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原罪

清陽山這幾日總有點不太平。

被龍息反噬差點身死道消的秦東意, 在一夜過後像個沒事人一樣,人好了,但去哪都帶着樓畫。

有人說, 疏月君這是要親自看着那魔頭,也有人說,是魔頭給疏月君下了蠱。

原本各位長老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有了上次的教訓, 大家都意識到了樓畫這人就像個定時炸藥,誰也不知道他那天心情不好就炸了。

秦東意攔得了一次, 但下次是什麽情況,誰也說不定。

議事殿內, 掌門和各位長老齊聚一堂, 面上個個愁雲遍布。

“不是, 我真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樓畫那死烏鴉到底抽了哪根筋,就非要逮着我徒弟糟蹋!”

戊炎把椅子扶手拍得震天響,氣得絡腮胡子都一抖一抖:

“上次是金犼毒,這次又是應龍息, 小九有幾條命經得住他這樣造!要我說, 直接把他妖丹剜出來得了!”

“說得好, 你去剜。”

蓮垚上下打量他一眼,語氣裏滿是嘲諷。

“要我說,你就咽了這口氣吧。”椅子上四仰八叉躺着的玄松長老晃晃酒壺:

“你還看不出來他就是沖着秦東意來的?糟蹋秦東意, 那也就糟蹋一個。省的他去禍害其他好孩子,反正秦東意也不願意結道侶, 不如就讓他把那瘋狗看好了, 值。”

“好你個玄松老狗, 怎麽說話呢?真是刀不割在你身上你不心疼!”戊炎氣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撸起袖子:

“看我今天不教訓你!”

“各位長老,各位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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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位上的魏長珏用折扇敲敲案幾,無奈勸道:

“別吵了,咱們今天不是來商量如何處理十三的嗎?”

戊炎:“那瘋子瘋起來誰都管不住,如何處理?待在清陽山總也不是個事,趕出去罷了!”

蓮垚:“趕出去?說得輕巧,趕出去你家好徒弟的龍息反噬又該怎麽辦?”

玄松:“我看不如讓他們兩結為道侶,暗香谷跟清陽山還能化幹戈為玉帛,傳下一段曠世佳話。”

宗澤:“呼嚕嚕……”

議事殿內繼續雞飛狗跳。

魏長珏心如死灰,低頭玩着自己的折扇,索性也不去管了。

然而正在這時,議事殿外傳來弟子的通報聲。

魏長珏眼睛一亮,将人喚進來,而後便聽那弟子苦着臉說:

“掌門,長老。今日校場入門考核,疏月君也進了考核法陣。”

“幻境法器最近有異常波動,為防意外,是我叫疏月君看着些的,怎麽了?”魏長珏問。

“真的沒事嗎?”弟子快哭出來了:

“可他,可他還帶着樓畫啊!”

清陽山作為現今修真界第一宗門,每次招新都算得上修真界一大盛事,來報名的也多是十八歲以下資質優異的少年。

這些少年在進山門時便會經歷重重選拔,等過了最終的考核,才能真正算是清陽山的一員。

今日便是清陽山新弟子的最後一輪考核,參加考核的這數十人,會被法器随機分入各式幻境,若能在規定的時間內找見幻境,解開陣眼并且成功脫離法陣,則視作考核通過。

然而此時,樓畫坐在石頭上,笑眼盈盈地看着對面兩個小朋友:

“你們好,我叫樓畫,今年三百二十九歲,來自暗香谷。”

聽見這話,可憐的小朋友一個哆嗦。

樓畫當沒看見,繼續道:

“你們也介紹一下?”

這話一出,又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樹上一只烏鴉扯着嗓子叫了兩聲。

片刻,對面一頭銀飾的小姑娘先開口道:

“我叫燎鴦。”

她面上平靜如水,心裏卻早已驚濤駭浪。

她家主人,這又是在玩什麽新花樣??

燎鴦在暗香谷的資歷沒有霧青久,但也算是了解樓畫。

他們這些小妖對于樓畫算是又怕又愛,怕是因為主人陰晴不定,瘋起來誰都不認。愛是因為樓畫十分護短,對他們也很好。

總的來說,除了有時候實在不知道他在抽哪根筋以外,他是個很好的主人。

燎鴦心裏打着鼓,就在這時,她身邊的儒雅少年接着她的話道:

“周野望。”

見小孩都介紹完了,樓畫又看向身邊的秦東意。

他彎起眼睛:

“這位道友,到你了,你叫什麽名字?”

秦東意似是有些無奈地瞥了眼樓畫。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很配合地沖各位點點頭:

“秦東意。”

兩個小孩尴尬地笑了笑,只有樓畫真心在開心。

目下幾人所在之地是一片陰暗荒原,從天空到草地似乎都是一片了無生機的灰色。

今晨弟子考核還未開始時,魏長珏發現幻境法器內有異常能量波動,暫且不清楚原因,但入門考核也不能停。

為防止有意外發生,他就請正好有空的秦東意入內跟考。

樓畫跟進來确實只是想纏着秦東意,也沒想到這麽巧就跟小丫頭分到了一組。

但在幻境中,他們兩自然是不會出手幫忙的,小鬼頭們也知道這點,因此在自我介紹後,他們很快就出發去尋找考題了。

等小鬼們走了,樓畫偏頭看着秦東意。

他看了很久,最後認真問:

“師兄,你還在生我氣?”

那天他趁人之危,按照秦東意這死板性子,估計又要氣好久,這幾天下來這人也的确沒怎麽搭理他。

雖然秦東意一般情況下也不怎麽搭理他就是了。

想到這,樓畫往旁邊靠了靠,一把抱住他,像小貓撒嬌一樣蹭蹭他的臉頰:

“又不是沒做過,那麽介意作甚?”

聽見這話,秦東意微一挑眉,問:

“什麽時候?”

類似的話樓畫并不是第一次說,他記得在樓畫剛被押入山牢的那天,他也是提過兩人曾經有過肌膚之親。

但秦東意并沒有印象,當時聽過,也只當他在胡鬧。

“在東荒遺跡的時候啊。”樓畫的目光從他的眼睛挪到唇瓣,忽地冷笑一聲:

“你忘了?”

“對,我忘了。”秦東意順着他的話接下去,他推開樓畫,順勢問:

“所以,你告訴我,東荒遺跡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些天,秦東意一點一點回想過當時的細節,卻發現他的記憶有很多缺口。

當時是由樓畫師尊,也就是上任掌門崇桦帶隊,十幾人一起進入的東荒遺跡。

再後來,他們走散了,接着的記憶便開始模糊起來,秦東意甚至連自己如何融合的應龍息都想不起來。到最後,十幾人的隊伍裏,就他一個人安然無恙回了清陽山。

剩下的人,除了叛逃的樓畫,無一生還。

秦東意直勾勾望着樓畫的眼睛。

樓畫聽着他的話,突然皺了眉。

“發生了什麽?”

他小聲重複了一遍秦東意的問題,下意識回憶起當年的情況,卻發現記憶中的東荒遺跡只是幾個破碎的畫面。

他有些恍惚。

“崇桦掌門怎麽死的,又為什麽要殺他?”

秦東意握着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

聽他這樣問,樓畫心裏無端生出些煩躁來。

他無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袖子,喃喃自語一般在說些不着邊際的話,眸子的顏色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樓畫眼前閃過些破碎的畫面,随之而來的是腦海中幾乎撕裂開來的痛。

他攥緊手指,看見一攤血跡:

“別死……”

“救命啊!!!”

樓畫眼瞳浮上一層猩紅,卻被遠處一聲尖叫打斷。

同時,有絲顯然不屬于這裏的濃郁怨氣驀然出現,轉瞬即逝。

他回過神,往聲音來源處望了一眼,等反應過來時,身邊一襲煙青的人已經持劍掠了出去。

樓畫愣了一下,也起身跟了過去。

同時,他在識海中問道:

“老長蟲,你能看見我的記憶是不是?”

應龍随叫随到:“确實。”

“東荒遺跡出了什麽事,為什麽我想不起來?”

應龍頓了頓,只說:

“有個人怕你說漏嘴,給你封起來了。”

“誰?”

“這,他囑咐過,不能說。”

說罷,應龍察覺到樓畫的精神狀态不太好,立馬話鋒一轉,語速飛快地補充道:

“這個不能說,但我可以用別的秘密補償你!你冷靜,勸一下自己,我就把小秦的秘密告訴你!!”

聽見秦東意的名字,樓畫果真停止了鑽牛角尖。

他深吸一口氣,眼底浮上來的猩紅緩緩消散,甚至還彎唇笑了一下,以證明自己很好:

“你說。”

應龍在心裏高呼三遍“對不起了小秦”,而後義正辭嚴地說:

“小秦根本沒生你的氣!你那天受龍髓寒息影響,像塊捂不熱的冰,是他一直抱着你暖着你,他還牽了你的手。只是你當時不清醒,想不起來了。”

每當這種時候,應龍總會感慨自然界食物鏈的奇妙之處。

一物降一物,不是蓋的。

“當真?”

“我哪敢騙你。”

樓畫的情緒果然被安撫了個七七八八。

應龍松了口氣。

這家夥瘋歸瘋,但其實好哄得很。給他說點高興的事,不愉快的那些就瞬間忘去腦後了,有時候比誰都單純。

正如此時,他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在生什麽氣,高高興興找秦東意去了。

這片幻境是一片荒原,看似什麽生物都沒有,但作為清陽山的入門考核,又哪裏有看起來那麽簡單。

荒原往南幾百米開外有一座低矮的石頭山,中央被人破開了一個洞,剛才周野望去的就是這個方向,燎鴦最後那聲尖叫也來自這裏。

等走到石頭洞口,樓畫沒有多猶豫,直接跳了進去。

這石頭山看着不高,但內部卻深,似是還往下挖了個百十來米。

由于四周封閉且光源過高,等到了石頭山的最底部,四周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樓畫一雙眼睛在一片漆黑中泛着淺淡的紅光,落地後,他像是踩到了什麽軟綿綿的東西,觸感跟地面有些不同。

他微一挑眉,用力踢了一腳,底下的東西卻是悶哼一聲。

随後,少年尴尬地幹咳兩聲:

“魔尊大人,你……踩到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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