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開眼界了

人們永遠都喜歡新鮮刺激的消息,就像寡淡無味的蔬菜湯需要一匙調味料,而在獲取信息的同時,又很少分辨真僞,思考它的可信度。

坐在張家延旁邊的幾個同學像是徹底被這個跌宕起伏,颠覆人設的故事給吸引住了,不停探究細節,而張家延一開始還說着“應該”的事情,到後來就變成了“千真萬确”。

唯獨一個女生跳出來問了句:“可他不是會游泳嗎,為什麽還需要別人救呢?”

清醒的人,把張家延給問住了,思考了兩秒他才繼續說:“喝大了呗!估計是掉進去的吧,喝醉酒的人走路都不會,更別說游泳了。”

剛才還是“跳下去的,好幾個人都沒能拉住”,現在又成了“掉進去”,段灼忍不住想笑,沒有聽完便起身去了更衣間。

雖然對張家延口中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抱有很大的懷疑,但王野連續請假多天是事實,就算不是抑郁自殺,也一定是碰到了什麽困難的事情。

生病,或是家人生病?需要幫助嗎?

段灼這麽猜測着,撥通了王野的電話,在漫長的等待音中,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叩擊着櫃子的木板。

前兩通沒有人接,段灼對着界面皺起了眉,一直到第四通,電話裏才傳出一聲“喂”。

王野的聲音與平時很不一樣,虛弱又沙啞,像是重感冒加發燒,又有點兒像是宿醉醒來,段灼分辨不清。

“教練,”他小聲問道,“你還好嗎?怎麽這幾天都沒來學校?”

那端的人“嗯”了一聲,卻不接着往下說,不知道是在思考什麽,幾秒後,才含混不清地開了口。

“胃疼,有點難受。”

“我太困了,嗯,我不想去,你跟他說我不去了。”

毫無邏輯的幾句話,聽得段灼一頭霧水,不過可以判斷的是,王野肯定是喝酒了,并且喝多了。

這點很不符合常理,段灼認識的王野一直都很敬業,從不會因為私事而耽誤工作,更別說是一大早的喝酒了,大約是受了什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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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醫院了嗎?”段灼問。

“不去……”王野像是很煩躁,“我現在不想看到他。”

又是前言不搭後語,段灼都被他給弄蒙了,問:“你不想看到誰?”

王野沒有回答,段灼又“喂”了幾聲,不知道王野是不是把手機擱到了一旁,段灼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就在段灼準備重新撥過去時,那端忽然傳來一聲爆裂的巨響,像是重物相撞,玻璃被砸碎落地的聲音,把段灼吓了一跳。

“教練?你怎麽了?”

電話被王野掐斷,再之後就怎麽也打不通了,那巨響卻一直在段灼耳邊回旋,王野很可能是被什麽東西砸到,又摔倒了。

段灼顧不上沖澡擦頭,立刻換上了衣服,但下一秒,他又茫然了,他不知道王野此刻在哪兒,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兒,他連個可以去的目标地都沒有。

而就在他點開王野的朋友圈後,立即想到了一個人——那個曾經在自助餐結束後,把王野送回家的人。

王野的朋友圈幹淨得不能再幹淨,只在許多年前更新過一張沒有配文的照片,是他和賀恂在過山車上的合影,照片很明顯游樂園的設備自動抓拍的,王野和賀恂坐在第一排,笑得燦爛。

其實這張照片段灼之前就看見過,就在加上王野微信的第一天,當時只覺得王野是鬧着玩兒把別人的醜态發布出來,但此時再看這張唯一被保留在朋友圈的照片,卻又是另一番感覺。

他注意到了王野的手握住了賀恂的手腕,而賀恂的手掌也是朝上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回握住王野的手掌一樣……

段灼在想,是不是因為他對蔣随産生了不該有的情愫,回過頭再看同性間的親密,才會覺得別人也沒那麽單純。

抱着試試看的心理,段灼去問了同學,看有沒有人認識體校的人,倒還真有一個女生站出來說,她的男友就是體校泳隊的,一通電話撥過去,段灼順利要到了賀恂的手機號。

他跟盛教練請了個假,一邊往外走,一邊撥通了那個號碼。

很讓人意外的是,賀恂竟然還記得他的名字。

“有什麽事嗎?”賀恂問。

段灼拎着包,跑向自行車庫。

“王教練好幾天都沒來學校了,剛才我打電話過去,聽他聲音像是喝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家裏,你方不方便把他家地址發我一下,我想過去看看,我聽他說他胃有點疼。”

賀恂說要先打個電話問問,段灼便坐在自行車上等着,過了會兒,估計也是沒有打通王野的電話,賀恂才把地址發到他手機上,并且附上了王野家門密碼。

導航定位顯示,王野住的地方離學校十公裏多,騎自行車過去太遠了,正猶豫着要怎麽過去,忽然接到蔣随的電話,說是補考結束了。

“一起去吃飯嗎?”蔣随問。

“我現在還有事情要忙。”段灼同他提起了王教練的事情,“我擔心他出事,得先過去看看。”

“那帶我一個呗,也說他上回請我吃自助了,我過去探望探望。”

段灼覺得他的主要目的不是去探望探望,就是愛湊熱鬧,不過瞧了眼只剩下百分之十四的電量,段灼還是和他約好了在西校門口碰頭。

出租車将他們帶到小區門口,段灼肉疼地付掉了兩頓午飯錢,推門下車,看見蔣随握住了左側的車把,立刻阻止道:“走右邊,那邊危險。”

蔣随聽話地往右挪。

立在眼前的是座老小區,牆面爬滿了綠植,雖然門口設有安保亭,不過大門是完全敞開着的,段灼和蔣随直接進去找到了王野所住的地方。

敲了幾聲沒人應,段灼才打開手機翻出密碼。

蔣随很是詫異:“你居然知道他家密碼!你來過啊?”

“是賀教練告訴我的。”

“哦。”過了兩秒,蔣随又一驚一乍道,“賀教練竟然知道王教練他們家密碼?他們關系很好啊?”

段灼小聲說:“他們以前是同一個省隊的,後來又一起進到國家隊,認識這麽多年,關系肯定好啊。”

“這樣啊……我一直以為他們是競争關系呢。”

“上回王教練喝多了不還是賀教練給送回家的嗎?”

“有嗎?”蔣随說,“我早忘了。”

“你就知道吃。”

密碼輸入正确,段灼推開房門,被裏邊的景象給驚到了,客廳拐角竟然還有樓梯通往樓上去,也就是說,王野家不止一層。

裝修走輕奢風格,看着空空蕩蕩,但配色又叫人賞心悅目,讓段灼有了種進入高端酒店,無從下腳的感覺。

客廳的沙發上蜷着只胖乎乎的金漸層,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們,眼神裏沒有一絲防備,甚至還翹了翹尾巴,可見這個家經常有外人出入。

在段灼還在糾結要不要換鞋進門的時候,蔣随已經光腳沖過去摸它了。

段灼又喊了一聲,仍是沒人應聲,但客廳裏的電視機開着,燈也沒關,當走到樓梯處,段灼嗅到了一股酒精的味道,越往上走,那味道便越濃。

除此之外,還有很陌生的,奇怪的香水味,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與他以往在蔣随身上聞到的不同,它濃烈且刺鼻,哪怕是段灼這樣的門外漢都能一下感覺得出,它是一種比較低廉的香水,與這個家裏的輕奢風很不搭調。

在二樓,段灼又看見了通往三樓的樓梯。

合着是一棟四層都是姓王的?

“教練?”

段灼在二樓的客廳看見了倒地的書架還有支離破碎的花瓶,碩大的一棵龜背竹和黑漆的泥土鋪開在地上,總之淩亂不堪,濕潤的泥上還有被踩過的痕跡。

在電話裏聽見的巨響,應該就是這個。

王野的手機也掉在了地上,段灼撿起來按了按,發現是沒電關機的狀态。

順着地板上的腳印,段灼走向走廊盡頭的一道門。

“阿灼阿灼!我發現了一個東西!”

段灼回過頭。

蔣随在看到滿地的狼藉時,吓一跳:“我靠,這是遭賊了嗎?”

“別怕,”段灼說,“應該是王教練自己弄的。”

蔣随小心越過地上的花瓶碎片,走到段灼旁邊,打開了在樓下茶幾上發現的一張镂空請帖。

“今天是賀教練訂婚的日子欸,你說王教練是不是過去參加宴會了?”

“不可能,他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就是喝多了的樣子。”段灼很肯定地說着,“地址就是賀教練發我的,要是他去了,賀教練怎麽可能不知道。”

“這倒也是。”

就在他們的旁邊,一道房門虛掩着,段灼推開門,一股濃郁的怪味撲面而來,把倆人熏得往後退了退。

“什麽情況。”蔣随用食指抵着鼻子,眉心一蹙,“他該不會是吐了吧。”

段灼之前在KTV打過工,對于這種味道實在是太熟悉了,無論是高級的洋酒還是低廉的啤酒,當它們在胃裏與食物混雜,再吐出來,都是這股難聞的氣味。

“唉呀媽呀,我不行了……”蔣随節節敗退,“我聞不得這個味道,我也快要吐了。”

段灼捏着鼻子說:“那你就待樓下吧,別過來了。”

蔣随打開客廳的窗戶,猛換了一口氣,又捏住鼻子靠過去,和段灼同時看見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衣服和褲子淩亂地散落在地上,王野半身赤裸,蓋着薄被。

怪味是從衛生間裏散發出來的,透過玻璃門,段灼看見馬桶,水池,地上都有吐過的髒污。

段灼估計蔣随沒見過這樣的場面,遮着他眼睛,讓他先出去,自己捏着鼻子走了進去。

王野睡着了,發出很輕微的鼾聲,但他面色潮紅,發根處濕漉漉的,似乎很舒服,段灼試着叫了他一聲,王野并沒有睜眼,反而眉頭皺得更深,鑽進了被子裏,發出一聲悶悶的:“別煩我。”

段灼憋着口氣鑽進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沖洗馬桶和水池,與此同時,他聽見門外也有整理的聲音,于是走出去看了眼,蔣随不知道從哪抱來一個垃圾桶,正蹲在地上撿花瓶片。

“你別弄這個,”段灼忙走過去将他拎到一邊,“一會兒我來弄。”

蔣随呆愣愣地站着,手裏捏着的碎片也被段灼給拿走了。

“那你讓我幹嗎啊?”

“下樓看電視,或者逗逗貓也行。”段灼說。

蔣随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在段灼眼裏好像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智障。

就在這時,樓下響起了門鈴聲,蔣随和段灼一起下了樓,牆上的監控顯示外邊站着的是個小青年,二十來歲的樣子,模樣還挺俊。

蔣随按了下按鈕問:“你是誰啊?”

青年愣了愣,擡頭看向監控,支吾道:“我、我找王哥拿個東西,我手表落在他……落在裏邊了。”說完好像很不好意思的,立刻又耷拉下了腦袋。

段灼拉開房門,看見一張比監控裏更為清秀的臉龐,個子不高,也很年輕,但他的打扮很成熟,頭發抹了發膠,已經完完全全地褪去了學生氣。

在他進門的那一霎,段灼聞到了那股廉價的香水味。

“你是教練的誰啊?”蔣随先一步問道。

青年擡了擡眉,好像很驚訝。

“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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