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見君一笑暖三日

蘇靈咚本以為會難以成眠,不料,挨到枕頭上,甚至尚未等到趙驿孟上床,她便到了那沒有冷漠與嘲諷的夢鄉。

亦不知睡了多久,一個翻身,蘇靈咚撞到一旁的趙驿孟,她只像往常抱住被子那般迷迷糊糊、自然而然地抱住他。

她沒醒,可他卻醒了。

這時,天尚未大亮。

趙驿孟掙紮,蘇靈咚亦跟着醒了,察覺自己整個人埋在他的胸口,右手搭在他的腰際,她大腦登時空白,這也未免太羞恥,他會不會以為我在引誘他?而且,昨晚他才清清楚楚地說過秋季之前不圓房——

蘇靈覺得顏面掃地,根本不想清醒。

“你到底想在本王懷裏裝睡到幾時?”

要死,蘇靈咚咬舌,放我一馬你會死的麽?

她已決計裝睡到底,不論他說什麽,都不要睜開眼。

“投懷送抱,好不害臊。”

趙驿孟邊拿開蘇靈咚的手邊說,推開後細細地看了她一眼,便是睡亂了秀發,亦完全不影響她的貌美,她那如花一般的唇瓣,他忽然有點想要。

這想法剛剛産生,趙驿孟便猛地坐起身,只覺得自己被魅惑了,本王怎麽可能想會要她?!

恰此時,蘇靈咚“嗯”地一聲嬌哼,驚得趙驿孟忙從她身上挪開目光。

“剛剛你在咕咕唧唧說什麽?我沒聽清。”蘇靈咚故意柔聲柔氣地問。

“裝傻充楞。”

蘇靈咚抿了抿嘴,後才緩緩睜開眼,“我仿佛做了一個很愉快的夢,可惜,竟想不起來夢見了什麽,不然可以講給六郎聽。”

Advertisement

“本王對你的夢不感興趣。”

“怎一大早便氣鼓鼓的?生氣會使人醜陋。”在喜歡的人的懷裏醒過來,這件事夠蘇靈咚開心好幾天了。

“你又怎知本王生氣?”

“咦?奇怪,我不記得我說過是六郎生氣。”蘇靈咚眨巴着眼睛,異常無辜地看向趙驿孟,“莫非你在生氣?誰那麽不識好歹,惹我夫君?”

“這床都要成你的戲臺子了。”

“活着呢,最重要的便是開心。”蘇靈咚亦爬起來,後在趙驿孟眼前舉起雙臂,伸了個懶腰。

“沒個女人的樣子。”趙驿孟一臉嫌棄。

“差不多罷。”蘇靈咚沒好氣地說,你可把我當女人了麽?睡一張床卻無事發生,還說什麽秋季之前不圓房,簡直令人火冒三丈。這般地禁欲,不愧是去寺院久住過的男人。

“我問你,你是不是給你父親書了信?”

昨晚,趙驿孟回來已在他母親跟前聽聞了她們進宮的 * 種種,以及太子妃被訓一事。

“沒有。”蘇靈咚搖搖頭,“六郎何出此言?”

“那便罷了,想來太子妃亦不會料到是你告發她。”一想到以後難免會再見到太子妃,趙驿孟便覺頭疼。

“六郎是在擔心我麽?”

“擔心你?”趙驿孟冷哼,“你可真喜歡自作多情。本王不過是警告你安分些,別到處滋事,臨安不比你揚州,多的是厲害人物,保不準哪天會惹禍上身,你最好謹言慎行,別給本王添亂。”

“六郎就是在擔心我。”

“清醒些,一莫癡心;二別妄想。”

“若是我要癡心妄想,又當如何?”

“便随你,到時候可別說本王沒告誡過你。”

“六郎,把話說清楚些,你心中是不是有別的女人?”

“你這女人,你心裏可有點別的東西?”

“沒有,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人。”蘇靈咚氣呼呼地說,“請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心中是不是有別的女人?”

“本王不屑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趙驿孟忽然有點煩,這女人——一大早便绮言糜語,惑亂人心,一看就不是正經人家的女兒。

“你說!”蘇靈咚身上住在趙驿孟的胳膊。

他一下甩開她的手,“男女授受不親。”

“男女授受不親?”蘇靈咚快要被氣得吐血,“你我既已是夫妻,夫妻一體,又豈分男與女?”

“胡說八道!”

“你居然說我胡說八道?”蘇靈咚認真起來,連自己都害怕,“那行,我們便找太王妃講理去,将你我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講出來,看看這是不是胡說八道?!”

“放肆!”趙驿孟承認,面對這個女人,他不僅會失控,還會詞窮。

“怎地?你敢不敢承認你說錯了話。”

“本王并未與你圓房,那便表示,你我距離夫妻之實尚有一步,我二人現今只有夫妻之名。”

“那又何消等到秋季之後,擇日不如撞日——”

這到底是什麽虎狼之女?!“你再如此無禮,本王便不再回來了。”

蘇靈咚望着他那仿佛被自己欺負了一般的表情,一個沒忍住,不禁舉袖遮面而笑,他冷冰冰的外表之下裹藏的是一顆多麽傲嬌的心。

“天已大亮,該起床去向母親請安了。”

“不需要你提醒。”

他二人便一同起身,揭開紅紅的幔帳,外頭的光亮刺進了,夫妻倆的面色上都是淡淡的羞赧。

洗漱一番,二人一前一後出門,向王府正堂那邊去了。

沿路上,蘇靈咚見園子裏的牡丹開得正好,金燦燦的姚黃明麗無比,華如王冠,惹人喜愛。她心血來潮,便在一叢花旁站住,俯身摘下一朵開得正好的,後對着趙驿孟的背影喊道,“六郎,等一等。”

趙驿孟止住腳步,并未回頭。

別自讨沒趣,別自讨沒趣!這榆木,肯定會無情地拒絕。蘇靈咚自我警告一番,故而并沒抱有任何期望:“這姚黃和六郎今日的衣裳是很搭的,妾身為你 * 簪一朵,好俊俊地去拜見阿婆。”

這時,趙驿孟忽然轉身,“嗯哼”一聲,并未拒絕。

蘇靈咚一時不明白他是拒絕還是默許。

原來,趙驿孟每每自得于自己的模樣,很喜歡人誇他俊俏美,蘇靈咚叫住他的時候,他心中乃正想着,若是簪一朵姚黃,自是錦上添花。只因在人前冷漠慣了,一時放不下身段,恰此時,她主動要為他簪花,他便樂得順水推舟。

“因此,六郎是——”

“要簪便簪,哪來那麽多問題。”

蘇靈咚一愣,然後笑了,“如果六郎想要,大聲說便是,何以扭扭捏捏?”

“廢話怎麽那麽多!”

“妾身不敢。”

這大約是趙驿孟最配合的一次了,叫俯身便俯身,說簪頭頂不好便将耳朵湊過來,蘇靈咚歡歡喜喜地為他簪好,只見他走到大缸旁,臨水自照,“不錯,本王很滿意。”

“那是,六郎簡直潘安再世,宋玉轉生也。”

“本王看差不多。”

趙驿孟擡起頭,望向蘇靈咚,由衷而笑。

那笑容便如這三月底的春光,明中還帶暖,又如拂面而來的和風,清新又自然。

趙驿孟這一笑,蘇靈咚便把昨夜他的冷言冷語全忘掉了,就好像,所有的失落、惆悵都被他這一笑撫平。

“我亦要簪。”蘇靈咚看着趙驿孟的眼睛。

他二人已停在牡丹園前許久,幾個灑掃和照看花園的丫鬟忘了手中的事情,或偷偷、或裝作不經意,遠遠地看着他二人,或羨慕或感動,皆以為他們郎情妾意、琴瑟和諧。

“讓本王一人獨美便可。”

“如此,若是阿婆問起來又該當如何?”

蘇靈咚早看出來,他母親是他的死穴。

果然,趙驿孟板起面孔,摘了一朵很小的,為蘇靈咚簪上。

他本想着小花不起眼,然蘇靈咚本是女子,且五官都是小巧又精美的,大朵的牡丹反而不若小朵的襯合。

他二人今日都是垂髻,趙驿孟簪左耳,蘇靈咚簪右耳,夫妻并肩而行,看上去竟如同水中鴛鴦、天上比翼。

及至二人向太王妃問過安,趙驿孟的弟弟妹妹亦來了。

太王妃見兒子面上不若往常那樣嚴肅沉悶,神情帶着罕見難察的羞澀,便只猜測他夫妻二人昨夜缱绻恩愛,故而聯想到孫兒指日可待,因此十分高興。

趙驿檸和趙驿槿在一旁耳語,後又一同望着哥嫂低聲笑。

“若你們天天這般整齊地承我膝下,那便死而無憾了。”太王妃笑道。

“便依母親的,孩兒自會多抽空來看望母親。”趙驿孟斂住輕浮的愉悅,變得一本正經。

“阿婆生在這福澤深厚的王侯之家,如今不過年将半百,別我說與六郎不答應,便是那些福氣又如何肯依?”蘇靈咚近日來常伴太王妃左右,知道她生性悲觀,便故意挑一些活潑的話說,“且如今,九弟與五妹尚未婚配,多少的喜事尚等着阿婆呢。”

趙驿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哥哥 * 一眼,笑道:“如今哥哥嫂嫂如那姚黃花兒一般,和美異常,母親該放寬心,不消多時,我們家裏定會更熱鬧的了。”

這話說到太王妃心坎上,她笑:“那是,我如今只盼這個了。”

趙驿孟瞪了弟弟一眼,并未開口。

然而蘇靈咚是個不容他人開涮的,來而不往非禮也,“古往今來,大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後來居上者亦比比皆是,像我們九弟這般風流倜傥又卓爾不群的哥兒,亦不知惹得幾多姑娘動了芳心?阿婆,既然九弟說不消多時家裏會更熱鬧,想必已有了主意,若非如此,何來熱鬧?保不準我們九弟更出息,我與六郎是不介意九弟後來者居上的。”

太王妃笑道:“九哥兒,可是如你嫂嫂所言?若真,便說出來讓為娘的替你做主。”

“母親,我——”

趙驿槿噗嗤一笑,看着面紅耳赤、噎得說不出話的九哥,往日,他們家就她九哥話多,如今嫂嫂一來,他可是遇到對手了。

他們一家人又笑了一會兒才散了。

趙驿檸追上他哥哥嫂嫂,道:“六哥,等一等。”

趙驿孟見弟弟有話說,便令蘇靈咚先走。

待蘇靈咚走遠,趙驿檸才接着道:“六哥近日告假,且連日來都不曾在家,想來不知皇帝已将今年馬球賽事交與太子全權負責。”

“何時之事?”

“三月二十二日皇帝的口谕。”

“馬上便是四月,此事太子應會找我。”

“九弟正是如此思慮,故而提前知曉與你,心上好有個準備。”

“嗯,可還有何事?”

“六哥那麽急不可耐,可是要追随嫂嫂而去?”趙驿檸笑呵呵道。

“沒大沒小。”趙驿孟輕推了下弟弟的左腦門,朝蘇靈咚離開的方向去了。

他有事要問蘇靈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