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兩國邦交(二) 他們是同一種人……
他修長的手指握着沈乾纖細的手腕親昵的摩挲着,像是對待戀人一般暧昧,沈乾卻覺得手腕的皮膚一片寒栗,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擰斷。
她輕聲道:“其實長平方才只是因着都督說到着裝,突然想起那步六孤岐通的裝扮有些奇怪罷了。好歹也是燕國的王子,怎麽穿着卻邋裏邋遢的,連個衣領都縫不起。”
她嘆了口氣,狀似憂傷,“這以後嫁過去的姑娘,真是去扶貧去了。”
扶貧?
九千歲笑得愈加歡快,沈乾趴在他身前,都能感到他胸腔的震動。
他一只手緩緩順着沈乾的脊背,像是在給貓兒順毛,舒嘆着口氣。
“幾日不見,你這逗人的功夫倒是漸長。”他輕聲問道,“那你瞧瞧咱們這大趙誰應當去和親?”
“自然都是聽都督的。”
沈乾垂下眼簾,“都督想讓誰去誰便該去。”
九千歲揚起的嘴角微平:“咱家不喜歡聽敷衍的話。”
“長平沒有敷衍。長平的确沒想過這事,統歸不是我,旁人無論是誰又有什麽區別呢。”
“若是陽陵侯之女呢。”
“陽陵侯是武将,陽陵侯之子如今也在邊關駐守,并不适合作為聯姻對象。”
“若咱家偏偏讓她去呢。”
沈乾幾不可見的一頓,随即平靜道:“那便是她該去的。”
可她那一瞬間的微頓哪裏瞞得住九千歲的眼睛,更可況兩人此時緊貼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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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勾起她的一縷長發,漫不經心:“你同陽陵侯家的姑娘不是閨中密友嗎。怎麽,不為她求求情?”
沈乾見他沒有放自己起身的意思,索性也偷懶直接将整個重量趴在他身上。
“長平說過,會一輩子效忠都督絕無二心。我雖與遲柔有私交,但孰輕孰重卻分得清楚。都督若要将她送去和親,定然有都督的道理,長平不敢破壞都督的大事。”
九千歲手指輕輕上滑,揉捏着她的脖頸,喉嚨裏發出一陣輕笑。
“你這小丫頭,心倒是狠得很。對自己有利的便以命博弈,對自己無益便可以随時棄如敝履,咱家先前倒是小瞧你了。”
“與人相交無非利益二字,便是真心相待,也是求着真心換真心,沒什麽不同。”
沈乾聲音淡漠,“有人相伴半生,也看不透人心。我與遲柔相識不到月餘,不過是泛泛之交,哪有什麽情誼可言。若是她有朝一日為了私心将我推入火海,也無可厚非。”
九千歲聽着她這番平靜到冷漠的言論,微眯雙眸望向她,眼中幽深如潭。
“咱家倒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長平也喜歡都督。”
沈乾聽到這話眉眼彎彎,她支撐起雙臂望向他精致的面容,聲音溫柔宛若對待戀人的呢喃。
“每次看到都督,都讓長平有種親切之感。”
因為,他們多麽的相似。
自私,冷漠,陰狠。
看盡世間的惡,又企圖禁锢一切的惡。
享受于以命相搏的囚徒快感,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她一早就發現了呢。
九千歲順勢摟住她的腰,捏住她的下巴,卻突然說出一句毫無關系的話。
“你最近在同陽陵侯之女學武功。”
“是啊。”
沈乾知曉錦衣衛暗線遍布帝都,這些事情根本瞞不過他,也不必瞞他。
“這帝都風雲變化,暗流湧動,沒點能耐混不下去。我身子骨弱,倒也沒想學會什麽武功,只盼着能學個一招半式的防身用,不至于被人一刀斃命。”
原著裏被一刀割喉是她的心結,沈乾一直覺得她就算是死也應該是妝發精致,優雅的赴死,而不是被人像小雞仔一樣割喉而亡。
“平步水上漂,這丫頭武功平平,但泅水之術的确是萬中挑一。你即要孝順咱家,便同她好生學着,咱家身邊從不留無用之人。”
沈乾聽着他這話眼前一亮,九千歲這人極度自負,眼高于頂。能得他的一句稱贊,可見遲柔當初的确不是在同她吹牛。
她眼睛彎彎,九千歲即然這麽說,那便是并無将遲柔送去和親之意。
“都督放心,我雖然體力不行,腦子卻還算好使。若是能趁機将遲柔為都督所用,那便也是美事成雙。”
她從來不吝啬于錦上添花之事,雖然原著中沒有提到陽陵侯府的結果如何,但七年之後的那場大血洗,遭殃的是整個帝都。
那是一次清洗,是整個統治階層的博弈。幾乎所有世家都被屠殺殆盡,帝都城內火光連天血流成河,随處可見殘肢碎肉,說是人間煉獄也莫過于此。
陽陵侯府恐怕也難逃浩劫。
而這場屠戮的劊子手,正是九千歲。
沈乾的确很喜歡遲柔的灑脫随性,她也沒有那種自己過得不幸就要旁人也一道墜入深淵的變态心理。
人嘛,還是該善良一些。不是都說好人有好報嗎?
倘若能順水推舟救陽陵侯府上下幾百口的性命,利總是大過弊的。
從九千歲的廂房裏出來,沈乾朝門外一直守着的小厮笑着微微颔首後便下樓回到包間。
遲柔已經回到廂房,坐在椅子上翹着腿擺棋盤,見她回來了:“你去哪了?我還以為你先回府了呢。”
“瓜果吃多了便去更衣。”沈乾坐下瞧着她笑道,“怎麽在後院沒見到你?”
遲柔聽到她這話面色一紅,嘿嘿笑道:“那傻小子回來了,我就同他聊了會天。”
“上次不是說要半年才能回來嗎?”
“是啊。”遲柔嘆了口氣,“雖然每次離開都會同我說個期限,但是次次都不準。可能是怕我同旁人說漏嘴吧,畢竟幹他們這行的保密工作得做好。”
沈乾只知道遲柔的小情郎是她在江湖上認識的,行跡神秘,來無影去無蹤的,卻并不知道他到底做什麽。遲柔沒想說,她也不會主動去問,誰都有自個的秘密,與人相處不必事事皆知。
不過保密工作能做得這麽嚴實,想來是殺手刺客之類刀尖上讨生活的。若是如此也很能理解遲柔的憂郁,畢竟一個江湖殺手怎麽都不可能娶得了陽陵侯嫡女。
沈乾見她有面色憂愁,轉移話題問道:“對了,上次你不是說對泅水之術很是精通,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我?”
“你想學?”遲柔聽到這話便端起架子,“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這玩意對天賦還是有很大要求的,也不是我想教就能教好。”
沈乾倒上一杯茶恭敬的端給她:“知道知道,我啊天資愚鈍,但誰讓我有一個天賦異禀的師傅呢?想來有遲女俠這般的人師悉心□□,我便是資質再差,也能學得師傅的一星半點,便足以。”
遲柔得意的接過她奉上的茶喝下,狀似嘆氣:“行吧,即然你這麽誠心那為師也只好傾囊相授了。
明兒你便去我府上,咱們正式開課,我教你些泅水的基本功,你熟悉熟悉水性。然後啊,還是得先把身體練好,在水中才能有力氣,不然技巧再高游幾下就沉底了。”
沈乾露出兩個小梨渦:“是,謹遵師父教誨。”
而此時的三樓廂房,沈乾走後,那小厮便走進房內垂首道:“都督,方才宮裏傳信,陛下讓您回宮。”
“燕國使臣呢?”
“已經朝見過陛下,入住燕國驿站。”那小厮平靜道,“他們在我朝各處所放下的暗樁也已經被咱們的人替換了七成,另外三成有人監控。”
“知道了。”
九千歲望向桌上光禿禿僅剩下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他手指輕撥,那牡丹花便顫顫巍巍。
“到底年紀輕,做事浮躁了些。這孩子比他那有勇無謀的父親要聰明得多,若是早生個十年也算是個對手。”
“陛下怕是又要鬧脾氣了。”他掐掉最後一朵牡丹,淡淡道,“回宮。”
……
金銮殿內宮女和小太監們慌張跑出,身後砸出一堆奏折書籍。
“都給朕滾!”
小皇帝追着一個朝殿外爬去的小太監,沖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腳,眉宇間滿是陰郁暴躁:“師傅怎麽還不回來!”
殿外傳來一道珠玉落盤的聲音:“陛下這是怎麽了?”
瞧見九千歲,小皇帝連忙跑上前:“師傅你去哪了呀?”
“微臣身為東廠之首,燕國使臣來朝,自然要去查探一番,以護陛下安全。”
小皇帝一揮衣袖:“這些事情哪裏勞煩師傅親自費心,讓其他人去做就好了。”
他興奮的拉着九千歲走到位置上,指着桌上擺放的弓箭,像是炫耀着自己玩物的孩子。
“師傅你瞧,這是燕國此番進貢的弓箭,聽說乃是用成年公鹿筋黏粘,桑絲纏繞而成,最重的可達十二石,威力極強!世上僅有此一弓,百丈之外能射雄鷹!有了這把弓,朕這次圍獵定能拔得頭籌!”
九千歲指尖輕拂過弓箭,微微一笑:“的确是好弓。燕國向來擅長騎射,對弓箭鑽營登峰造極,微臣恭賀陛下喜得良弓,倘若陛下圍獵定能大放異彩,無人可及。”
小皇帝聽到他這話眼前一亮:“師傅也這般認為?”
他接着想到了什麽,眼中有些陰翳,“不像那些老頭子,成日覺得朕不務正業,認為朕會輸給那個燕國王子,覺着朕會丢了大趙的臉面,真是可恨!這次朕定要他們好生看着誰才是這天下之主!”
九千歲見他眼中的憤恨,不緊不慢說道,“不過微臣也的确認為此次春獵陛下不宜參加。”
小皇帝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滿面的不悅:“師傅也覺着朕贏不了那步六孤岐通?”
“自然不是。微臣正是因為相信陛下神勇,才覺着陛下不該參加這次圍獵。”
小皇帝聽到這話睜大眼睛,饒有興趣道:“此話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