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後院起火致命擊
一回到屋裏, 蘇靈咚便迫不及待地走到燈旁看趙驿孟送給她的書,《女紅百日速成法》,光這書名, 已足夠令她倒吸好幾口涼氣。
“這是什麽破書,我不要!”
她将書往桌上一甩,氣得快要發抖。
“破書?”趙驿孟不解, 在盛月宮的時候,她不是說因繡香囊,她的手被戳了好幾針?“這不正是你需要的麽?”他一直記在心裏。
福建路印刷業最發達, 到了泉州,空時去了好幾家書商,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一本适合女紅初學者的書籍, 所以, 這女人——
“我何時與你說過我需要女紅書籍?”
“你——”她确實沒說過,可, 繡個香囊便把手戳了幾針,那還需要說麽?
他不知道, 蘇靈咚不是繡了一個香囊就被戳了幾針,而是,才繡了十幾針, 手便被戳了幾針,她從來都不是拿針線的女人。
“氣死我了。”還不快來哄我。蘇靈咚氣呼呼地想。
結果沒等到,趙驿孟兀自睡去了。
蘇靈咚明白, 趙驿孟那麽注重形式,今夜自然不會行禮,而且方才在外面他亦說了,等回臨安再說, 是以,今夜她連一個親密的小動作都沒有。
躺在裏面的趙驿孟等着蘇靈咚貼上來,結果蘇靈咚躺下之後,安靜得異乎尋常,他半側身,回頭,只發現蘇靈咚背對着他。
沒有了摸臉、襲胸和撓癢那些睡前小游戲,他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了。
此前,他每每口中嫌棄,卻覺得身心輕松。
這種事情,他說不出來,于是氣鼓鼓地又躺下去。
二人才和美異常地對拜過,眨眼間又是背對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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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睡到迷迷糊糊的蘇靈咚一個翻身,小手環到趙驿孟的腰際,他才漸漸地安心了,可心安了,身體又不安起來。
蘇靈咚已經睡着——
太子那一院落,此時再起軒然大波。
第一波早在太子與趙驿孟去趙知州府邸赴宴時發生過了——
起因是李鳳娘派李鹛辛去監視蘇靈咚。
蘇靈咚坦坦蕩蕩、落落大方,自然沒有發生任何落旁人指摘的地方。
倒是她與孟郡王郎才女貌、同進共退,令李鹛辛羨慕了一番。
當時大家都身着官服,明眼人自然知道,站在太子身旁的不是太子妃,後來便有流言傳出,說太子不愛太子妃,是以才帶了側妃,想必太子妃無德無能,才被冷落雲雲……
将這些謠言傳到李鳳娘耳旁的是椒兒。
李鳳娘派李鹛辛去監視蘇靈咚,又派椒兒去監視李鹛辛。
這世間人,多的是管不住自己嘴巴的,那些胡亂之語便是典禮之後的茶會中,從趙知州等官員女眷的口中傳出,椒兒是個急于邀功的,不只不管那些沒影子的話會造成什麽後果,還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
“她們還說、還說,若是以後太子繼位,只怕今日帶在身邊的才是後宮的、才是後宮——”
“住嘴!”李鳳娘鳳眉倒立,令姜兒立刻去傳李鹛辛。
好巧不巧,那時太子和李鹛辛正一起站在外院,亦不知說到什麽開懷的事情,李鹛辛不住地往頭上摸着,二人只一同笑,看上去好不溫馨,又忽然,太子的手伸到李鹛辛的頭上,姜兒站在不遠的背處,并看不分明他們是在做什麽,又不敢貿然上去打擾,只悄悄轉身,返回之後,亦不管真不真切,只把那捕 * 風捉影的一幕胡編亂造地報與李鳳娘,最後道:“不成想,李姑娘這麽有野心。”
“好,很好!”李鳳娘握緊雙拳,用盡全力砸在榻上,“果是家賊最難防!”
“娘娘息怒!”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還愣着做什麽?”李鳳娘将餘力盡數使出,“還不快給本宮去把她叫來!難不成你們要等着我自己下床去請她麽?!”
“奴婢不敢!”姜兒又去了。
方才,太子正準備去赴宴,姜兒見到那一幕才轉身走開,趙驿孟便來了,是以,李鹛辛便告退,回來的半路上遇到了再次來請她的姜兒。
“李姑娘,太子妃娘娘有請。”姜兒福身道。
“我這就去。”李鹛辛因見到趙驿孟,面上飛紅,神色嬌羞。
姜兒更篤定方才的那一幕果是真的,因此心裏冷笑。
李鹛辛心情很不錯,亦不管有沒有結果,見到趙驿孟總會令她開心。
誰知才進了太子妃那屋便頓覺氣氛不對,裏面的宮女個個噤若寒蟬、垂首低眉、大氣不敢出,空氣彌漫着一股肅殺之氣,屋裏安靜得仿佛立着的都是木頭人,令李鹛辛一向落得很輕的腳步顯得擲地有聲——
穿過月洞門,到了李鳳娘榻前,只見她吃力地撐坐着,微微眯着的雙眼燃燒着熊熊的火焰——
“見過娘娘。”李鹛辛不明就裏,福身道。
“娘娘?!”李鳳娘又在榻上砸了一拳,驚得宮女們跳将起來,“你眼中可還有我這個娘娘麽?”
李鹛辛亦被吓一跳,聲音變小了些,“妹妹不知娘娘何出此言。”
“給本宮跪下!”
雖不明就裏,然李鹛辛知道李鳳娘一向刁辣驕恣,也一向将她當作棋用,可平心而論,比起旁人,她對自己已經算很好,往常從不曾如此厲色惡聲相對過。
她一邊跪下,一邊道:“請娘娘息怒,若妹妹不對,便責便罰,娘娘如今鳳體違和,如此動怒只會——妹妹惶恐——”
“你還知道我鳳體違和?!還知惶恐——”
李鳳娘本就是個急性子,極容易相信謠言,加之,太子本是她的命脈,此時她根本無法清醒,更別說思慮李鹛辛的本性。
“妹妹不知是何處行差做錯,還望娘娘明示。”
“你不知道,便一直給本宮跪着!”以往,被傳到仁明殿時,李鳳娘不肯認錯,謝皇後的這一招對她是最管用的,如今她便如法炮制,“一直跪倒你知道錯在哪裏為止。”
“娘娘,我——”
一番折騰,李鳳娘氣力已經耗盡,加之猛烈地咳嗽着,她已經毫無動手之力。
若擱平時,李鹛辛怎可能還能這般安然跪地,便是不被鉸斷頭發,至少亦會被她打倒在地。
“枉我那麽信任你,而你呢——”李鳳娘的眼淚滾出來,每當她真傷心的時候,反而不想流淚,偏偏卻忍不住。
“娘娘,奴婢扶你躺——”姜兒湊上前。
“滾,給我通通滾出去!”
看着驚惶的李鹛辛,李鳳娘只覺胸口被刺了一刀。
姜兒等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推後幾步站定。
“叫你們——滾,沒聽到麽?!”
其餘人等倉皇而退,屋裏只剩下她姐妹二人。
“本宮問你,”李鳳娘淚流滿面,心如死灰,“你對太子是否有意?”
李鹛辛不懂太子妃為何如此相問,“娘娘,妹妹不知娘娘何出此言,但,這是絕沒有的事情!”
李鳳娘冷哼,“你沒有,那便是太子有了!”
“娘娘,太子殿下與妹妹,便如娘娘同妹妹一般,是——”李鹛辛低着頭,思索着,清晨明明是她硬将自己推到太子身旁,莫不是她在考驗自己——
“不必再說!”李鳳她娘擡手止住,“他日若本宮察覺你有半句虛言,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娘娘,一直以來,你都知道妹妹鐘情于何人,若妹妹有半句虛言,”李鹛辛舉掌指天立誓,“若妹妹今日對娘娘有半句虛言,他日便叫妹妹天打五雷轟,死後必入阿鼻地獄!”
這時,若不發此毒誓,絕無法消除太子妃的疑心,且她确無他念,故而面容十分坦蕩,語氣十分決絕。
“本宮姑且信你。”李鳳娘的眼淚住了些。
“娘娘切莫聽人嚼舌,太子殿下同娘娘情比金堅——”
“情比金堅?!”李鳳娘冷笑道,“你們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才相信情比金堅,男人都是見一個愛一個,沒一個好東西!”
李鹛辛知道太子妃一向一意孤行,唯自己獨尊,是以不再辯駁。
“起來罷,”李鳳娘非常想大鬧一場,然此時,她已經身心俱疲。
李鹛辛站起來,“妹妹扶娘娘躺下。”
“別碰我!——”李鳳娘忙拒絕,“你走,別再讓我見到你!”
“娘娘,妹妹——”
“我死不了,你走,趁我還沒改變心意之前。”
李鹛辛只好黯然離去。
日間的這一波才平息不久,夜間,趙 * 惇赴宴歸來,李鳳娘又大鬧了一場。
她奮力下床,将屋裏能舉得動的東西全砸了,趙惇越攔,她越瘋魔。
精疲力竭之後,李鳳娘才厲色質問:“不知太子是否要效仿舜帝?然我與鹛辛妹妹并非娥皇女英;或者是學那南後主,大周命懸一線之際,便開始私幽小周;
“世事!還真是驚人地一致,如今,我尚未到奄奄一息的地步,你竟迫不及待,對我妹妹下手!——”
“你胡亂說些什麽?!”趙惇看着支離破碎的屋子,以及生無可戀、面有淚漬、雙眼紅腫的李鳳娘,加上她那一番言語,已料到定是她跟前的人傳了流言、嚼了舌根,“不好好養病,盡只會自尋煩惱!”
“自尋煩惱?!好一個自尋煩惱。”李鳳娘癱坐下去,怆然而笑,“你的手都伸到了我妹妹的頭上,且還是在院子裏,我真的是自尋煩惱麽?為絕後患,我只好忍痛将妹妹打死——”
“毒婦,你這毒婦!”
趙惇信以為真,李鳳娘的行徑實在令他發指,瞬間,他已急紅了眼。
“那時,李妹妹從樹下經過,被樹枝蹭到頭,不過是發上沾了一片枯葉,她自己摸不着,我才伸手幫忙——”
“你當我三歲孩兒麽?”李鳳娘苦笑,“她自己夠不着,難道旁邊會缺少奴才?還不是你瞅準了機會!”
趙惇不再言語。
李鳳娘亦沒有再鬧。
二人成親十幾載,第一次僵到無話可說!
趙惇只以為因自己一時思慮不周,竟害了一條性命,怔怔地愣了許久,不由得悔到落了男兒淚。
那一邊,李鳳娘見他落淚,只以為他對李鹛辛有意确鑿無疑,便有如萬箭穿心,又傷心又憤怒,忽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
趙惇從悲哀中驚醒,忙将她抱到另一個屋子,一邊命傳禦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