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只願君心似我心

趙驿孟沒打算驚動母親, 只将妹妹帶到書房。

“你可知我為何要叫你到這裏來?”趙驿孟是習武之人,聽力是很好的,方才蘇靈咚那番耳語又如何能逃過他的耳朵?

趙驿槿點點頭, 低頭小聲道:“如今,再不用六哥去問路大哥!”

“你——”趙驿孟氣不打一處來,“是不是你嫂嫂教你的?”

趙驿槿搖搖頭, “是我的心,我的心教我的。”

趙驿孟不知道如今的女人是怎麽了,前有蘇靈咚, 現今,自家妹妹亦是如此, 全然不識矜持二字, “你同路師弟都說了什麽?”

“便是一些——”趙驿槿擡起頭, 看着哥哥的眼睛,“便是一些, 只能夠對他說的話。”

“有什麽話是只能對他說、不能對我說的?”

趙驿槿哭笑不得,好像自己的六哥在這方面有點滞後, 亦不懂他與嫂嫂是如何相處的,“我都說了,只能夠對他說。”

“既然你不需要幫忙, 我且問你,路師弟如何回答你?”

“他什麽都沒說。”

“路師弟生性如風,來去無蹤, 你怎可如此莽撞?”

“六哥不亦是來去無蹤、生性如風麽?”

“胡說!”

“這是嫂嫂說的,而且,便是嫂嫂不說,我亦看得出來, 你們成親之後,六哥不亦常常丢下嫂嫂,令她尋你不着麽?”

趙驿孟無可辯駁,有點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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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師弟什麽都沒說,那便說明,他無所想——”

“那可不一定!”

“何以見得?”

“且看罷。”趙驿槿想,如果他喜歡,他自然會來找我。反正,他亦沒拒絕,不是麽?

“如今你已值碧玉年華,母親早已在為你張羅,你哪有時間等他?還不老老實實跟我說清楚,為兄好幫你。”

“可—— * ”趙驿槿出乎所料,她只以為他六哥不會懂,“這種事情,想亦沒法幫,不若順其自然罷。”

“好一個順其自然,方才在酒樓你為何要追上去?”

趙驿槿啞然,許久才道:“該說的我都同路大哥說了的。”

“我去找他。”

趙驿槿忙拉住他,“六哥!”

兄妹二人僵持了一會兒,趙驿孟嘆了一口氣,“你回去罷。”

“你先不要告訴母親,行麽?”

“為何?”

“我怕母親擔心。”

“這有何可擔心的?”

“大家都尋求門當戶對,我知道我與路大哥家門懸殊、年齡想必——”

“年齡不是問題。”

“在我沒搞清楚路大哥的心意之前,請六哥為我保密。”

趙驿孟不置可否,姑娘家的心思,他亦懶得去猜,便氣鼓鼓地答應了。

因豐樂樓一見,趙驿槿開心了許久,她的開心不只寫在臉上,還付諸于行動。

很快,她便将那畫到一半、被忽然而來的趙驿檸打斷的畫畫完。

像路呈骞那樣看起來有點寂寞、又總是獨來獨往的男子,是她最喜歡的類型。

隔日,她哪裏都沒去,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翻起來,湊巧翻到的那一頁,上面是李之儀的《蔔算子我住長江頭》,因那句“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寫中了她此時的心頭事,便只反反複複念着“只願君心似我心”,心裏是昨日路呈骞孤單地對着她笑的模樣,于是,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露秋,研墨!”

露秋答是,麻利地開始動手,過一會兒,“姑娘,紙和筆備下了,墨亦研好了。”

“這就來。”趙驿槿将書放下,走向窗旁的案桌前。

她已将那首詞熟記于心。

才提起筆,露秋便問她,“不知姑娘昨日同路郎君說了什麽?為何回來之後,你整個人都變了?”

“哪裏變了?”

“嗯——”露秋努力地想了想,“就好似撿到了寶,開心到全身上下都在笑。”

“胡扯,手和腳豈能笑的?”

“自然不能,可是,你拿扇子的的姿勢都不同往日了,往日的扇子是扇風,今日的扇子則是遮面而笑;而雙腳,往日任憑太王妃幾番教導,姑娘都從來沒有走過輕曼的蓮步,現今有了——”

“得啦得啦,我看你是太閑了,一道到晚只會觀察我的手和腳。”

“這是露秋的職責嘛。”

“我才沒有走蓮步。”我只是想起路大哥,腳步慢了些、小了些。想起他接下錦囊時那不知所措的模樣,趙驿槿又噗嗤笑了。

“姑娘,喜歡一個人有那麽開心麽?”

“嗯,等你遇到心上人就明白了。”

“露秋不敢想。”嘴上說不敢想,其實她心裏亦是滿懷期待。

太王妃喜歡書法,故曾督促趙驿槿練過幾年,她們母女都喜歡臨摹先帝徽宗的書法,頗得幾分精髓。

只不知現今路大哥在做什麽?她一邊想一邊提筆,這四五十字,因心中暢快竟一揮而就,十分潇灑。

“姑娘的字,看起來亦似乎在笑呢。”

露秋見趙驿槿一氣呵成,邊接過她手中的筆邊道。

“得啦,馬屁拍得如雷響。”

“姑娘若是不喜歡,我下次再不說了。”

“我幾時說過不喜歡?”趙驿槿笑盈盈的。

“姑娘跟前做人可真難。”

她主仆二人正笑着,一個小丫鬟進來報:“郡王妃來了。”

她話音方落,便見一身月白色衣裳的蘇靈咚走進來。

因書寫的字墨跡未幹,趙驿槿收藏不及,便作罷,反正嫂嫂都知道了。

“妹妹在寫什麽?”蘇靈咚見案桌上有白紙,問道。她是在家塾中上過學的,讀過的詩書經文并不少。

“胡寫一氣罷了。”見嫂嫂走到案前,她還未俯身去看,趙驿槿的臉已先變紅。

“原來,妹妹的路大哥住在長江尾。這——二人共飲長江水,真是羨煞旁人!”

“嫂嫂,你!——”趙驿槿又氣又羞,反擊道,“與嫂嫂同六哥共簪姚黃一時傳為臨安佳話的事跡相比,妹妹這個算得了什麽!”

“共飲長江水是算不得什麽,但後面的就不得了了,只願君心——”

“嫂嫂,我求求你別念了!”說着就要去捂住嫂嫂的嘴。

她二人這般笑鬧,引得一旁的露秋和青梅好奇不已。

“可惜、真是可惜!”蘇靈咚賣着關子。

“嫂嫂不好好照顧六哥,跑到我這裏竟只為嘆息麽?”

“非也、非也,你六哥并非三歲孩兒,又何須我時刻照看着?我到你這裏,還不是為了看你要如何不負相——”

“嫂嫂,我不饒你了。”趙驿槿揚起手中的團扇,要去抓蘇靈咚。

蘇靈咚矯捷閃讓,避到案桌的另一頭,“誰讓你昨天見到你路大哥,竟連哥哥嫂嫂都不要了,怪道人們常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都還沒——”

趙驿槿被說得滿面通紅,便咬牙追過去。

姑嫂二人尖叫着滿屋子追逐,繞了幾圈,終于跑不動了。

二人嬌喘着,待氣息平緩下來,蘇靈咚才正經道:“我聽你六哥說,你自己同你路大哥都說了?”

趙驿槿點點頭。

二人坐下來。

“其實亦沒說什麽,不過,想來表達自己的心意已綽綽有餘。”

“既如此,接下來便看你路大哥的了。”

“嗯,且再看罷。”

“可惜了。 * ”蘇靈咚又說了一遍。

“什麽可惜了?嫂嫂說明白些。”

“明明昨日我該替妹妹看一看的,結果妹妹居然沒有引薦。”

原來,蘇靈咚未見過路呈骞,故而不似他們,能辨出人群中的他。

“路大哥的畫像,我昨日回來畫好了。”說着,趙驿槿起身去取了過來,遞給蘇靈咚。

“這眉眼,似乎和在盛月宮中的一個內侍有些相像。”

将畫拿在手中,蘇靈咚忽想起在盛月宮時那個對她格外關照的內侍。

趙驿槿聽她這般說有點不開心,嘟嘴道:“路大哥怎可能會像內侍?”

“嫂嫂錯啦。”

“我畫得不太好,路大哥本人的俠義之氣,我畫不出來。”

“你不是說他是你六哥的師弟麽,何以看起來年長于你哥?”蘇靈咚終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路大哥确實年長于六哥的。”

“亦不奇怪,拜師有先後。”

“要是他會來找我就好了。”

“你哥為這事,去找他了。”

“昨日他就說了要去。”

“昨日他沒尋到他,時日今日又去了。”……

路呈骞對趙驿孟避而不見,可他終究還是找上門來了。

早前,太子要趙驿孟攜帶蘇靈咚一起南下泉州之時,他便打算請師弟一道同行,以防自己忙于事務之時無暇照看蘇靈咚。

只因啓程的時日遲遲未定,他才沒行動。

因在豐樂樓巧遇,随後得知妹妹竟然對他行蹤不定的師弟暗許芳心,他便坐不住了。

昨日午後,他亦曾到過六和寺,撲了個空。

今日一早,他又繼續前來,一把推開師弟的房門,只見路呈骞騰地從床上坐起。

“亦不看看什麽時辰,還睡!”趙驿孟走到師弟床旁。

“又來,師兄,我們可不可以別見的這麽頻繁?”路呈骞雖坐起來,可眼睛還沒睜開,因趙驿槿送的錦囊,他昨晚失眠了,才睡着沒多久。

“你不是在臨安待膩了,七月,随本王去泉州。”

“可以拒絕麽?”

“你說呢?”

“知道了。”路呈骞又躺下去,趙家兄妹,一個比一個麻煩。

“你不問去做什麽?”

“除了蘇美人的事你會找我,還有別的事麽?”

趙驿孟不爽,怎麽都覺得師弟的話怪怪的。

見師弟那麽篤定的模樣,他臨時決定對他略去到時妹妹會同行一事。

這般決定之後,趙驿孟便準備離開。

路呈骞昨夜歸來時,早起做功課的小沙彌告知他昨日午後趙驿孟來過,故而還在等他往下說,偏偏趙驿孟沒了動靜。

“不是——”路呈骞聽到他走開的腳步聲,又爬起來,“師兄,你的話沒說完!”

“說完了。”

“我不信。”

“随你。”

“師兄,我的收費上漲了。”

“沒問題。”趙驿孟頭亦不回。

路呈骞覺 * 得有點被動,他不是來求自己辦事的?!

“師兄你別急着走啊。”

“不走看你睡覺麽?”

“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是又如何?”

“師兄、師兄——”路呈骞失了睡意。

“南下日子定了,本王再派人給你消息。”說完,趙驿孟頭亦不回地離開了。

“師兄,請你說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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