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深仇
天剛亮,江舟已在廊下候了半晌,游謹從樹枝上跳下來,蹙眉道:“你一大早在這兒杵着,幹什
麽?”
“你管我? ”江舟遞去個白眼,他面色漲紅不住地搓手,興奮得有些古怪,卻不肯透露緣甶,在廊下 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
“沒人管你,說說吧,怎麽回事?”
陸雲川衣着整齊地推開門,聲有些懶。
江舟立即湊上去,開口竟有些顫,喚了句:“主子。”
陸雲川瞧他,“怎麽?”
江舟笑意粲然道:“昨夜齊二爺帶着禁軍,把安喜那老東西的宅子給抄了!”
陸雲川的神情剎那間凝滞住,硬朗眉目湧上令人心驚膽戰的陰郁冷漠,像草原上殘忍兇狠的猛獸般 咧開嘴,笑說:“抄家?”
這麽多年,誰都知道公子的心坎在哪,夫人的死甚至是整個榮肅公府過不去的坎。
公子入京來是為了什麽,他們也知。
游謹沉默了半晌,輕聲說:“恭喜公子。”
陸雲川掀唇而笑,“是件喜事。”
江舟問:“公子,人在大理寺衙門的刑獄中,您可要過去看看?”
“不去。”陸雲川不假思索,“白日人多眼雜,容大理寺審他一日。”
雖是這麽說,下了職将至黃昏時,陸雲川官袍都沒脫,穿着便站在大理寺獄門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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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卒頭兒是個機靈的,早早便收到上面的意思,知道陸雲川得來,麻利地将人帶入牢房,還低聲 說:“今日齊總督已來過一回了,親自瞧着刑大人審,動了大刑,從刑房送回來的時候人都暈了。”
陸雲川臉色很淡,只應了聲是。
他今日已聽說了安喜入獄的因由,起因便是這狗東西賊膽包天竟敢對陛下動手,損傷龍體,二便是 從宅子裏搜出了不少東西,他将金銀珠寶送給陸氏,卻将珍奇書畫古籍之類的留了下來,多是前朝古物,若流落坊間豈是那點金銀財寶可抵的?
他竟真敢對陛下動手。
陸雲川覺着自己還是低估了安喜,又不免想到,這兩日他也常去宮中,那小皇帝竟是半分沒表露 出,甚至一個字也沒與他說過。
到底是真怕了安喜,還是不信他?
獄卒仍在低聲絮語,陸雲川沒怎麽聽清,直到牢房門前,獄卒才噤聲,将鎖打開後小聲說:“大人, 半個時辰,可不能再多了,您別讓卑職難做。”
陸雲川笑得很淡,又有幾分涼薄的狠戾,輕輕說:“夠了。”
獄卒退下去,陸雲川才将視線放在牢獄中人的身上。安喜哪還有往日的風光貴氣,麻囚衣上的鮮血 多已幹涸,呈黑褐色,花白的頭發猶如稻草般沾着血,蓬蓬亂着。
他還醒着,見陸雲川來,嗤笑了聲,尖細且嘶啞,“陸指揮使,貴客啊。”
鹿皮靴踩在幹草上,陸雲川進了牢門,雙手負在身後,猶如瞧一只蝼蟻般瞧着安喜,譏诮道:“什麽 客不客的,安公公,是陵西陸雲川來讨債了,您欠我陵西的人命,也該還還。”
“笑話。”安喜啞聲譏笑,“死于我手之人足可壓斷奈何,人人都要我還,我還哪一個啊?”
陸雲川一腳踩在他踝上,骨骼碎裂聲與慘叫聲一并響起,安喜癱在地上像條瀕死的狗,劇烈地喘着 粗氣,滿頭冷汗。
“好說啊。”陸雲川滿懷惡意地笑說,“這一腳,算是還我娘的,便宜你了。”
話落,他又踏上安喜的另一只腳踝,待慘叫聲弱下去時,才說:“這一腳,算是為大梁大梁天子,你 竟敢動他!”
當年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貴人,此刻半死不活地癱在地上,陸雲川心想,就是這麽個東西,一 攤爛肉罷了,曾經在他眼中卻猶如不可跨越的高山,他念念不忘了許多年,想了數十種入京暗殺他的法 子。
而今,那壓着他數年的重石,被他踩在了腳下。
安喜喘着粗氣,嘶聲笑道:“哈......哈哈,你竟,竟還替皇上打抱不平,哈哈哈......你可知,你可知
一一”他的眼神驟然惡毒,帶着幾分嘲意,“他都是裝的!裝的!這個賤人!”
陸雲川蹙眉,腳下驟然使力,将那段踝骨與血肉徹底碾碎,在安喜發瘋般的慘叫中,眼神狠戾,問道:“你說什麽?
“我從未命人傷過他。”安喜虛弱道,雙眼卻含笑瞧着陸雲川,那笑容是扭曲而瘋狂的,猶如臨死之 人最後的狠毒,他張了張嘴,笑說:“你,一顆棋罷了,早晚都會成為棄子。”
他折騰明挽昭的事一直做得隐秘,況且從來把持着分寸,那小皇帝再貌美,他也未曾敢下手,更別 說縱人責打聖上。他本以為白檀是齊雁行的人,可白日裏那小太監過來,親自處理了元福,還對他 說:“老千歲,您別怨奴婢,人往高處走,真要怪罪,就怪罪陛下吧,這局可是他親自安排的。”
他是糊塗,竟沒發現明挽昭是個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
眼瞧着陸雲川神色愈發陰郁,安喜一把扔了手裏攥着的幹草,輕咳了兩聲,才說道:“走着瞧吧......
陸大人,你身負蠻族髒血,誰都不會一一誰都不會信你!”
陸雲川眼神驟然兇狠,像是被踩了什麽痛處一般,随即驀地發瘋。
他本就是頭兇狠的猛獸,平日裏不過是将利爪尖牙當做裝飾品般擺着,而此刻被激怒後便是雷霆萬 鈞之勢,像是能将人活生生碾碎一般。
宮中,将入夜,明挽昭對鏡任白檀為他束發,烏發高高束起,配了精致白玉冠,少年一身月白長 衫,春風拂雪般輕聲:“小叔到了?”
白檀恭聲:“在外候着了,齊總督說,陸指揮使已出大理寺,看模樣像是往朝輝門去了。”
朝輝門在東,明挽昭忖量須臾,轉身往外走,白檀替他推開門。
“陛下。”齊雁行迎上來。
明挽昭颔首,只說,“我們從宣元門走。”
宣元門在西,得繞遠,他這是躲着陸雲川呢。
齊雁行瞥見了明挽昭陪在腰間的華貴匕首,猶豫須臾,掃了眼白檀,說:“沉松恐怕對您有所懷
疑。”
他也已去見過安喜,提及了陛下之事,他俨然已知明挽昭裝傻的事。
陸雲川又不是傻子,加之明挽昭先前也曾有所暗示,恐怕這事兒是瞞不住了。
“不妨事。”明挽昭将茶白披風的兜帽帶上,遮住臉,慢聲道,“白檀留下,若陸雲川來了,便告訴 他,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是。”白檀應下。
作者有話說
噢對了,補充一下,吐槽不包括我自己的回複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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