟不甘示弱:“你兩争來争去,不如讓我來。”
最煩的就是這倆情敵,想搶功勞,門都沒有!
陸鶴坐在許螢旁邊,他翹着一條腿,探了探身子,抓住剩下的一角,“這應該算家事?還是由我這個做侄子的替小姑姑分憂吧。”
這一個兩個三個臭男人,全都心懷鬼胎。
山豬們還想拱他家的玉白菜?當他是吃素的?
四人都抓着不放,在許螢面前推來推去,她看得一臉無語,一巴掌摁在黃皮文件袋上,“啪”地一聲,他們瞬間安靜不動。
她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這件事我會處理,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他們抓着文件袋的四個角,許螢輕飄飄說:“還不松開?”
許螢拿到那些證據後,就立馬讓人準備起訴謝昀,她雖住在醫院,但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井然有序。
陸老爺子知道後,當然也不留餘力的支持她,謝昀忙于應付官司,同時在海外擴張的市場也受到財閥陸氏的蠶食。
他腹背受敵,開始焦頭爛額,自顧不暇。
許螢知道,屬于謝昀的報應快到了。
出院前一天晚上,她心血來潮,想着去外面走走,住院部的樓下有漂亮的花園,還有音樂噴泉,修建得非常漂亮,白日裏很多人都會來這散心。
她坐電梯抵達一樓,剛走出電梯門就遇到陳時禮。
兩人意外撞了個正着。
陳時禮見她穿着病服,問道:“你是想去外邊走走?”
“嗯。”
“你身上有傷,我陪你吧。”他說,不給許螢拒絕的機會:“就當有個照應。”
“……”
兩人走到花園,現在晚上八點多,有不少家屬都陪着病人出來散心。
相比其他人相處的溫馨畫面,許螢和陳時禮之間就顯得有些生硬,總感覺兩人雖然站在一起,但彼此就是缺了點什麽。
用一句不恰當的話來說,他倆就像第一次相親,除了尴尬,就是沉默。
許螢說:“要不你還是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就在附近走一走,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阿螢。”
“幹什麽?”
“我們好好聊聊吧。”
“你想聊什麽?”
夜風拂過,已經有一絲初夏的熱意,陳時禮問她:“你現在單身,如果我追你,你可以接受我嗎?我的意思是,你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明明心裏很讨厭我,表面上又要和我逢場作戲。”
許螢從兜裏摸出一根哈密瓜味的棒棒糖,她受傷這段時間,醫生叮囑不能抽煙,有時候她煙瘾犯了,心癢難耐,就得嘴裏含着其他東西解饞,所以她的口袋裏,經常會備幾根棒棒糖。
她撕開糖紙,将棒棒糖塞進嘴裏,聞言,語調有幾分不正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那麽多女人,你幹嘛逮着我這個壞女人不放,難道你都忘了我先前是怎麽羞辱你的?”
她自以為把話說得夠明白了,卻不想陳時禮竟說:“可許螢只有一個。”
“……”她吃棒棒糖的動作一頓,擡眸,一雙眼睛清淩淩的,“你還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話落,許螢還往後退了兩步。
陳時禮:“……”
因為競選的事,那段時間,陳時禮已經習慣許螢做事認真嚴謹的工作态度,如今她私底下恢複本性,讓他有點猝不及防。
有時候許螢過分嚴肅和雷厲風行,反倒讓人忘了她其實是一個非常不正經的玩咖,花心又多情才是她的本質。
“阿螢,我是認真的。”
“你怎麽就這麽倔呢?”許螢對他的執着恨鐵不成鋼,“陳時禮,你看清楚,我是許螢,是那個花心濫情的許螢,不是你心裏喜歡的那個人,我已經變了,我跟她一點也不像。”
“而且,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哪還有以前年輕時的桀骜肆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你呢,就應該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呢,也好繼續游戲人間,咱們各玩各的互不幹擾,這多好啊,你說是吧?”
許螢确實變了,她比以前更灑脫,也更懂取悅自己,在她心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陳時禮:“所以,你是喜歡我以前的模樣,對嗎?”
許螢一臉懵逼:“?”
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高中那會你跟我說,你喜歡像徐知那樣斯文幹淨,溫潤知禮的人,我以為你喜歡這樣的,所以……”
許螢已經不記得這事,但這并不妨礙她接陳時禮的話茬。
她錯愕道:“你別告訴我,你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的?”
“我以為你喜歡。”
“……”
這世上情債難還,許螢收起那副不着調的模樣,連棒棒糖也不想吃了。
她抿唇,想了想,随即正着臉色問他:“陳時禮,我不懂,我這麽壞,你到底愛我什麽?”
她有什麽,值得他愛這麽多年?
“愛就是愛,哪有這麽多為什麽?”……“或許,我也不知道。”
“阿螢,我想,我可能得用餘生來回答你這個問題。”
“等你白發蒼蒼,美人遲暮,或許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