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女人不配有妻
蘇靈咚回門隔日,趙驿孟午時如約來接她回府。
回程的馬車到了半路,她命青梅喊停車夫,下了車。
“為何下車?”趙驿孟騎在白馬上,高高在上地問。
“我要逛街,孟郡王請先回。”
梅桃二人見他們夫婦杠起來,暗暗着急;王府的丫鬟、厮兒還有車夫們見孟郡王的臉上瞬間結冰,早吓出汗來。
蘇靈咚逛街走丢事小,母妃擔心傷身事大。趙驿孟豈容她如此肆意妄為,“在王府尚且會迷路,你沒資格逛街。”
“腿在我身上,你看我有沒有資格。”蘇靈咚還在氣他昨日撂開她,轉身朝天街的方向而去。
梅桃二人正不知要跟上還是勸回時,只聽到倏的一聲,趙驿孟已從馬上躍到蘇靈咚面前,一把扯住她的手,“你敢!”
又來抓手的這一套?!蘇靈咚完全不吃,“你生氣,比冷着臉好看多了。”但,不論是冰山臉,還是關公臉,她都喜歡,趙驿孟完全就是按照令她心動的模樣長成。
“跟我回去。”
“不要。”
二人氣力懸殊,蘇靈咚掙不脫,被往回拉,“再不放手,你會後悔!”
牽牽扯扯的兩個人是很好看的,女的貌若天仙,男的英俊不凡,氣質那般高貴的人,一時間做出失控出格之事,誰不愛看呢?于是小販攤子也不顧、貨物也不管;趕 * 路的停下腳步;趕車的也将馬兒拉住……圍觀者越來越多,大家開始議論紛紛。
趙驿孟已将蘇靈咚拉到馬車後。
“上車!”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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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拉扯僵持一番,蘇靈咚的頭發甚至亂了一些,趙驿孟氣得咬牙,耐性已快要耗盡,他揚起左手欲掀開車簾想把她強抱上去時,蘇靈咚做出躲避的樣子大喊:“救命啊!我夫君要打人。”
趙驿孟傻眼,這女人還真是能睜眼說瞎話。
衆人見他抓着蘇靈咚不放,且滿臉的愠怒與不耐,眼睛還瞪得老大,便對他指指點點,甚至有人直接指責他有辱斯文、打女人不配有妻,急得王府小厮們忙解釋,可悠悠衆口誰能堵?圍觀的每個人都只信美人的話,指着趙驿孟叫他是男人的話就放開弱女子。
趙驿孟第一次體驗到人生絕望,逼不得已只好松開手。
蘇靈咚對他做了個鬼臉,“要上車你自己上。”邊說邊靈活地擠過人群。
到臨安後,成親之前那段時日,蘇靈咚與她哥嫂已逛過幾次天街,她對這一條房舍精美熱鬧繁華、天下奇珍齊聚一堂、所需之物無所不有、吃喝玩樂放眼皆是、俊男美女接踵摩肩的大街很是熱愛,好不容易出門,又豈會錯過?
梅桃二人向趙驿孟福了福身,忙跟上自家主子。
“女子難養。”趙驿孟命兩個厮兒跟着,令他們酉時前将人帶回王府。
“郡王,小的——”
趙驿孟冷冷掃了他們一眼,厮兒立刻答是,這王府裏,在孟郡王的跟前當差,一向都是油煎日子。
玩樂半日,回到王府,蘇靈咚算是正式開始了婚姻生活,可趙驿孟卻無聲無息消失了,一連好多天不知所蹤。
那幾天,她忙着陪太王妃和小姑子,點茶、插花、焚香以及讀詩、看畫,這些蘇靈咚都是很愛的,在揚州的時候,蘇家喜歡這些的人少,到了王府,她不禁有一種到了大本營的感覺,整天忙得不亦樂乎,因而不甚在意趙驿孟的去向,只是到了夜間獨守空房難免會有些寂寞。
宮中的皇後娘娘日理萬機,入宮一事許久沒有眉目,一天,宮裏傳出消息,拜谒之事排上了日程。
原來,蘇靈咚父親的折子更快,邊境來的奏折總是自帶羽檄效果,一到宮中便呈到皇帝案前,事實上淮南東路并未發生大事,那不過是蘇昭睿的政務報告。
在奏折裏,他還附了一份私信,書:“臣甚感聖上賜婚之隆恩。小女日前進京赴婚,聞大喜之日,因太子妃娘娘愚弄,令小女與孟郡王淪為臨安城民談資笑柄,盼聖上為小女主持公道,以慰臣心,不至分臣守國安.邦、保家衛民之心。微臣蘇昭睿敬上。”
皇帝看了,将皇後謝氏傳到勤政殿,将那私信亦予她看了,二人商量對策,為太子妃又頭疼了一番。
“陛下,日前太王妃求見,想來亦是此事。”皇後娘娘道。
此前趙驿孟 * 與蘇靈咚婚禮中的亂子帝後亦曾有所耳聞,卻不知乃是東宮的太子妃從中作梗。
“皇後便宣她們進宮,當面問那太王妃,若真,再做計較。”皇帝指示。
皇後領命而去,将後宮事務略微後推,安排了一個早晨與太王妃相見,且令她帶蘇靈咚入宮。
到了三月二十日這一天清晨,蘇靈咚早起,讓青桃為她梳的是樣式簡潔的垂肩低髻,連發簪都沒插,只用淺白的發帶綁住。因她尚未受封,并無官服,太王妃曾與她說過,謝皇後崇尚節儉,故而她命青桃選了素雅的衣裳。
巳時剛過,身着官服的太王妃帶着蘇靈咚,又各攜兩名侍女,出了王府,分乘兩輛馬車朝皇宮而去。
及至見到謝皇後已近午時,蘇靈咚跟着太王妃一同向皇後娘娘行了禮,被賜座後,皇後與太王妃起初亦只閑聊,仿似尋常聊天。
皇後見蘇靈咚乖覺、機靈,回答問題很有條理,聲音又十分動聽,望着她光彩動人的年輕模樣,有那麽一瞬忽想起自己的桃李年華,亦不确定是不是因二人神似,只不禁莫名地對她心生憐愛。
兩盞茶的功夫,謝皇後終切到了正題。
“聽聞六哥兒大婚那日,鬧了些不愉快。王妃妹妹怎不将那原委告知本宮,如今我與陛下竟是從揚州蘇知州那兒得知真相,自家的事竟北上一圈,才又繞回宮中。”謝皇後邊說邊淡淡笑着。
“聖上與皇後娘娘日為國操勞,夜為民憂心,治理國家不舍晝夜,妹妹豈敢拿豆大家事來煩擾,令姐姐分神。”太王妃客氣一番,心裏穩了七八分,皇後娘娘語氣神色之間充滿要主持公道之意。
求見皇後娘娘遲遲沒個準日子,此前太王妃無意間叨念過幾次,說皇後娘娘越發不念舊情,如今聽到皇後所說,蘇靈咚方知她爹爹一言,竟比太王妃更有分量。
“瞧這六哥兒的妻子,可真是個美人,那雙眼睛甚是美。”
“皇後娘娘謬贊。”
“我且問你,太子妃對你與六哥兒下藥,你心下如何思想?”
太王妃與蘇靈咚皆未料到謝皇後會如此直接爽快。
蘇靈咚忙起身答道:“蒙皇後娘娘體恤關懷,現今臣妾與孟郡王皆已無礙。那日發生之事,婚宴上賓客衆多,我等雖知是太子妃所為,然對外亦只宣稱是府上侍女嫉恨于心、迷了腦子方做出失常之事,并未言有損官家之語。
“太子妃此舉,臣妾實不知所謂何故,孟郡王亦不明就裏,若能問清緣故,倘或許可讓我夫婦有錯改之,無則加勉。
“我父得知此事,定是因那坊間小報,未料他竟愛女心切,擾了皇上與皇後清心。
“臣妾鬥膽,懇請皇上皇後恕罪。”說完,她又行了一禮。
“你們又何罪之有?物不平則鳴,人不平則言。”皇後一臉溫和,“王妃妹妹以為該當如何?”
太王妃答道:“願憑皇後娘娘定奪。”
“郡 * 王妃又以為如何?”
“臣妾亦以為然,願憑皇後娘娘定奪。”
“唉!李鳳娘這冤家,盡給我們惹麻煩。”謝皇後一嘆,“你二人且回罷,我與皇上自會為你們做主。這事,你們處理得很好。”
“謝皇後娘娘。”婆媳二人一同起身拜別。
“且慢,我有一份見面禮給郡王妃。”
謝皇後看了看身邊的宮女,那宮女福了福身,後退轉身到一旁的桌上取來備好的禮物,遞給了蘇靈咚。
“多謝皇後娘娘垂愛。”蘇靈咚先拜謝,方才接禮,轉身交給不遠處的青梅。
“妹妹先行告退。”太王妃又道。
“郡王妃令我想起嘉國公主,”謝皇後忽想起去了的公主,便又問了一句,“不知你芳齡幾何?”
“臣妾屬虎,到五月底方年滿二十。”
“那要比嘉國公主小三四歲。”謝皇後起身,“可惜我一無所出,若有你這樣一個女兒該多好!”
“皇後娘娘貴為一國之母,舉我宋國年輕女子,便都是皇後娘娘之女。”
“小嘴怪甜的,怪道人們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襖。”
“若皇後娘娘不嫌棄,臣妾願孝敬皇後娘娘。”
“好好好,六哥兒是我侄兒,論理我們亦是一家人。”
她們三人邊說邊笑,出了殿門方散了。
太王妃與蘇靈咚離了皇宮,午膳過後,謝皇後便令女官去傳太子妃。
不多時,盛裝的李鳳娘便到了,直至仁明殿外,她方慢慢地下轎,想了一路,對皇後傳她所為何事終是不得已要領。
一進仁明殿,謝皇後一見她那頭閃耀的釵飾,那身奢華的穿着,再想想蘇靈咚的素雅,同是女人,果然各不相同,為何自家息婦總令人頭痛不已?
“臣妾拜見皇後娘娘。”
李鳳娘因謝皇後并非太子生母,從未稱謝皇後為母後。
“免禮罷。”謝皇後皺眉,“你可知我為何傳你?”
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李鳳娘自知樹敵頗多。宮裏嫉恨她的亦非一個兩個,不過她秉持的乃是不遭人妒是庸才的人生原則,行事從不加收斂。
被傳,她早有了被批的覺悟。“皇後娘娘亦不必拐彎抹角,有何事還請明言直示,我東宮雖不若仁明殿,但每日大大小小的事情亦有幾十上百件,我又怎知皇後娘娘傳我所為何事?”
“放肆!你入宮這麽多年,依然如此我行我素,目無尊長,心無尊卑,給我跪下!”謝皇後向來脾氣極好,然被太子妃頂撞每每亦會被氣得火冒三丈。
“皇後娘娘對臣妾有偏見亦非一年兩年,只是,還請勿要為我氣壞鳳體,免得太子又怪臣妾不懂孝道。”李鳳娘說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下跪,心裏咒着,老東西,找我什麽事,還不快快說來,好讓我心中痛快些。
“你張口如此,又做出那不着調之事,竟遑論孝道?”
“臣妾自上次太上皇後命我抄寫《金剛經》、皇後娘娘命我背誦《女論語》以來, * 一直相夫教子,并未行出格之事,亦未言乖張之語,日日謹遵皇後娘娘教導,不敢行差做錯。連日來,臣妾亦将東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又夜夜為皇上皇後祈福。此番訓誡,實在冤枉,臣妾——”
“冤枉?”謝皇後打斷太子妃,“本宮哪一件事情冤枉過你?那些你分內之事,勿須再多言語。每一次喧你到仁明殿,所為何事你心知肚明,若想不起來,便一直跪着,直到你想起再理論!”
李鳳娘登時慌了,若要将最近自己做過的每一件不入皇後法眼的事情說出來,那少說亦也十幾件,她實在料不到皇後會一反常态,眼看着她就要離殿,這樣跪下去如何得了,膝蓋跪壞了疼的還不是自己。
“皇後娘娘,臣妾知錯了,請皇後娘娘責罰!”
看見太子妃硬擠出來的可憐表情,謝皇後只覺無語,她主動認錯只有一種情況,那便是所做的虧心事不只一件兩件。
這次她手伸到宮外王府,不只令皇親出糗,亦有損皇室和睦,更遠的是擾亂君臣同心,是以帝後二人皆十分生氣。
“你既知道錯,那便告知本宮你錯在何處?”
李鳳娘吸了吸鼻子,裝作傷心欲絕的模樣,“臣妾日前打了迷惑太子的小宮女,将她趕出宮了。”
“還有呢?”
李鳳娘咬牙,到底是哪起小人打了這報告,東宮裏一定是進了皇後娘娘的細作,回頭看我不把她揪出來打死。
“還有、還有——臣妾日前讓妹妹将禁物帶入宮中。”
“看罷,這也叫将東宮打理的井井有條?你行事如此,如何以德服人?”不喧太子妃還好,一喧她,每次都能把自己氣得發抖。
“臣妾知錯了,請皇後娘娘降罪。”
“那最要緊的你還想繼續瞞着本宮麽?”
這下太子妃傻眼了,難道隐瞞了太上皇召見太子、私吞了太上皇後給自己兒子的禮物也被記錄在案了麽?還是,皇帝知道了她慫恿太子到他跟前哭窮之事?
“臣妾實不知還有何錯事,請皇後娘娘給個痛快罷。”太子妃脖子一仰,擺出視死如歸的那一套,以死相逼以前對謝皇後總是屢試不爽。
“你已是三十出頭的女人,他日若是太子登基,你便是一國之母的不二人選,如此德行,如何堪此大任?”謝皇後氣得不知如何是好,真乃朽木不可雕。
“皇後娘娘的意思是,陛下要禪位了麽?”
“大膽!”謝皇後呵道,“竟敢胡言亂語!”
“方才皇後娘娘那般言語,臣妾只以為——”李鳳娘覺得膝蓋有點痛,便身子一歪,坐到地上。
“給本宮跪好!”
李鳳娘不為所動。
“鄰芙,來啊!快給本宮教教太子妃正确的跪姿。”
李鳳娘吓得立刻起身跪正。
鄰芙是個連李鳳娘也畏懼三分的老宮女,唯謝皇後命是從,誰都不怕,所有後宮女眷無不聞風喪膽,她整人手段是應有盡有,且以能因材施教 * 而聞名,對付不同的人總有不同的方法。
謝皇後一傳,她即刻便到了,“皇後娘娘有何吩咐?”
“太子妃可想起自己錯在何處了?”
“臣妾、臣妾派人給孟郡王下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