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大難不死(二) 又遇故人

半個月後

清晨的小鎮上還留着昨夜月色的寧靜。只已經偶爾一兩個船夫撐着長篙在小橋下劃過。

碧水悠悠, 小舟輕搖。竹尖點水,河面泛起陣陣漣漪,帶着江南特有的清雅濕漉。

袅袅炊煙從墨瓦白牆後升起,伴着人間煙火氣, 小鎮上的客棧紛紛開門迎客。

小二站在門前打着哈欠, 就瞧見小橋上一個清瘦的身影牽着馬款款走來。

他一瞧,見那小公子長相清秀, 劍眉之下卻有着一雙杏眼, 很是好看。

只可惜右臉上一道淺疤, 破壞了這美感,可惜了。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直白,那小公子見了他一笑, 露出兩個讨喜的小梨渦。

“客棧還有空房嗎?”

見大清早就開門紅來了生意, 小二連忙将抹布往肩上一甩,笑着将這位清秀的小公子迎進客棧裏。

“有嘞,客官您裏面請——”

掌櫃的見來了人,笑眯眯的開了間上好客房将人引上樓, 又給他房裏送了些茶水後貼心的将門關上。

沈乾将包裹往桌上一丢, 撲到床上舒了口氣, 疲憊感才消退了不少。

自那日離開青魚村, 她就到月河鎮将寶石換了些現銀, 買了匹馬。

大城市裏通行檢驗較為嚴格,她便專挑小鎮落腳,半個月過去了倒也平安順遂。

期間也聽到了那火龍燒船的後續之事, 聽說這次死了不少朝廷重臣,最讓人驚訝的是太後也殒命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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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龍顏大怒,下令嚴查, 工部只說是河上風浪大致使油桶倒地,晚上巡查的船衛不小心将油燈火星滴落在地造成了火災。

那日巡邏的宮人皆以酷刑處死。

太後都死了,有誰又會懷疑她一個郡主死遁呢。

便是那藍衣宮女禀報九千歲,也不能否認自己會淹死河中。

小皇帝已經下命回帝都,他這次受了大驚,回去都要乘馬車走陸路。

如今半月已過,想來衆人也不會再對她的幸存抱有期冀。只是可憐了定北王二老,還是經歷了喪女之痛。

沈乾搓了把臉,不再去想宮闱之事,休息了會,便起身鎖好房門出了客棧在街上散心。

她如今穿着一身灰色布衣,将頭發盤起梳成男子發髻。眉毛特意畫粗畫濃,皮膚也塗上了一層黑粉,再加上面上的疤痕,以及略微幹癟清瘦的身材,倒真看不出來是個姑娘。

方蘭鎮不比金陵,卻也別有一番江南柔情。

已近初秋,街上種了些桂花樹飄着清甜的香味。有些客棧的小二直接從門前的桂花樹上摘下花蕊用來做糕點。

小販們已經守在攤前,賣布匹香料,小扇糕點紙燈籠的應有盡有。

沈乾見一處馄炖攤,她昨日連夜趕路還未來得及吃早飯,便叫了碗馄炖填肚子。卻見這馄炖攤過了一會兒又來了兩個五大三粗的莽漢,也叫了兩碗馄饨吃。

其中一個濃眉刺胡的大漢瞧了沈乾好幾眼,沈乾見狀迅速吃完馄炖便丢下銅板離開,直到确認那大漢沒有跟來才松了口氣。

一個人行走江湖并不容易,錢財能消災也能引禍,她又是一個人,難免被不義之徒觊觎。

還是等盡快找個能落腳的地方。

沈乾其實有想過要不要去蜀州,但是最終決定暫時先不去。

一來她當初擔心同玉花一家前行會給他們帶來禍端,另一方面倘若劇情不變,諸葛鴻早晚是要去蜀州的,若是被他發現自己沒死那真是沒處跑。

既然已經有了假死的機會,她不想再和劇情扯上絲毫聯系。

江南依山傍水,百姓富足,又遠離朝堂,是最好的去處。

她想着,可以先開個小店鋪,經營紅火賺了錢,便再開個慈濟堂,收留些孤兒和流浪狗。

一來看家做活,二來也不寂寞。

吃完飯,沈乾見河水清澈可愛,便叫了船家沿河飄蕩。

她躺在船裏瞧着河岸已經金黃的柳條,如同層層水墨瀑布,綻放着秋日的華貴。

今日天氣正好,沈乾正閉了眼睛享受着清閑,忽然聽到一陣朗笑。

她睜開一只眼朝那笑聲處瞧去,就見岸邊酒樓臨河一樓敞開的窗戶裏,幾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正站在那飲酒作詩,談笑古今。

嗯?

怎麽有個人這麽眼熟?

她起身定眼一瞧,嚯,這不是金陵酒家那白衣書生嗎?

沈乾記得他的名字,蘇若蘭。

他不是要上京趕考嗎?如今卻拿着她的錢在這鬼混。

沈乾抽了抽嘴角,她當初見這書生談吐不凡,清新脫俗,又肆意灑脫,的确有些欣賞,便送了他副镯子讓他換盤纏。

如今瞧見他居然沒有北上而是南下,一時之間無語凝噎。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她如今落魄,都想讓他還錢。

不過她最終嘆了口氣,蘇若蘭知曉她身份不凡,還是別節外生枝了。

再次鑽進船艙,沈乾翹着腿哼着小曲。秋風飒爽,小船又晃晃悠悠很是舒服,不一會兒她便睡着了。

等再次醒來時,船家已經将小船停在了岸邊。

她伸了個懶腰,付錢後跳下小船随意吃了些晚餐後天色就已經黑了。

今日恰巧是花燈節,她買了盞燈籠到河邊放去後便打算回客棧沐浴休息。

卻沒想到剛拐過街角,突然腦後一痛,就被人蒙上麻袋扛肩上快步帶走。

沈乾:“……”

千防萬防防不過居心不良。

等她再次醒來,就見自己和幾個姑娘手腳都被綁着丢在一個髒兮兮的屋子裏。旁邊堆着些柴火和草垛,看起來像是柴房。

見她環顧四周,旁邊的姑娘小聲道:“你也是被王胡子買來的嗎?”

王胡子?

沈乾眉頭輕皺,思索片刻道:“是那個濃眉刺胡,兇神惡煞的男人嗎?他身邊還有一個尖嘴猴腮,斷眉細縫眼的男人。”

“對,是他們,他們是專門拐賣姑娘的人販子。”那小姑娘接着道,“不過我們這一批都是爹娘賣出去的。”

“賣到哪裏?”

那女孩搖搖頭:“不知道,不過聽說是好地方,管吃管喝不會餓着的。”

啧,沈乾聽着這個套路總覺着有些熟悉。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就見一個頭戴紅花,濃妝豔抹的三角眼胖女人拎着幾個五大三粗的打手走進來。

她小扇輕揮,再衆人面前走了幾圈,忽然眼前一亮,走到沈乾面前仔細瞧了瞧,吩咐道:“打盆水來。”

那打手應聲離開,不一會兒便端着一盆清水走進來。

胖女人用帕子沾了水将沈乾臉上的黑粉擦去,露出白皙的皮膚,頓時笑開了花。

“哎呦呦,這王胡子算是老馬失蹄看走了眼。這丫頭居然十兩銀子就賣了。瞧瞧這細皮嫩肉的,便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比得上。”

她又稍微有些惋惜,“就是這臉上有道疤瞧着不雅,不過看起來也是新疤,等明兒給她用膏藥擦擦,看能不能淡了。”

說罷又瞧向其他姑娘,堆着滿臉的橫肉笑道:“姑娘們呢,你們來了我這柔醉樓便好生呆着,只要伺候好了恩客那便好吃好喝的都有。若是伺候不好,仔細皮肉板子!”

其他的姑娘們聽到這話也算是明白了,她們被王胡子賣到了青樓,頓時哭成一片。

那胖女人見多了這場面,冷笑一聲,指着她們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卻見有個丫頭哭着喊道:“我要回家!我不要做娼妓!你們都是壞人!”

胖女人聽到這話,直接一揮扇子,身後那打手便抽出腰間的鞭子朝那丫鬟狠狠甩去。

“啊!”

慘叫聲頓起,其他丫頭見了更是捂住耳朵尖叫,那打手就便一鞭又一鞭抽向叫嚷哭泣的姑娘們。

沈乾:“......”看着好疼。

她緊掐大腿擠出兩滴眼淚道:“媽媽別打我,我都聽你的。”

老鸨見她乖巧,倒是滿意:“你今年多大了?”

“再過兩個月就及笈了。”

老鸨搖着扇子,笑眯眯望向她:“既然你聽話,那媽媽自然不會虧待你的。既然你這般乖巧,就叫巧兒吧。”

她朝打手道:“給巧兒姑娘準備上等的廂房,好吃好喝伺候着。”

說罷又指着哭泣的姑娘們,尖聲罵道:“你們都給老娘聽好了,別一個個的裝清高!小賤蹄子老娘見多了,還沒有收拾不了的!告訴你們,乖乖聽話,那便如巧兒一般好吃好喝伺候着。若是存心跟老娘犟,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今日不準被她們飯吃!”

說罷冷哼一聲離開。

沈乾起身低頭跟在那老鸨身後離開。聽到身後方才同她說話那丫頭朝她淬了一聲。

“賤貨!”

沈乾垂下眼簾,面色平靜的離開。

出了後院走進前樓,她被領到了三樓的廂房裏。

入了房間,有丫鬟送來晚膳,便退出去鎖上門。

沈乾走到門前朝外瞧望,透過镂空紗窗可以瞧見喝醉了的男人摟着姑娘便親熱,便跌跌撞撞的路過。

老鸨已經到樓下迎客。見此時無人看守,沈乾放下裏屋的紗簾遮擋住外面的視線,直截了當的從護腕裏取出薄刀将床帳割斷繳成一條一條的長繩,見長度不夠,又割了被子接上。

這薄刀是她特意做來防身的,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場。

将布繩一端系在床帳的支杆上,另一端垂下窗臺,但這繩子也只能到二樓中間。

沈乾朝下瞧了瞧,擔心夜長夢多,便直接翻身出了窗臺抓緊繩子朝下攀去。

哪想到中途就聽到窗裏傳來吱嘎的開門聲,方才送飯的丫鬟從窗中伸出頭來,連忙喊道。

“來人啊!巧兒要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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