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梅開二度
早高峰是很恐怖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會出現以下的情況——
拎着手提袋上電車，下了電車只剩手提；踩着人字拖上車，下車只剩人字；以及早餐消失術……之類的……
總之，因為過于擁擠，所以無論不小心踩到什麽都是正常的。
才怪啊！
勝彥就地一跳，躲過無情一踩，接着卻又被甩來的背包當頭痛擊。
人們交錯的腿足，手裏拎着的各種東西，對于迪哥獸的大小而言，幾乎都是兇器的級別。
而終于躲過多重‘攻擊’再次回到椅子下面的安全地帶後，不待勝彥松口氣，他接着又發現了慘痛的事實。
似乎，是到站了來着。
迪哥獸癡癡呆呆。
就這樣，勝彥眼睜睜的看着順平下車了，自己卻還被困在椅子底下勉強只夠翻滾的區域內。
迪哥獸立刻又沖了出去，踏在人潮上，輕輕越過人們的肩膀，向車門外撞了出去。
“奇怪？剛剛那是什麽？”
“誰的早餐被甩出去了嗎？小籠包？”
“兔子玩偶？”
都不是，是我dio哥獸噠……魚唇的人類喲。
勝彥聽着身後電車裏傳來的讨論，心中感嘆數碼獸優越的五感，再次躲進灌木叢。
“媽媽，剛剛有小兔子，小兔子……”雙馬尾的小女孩停下來。
是迪哥獸……
勝彥巨大不滿。
“好好好，但是幼稚園要遲到了，下次再看小兔子吧？”
所以都說了是迪哥獸啊！
某勝彥獸從另一端的草叢冒頭，看到人類幼崽被大人帶走後狠狠放松，瞬間癱成餅餅。
風吹得很靜，小小的，年幼的獸在草叢中滾了一圈，腹部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
有點餓，但是草叢好舒服，想睡覺……勝彥猛然回神。
啊啊啊，順平呢！
吉野順平不見了！跟丢了！
“我選擇傳送。”
梅開二度，勝彥再次向現實低頭。
［調息cd中，距上次傳送時間未滿24小時，暫不可以使用。］
系統的電子音響起，平靜提示，令勝彥感覺無比糟心。
要不要在這種地方這麽真實！
勝彥看着展開的城區地圖中代表隊友的藍色标點一跳一跳……他認命的嘆了口氣，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向順平所在坐标趕去。
腿着走……
但很快，更麻煩的事情出現了。
迪哥獸是不會飛的……不是速度的問題，實際上迪哥獸雖然四肢短短，卻也有正常人類的速度。
眼下問題在于……勝彥他迷路了。
四周的房屋和街道，以及綠化的植被幾乎像是1:1的無限複刻，系統的地圖又讓人摸不着頭腦。
像是有些位置，顏色深一點，結果趕過去之後發現是高架的二層公路，終于找到路口上去之後卻又發現應該走下面才是正确的。
這是什麽最終幻想14式的地圖啊！
不會飛的迪哥獸嘆了口氣，再次倒了回去，重新選擇岔路口。
根本沒有想過會出現這種狀況的勝彥，昨天作為天使獸的時候是直接飛着走的，完全沒想過不能飛之後要怎麽辦。
別問，問就是後悔。
幾番折騰下來，當勝彥找到順平的學校時，時間已經是下午。
身上看起來有點髒兮兮的迪哥獸，原本純白的身體灰一塊白一塊，還頂着一些草葉之類的東西。
但即使這樣，小獸的精神狀态看起來依舊很好，貼着圍牆下的植被，他非常有活力的向着校園的後場跑去。
！是順平
獸的黑色圓圓眼裏，看到了那被選召的孩子，獸興奮地向着那個方向飛撲過去。
兩方距離不斷的拉進。
深栗子色，看起來很柔順的發質。
在校園後方的小樹林外，勝彥看到了他，于是也就向着樹林外沖了出去。
這是作為數碼獸的本能，本能的親近着被選召的，作為今後搭檔的……人類的孩子。
想要好好去進行一次自我介紹，然後就跟在順平身邊的勝彥……在此之前，卻又一次看到了不堪入目的瞬間。
仿佛是什麽奇怪活動的複刻。
一如昨天那樣的一幕，再一次的上演。
發生在校園一角的欺淩，以順平的痛苦而取樂的，惡劣的人。
少年的目光很沉靜。
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雖然長了一張線條非常柔和的臉，實際上很有骨氣。
勝彥大腦一片空白，他瑟縮在一角的長椅下，看到順平的嘴部一開一合。
他好像聽到了那邊在說什麽，好像聽到了戛然而止的大笑。
接着，也看到了那領頭的人被激怒後，神色扭曲的臉。
她抱住身邊的不良，壓制着心中歇斯底裏的怒意。
“別擋路。”滿目兇相的男生直接将她推了個踉跄，“不光是今天，還有昨天的舊帳啊，順·平·君——”
他拎住吉野順平的衣領，力量大到幾乎将那個身形瘦長的少年生生提起。
“昨天還真是被你的那個穿着奇怪衣服的朋友折騰的夠嗆……喂，叫他出來啊。”
他的表情陰戾的過分，語氣浮誇，像是為了刻意彰顯暴力那樣，聲音很大。
“翔太他啊，可是現在還在醫院呢，不會以為自己不用付出代價吧。”
不是夢……
順平低垂的透露，稍長的額發蓋住他的神色。
“說到底，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什麽從一而終的英雄……哈哈。”很大塊頭的不良，在盡情嘲笑，“讓他出來啊，不來的話——這樣做也意味着不過分吧。”
被抓住的頭發，拎起的腦袋。
煙頭滾燙猩紅，向着少年人的額角漸進——
“嘶、好痛！”
不良愣了下，“這是什麽？”
順平艱難的移動餘光去注視，于是驚愕之下，他看到了一只小小的獸。
長耳朵像兔子，嘴巴是小動物特有的三瓣嘴，像是永遠笑着一樣。
短小到極易被忽略的前肢。
以及……非常，非常多的牙齒。
外型像兔子，但絕對不是兔子。
“好多牙。”塊頭很大的男生，一下就甩開了咬住他左腿的獸，“真惡心。”
他松開了拎着順平頭發的手，順手掐了煙丢在地上，轉身向着那似乎因撞到腦袋而眩暈無法站穩的獸，踩了下去。
耳朵……
耳朵被踩住了。
屏蔽了痛覺，因扯動感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勝彥先是愣了一下，轉而發現這是機會。
“順平！”
真正念出這個名字時，才發現無比的順暢。
就像是早已在心中默念千百轉。
那年幼的，稚嫩的嗓音在向少年人嘶吼：“--快跑！！”
跑的快一點，再快一點。
去安全的，不會被傷害的地方。
越遠越好……
說到底……
幼年期的數碼寶貝的身體，過于弱小。
“快跑！”
迪哥獸被攻擊了。
成型的泡泡噴出，立刻落空。
迪哥獸可以吐出泡沫，可以用與生俱來的牙齒咬住敵人……但都是恫吓的意味大于傷害。
說實話，勝彥甚至懷疑，就算進化成巴達獸可能也無法保護吉野順平。
“快跑……”
聲音漸漸微弱的，純白的獸，開始幻想，自己能夠變成高大的樣子。
因為在同樣的成長期裏，巴達獸的必殺技是沒有什麽傷害力的。
并且還有相對較長的技能僵直，吐出之前，要先吸入空氣。
但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最大的問題是，他餓了。
就算是有着神奇力量的數碼獸，在饑餓狀态下，也是無法發揮力量的。
攝入什麽，得到什麽。
等價交換的定律依舊适用。
“順平，快跑。”
最後的一聲呼喚裏，那個聲音沒有了顫抖。
勝彥咬住想要過去順平那邊的人，被踩住，被毆打，都沒有關系。
他再次吸引全部火力。
那樣的眼神。
是堅定，以及犧牲。
……
啊啊……
有時候，人類對同類的惡意，遠超其他東西帶來的傷害。
如果有毀滅全人類的按鈕，他一定不會去觸碰，但如果是殺死讨厭他的人的話……
但是，然而。
“為什麽，會……保護我……”
順平認出了那個聲音。一如昨日重現的那樣，輝煌六翼下，是成熟和年幼的聲線兩相疊合。
只不過現在，只有年幼的那一部分。
現在，那年幼的聲音對他說。
——“我必須要保護你，因為你是我的搭檔，我是你的數碼寶貝。”
你聽到了嗎？
被選召的孩子……綻放光芒吧。
［神聖計劃］
光的階梯鋪延，似乎是基因的密鑰，又仿佛電子數據像星屑那般的揚灑。彙聚……
“去抓住！你親筆描繪的夢——”
進化。
信念與勇氣所成的奇跡。
——去守護重要的人。
順平看到那圓滾滾的，小小只的身體，在光裏重組抽長。長大成了現在的模樣。
像是任天堂出品的某只電氣寶可夢的樣子。
又像一只大號的，會飛的倉鼠。
［巴達獸］
［成長期哺乳型數碼寶貝，必殺技——］
“啊！”呃……失敗了……
并且立刻變回了迪哥獸，餓着肚子的話，即使再信念相通，再如何努力，也只會變成這樣啦。
但是……似乎造成了意外的效果。
——“喂、喂……剛剛那是什麽？”
“妖怪？”
“寶可夢？”
他們陷入慌亂。
說到底還只是這個年紀，并且人類多少會被無法理解的現象沖昏頭腦。
順平沖了過去，向着不良們猛地一下推搡，奪走了被包圍的獸後……
他翻牆跑掉了。
翻牆、翹課。
在大街上飛奔，身後是那些人的怒罵。
似乎是應該被視為‘出格’的行為。
但順平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頭腦輕盈……于是，他笑了起來。
非常清澈敞亮的嗓音，笑容在向陽生長。
……
“--所以說，你就是昨天的天使？”
将一周份的零食都放在小獸面前，堆積得高高的。順平看祂時的眼神有些發亮。
“不是天使，是天使獸。”‘咔擦咔擦’将薯片咬的清脆，“但現在是迪哥獸。”
勝彥頓了頓，繼續吃東西。他要把昨天的份也補上。
“我是……‘被選召的孩子’？”順平的語氣有些溫吞，小心翼翼。
縱使已經從獸的口中聽完前因後果，進化、數碼獸、神聖計劃。
依然，還是會産生疑惑。
畢竟，他曾平平無奇的長到17歲。
卻在經歷最糟糕的校園霸淩時被拯救，并且被告知‘你是被選召的孩子’。
就像是在宣告。
你是特別的，與他人不同的。将有奇跡一樣的神奇人生。
帶來這一切的獸，好像對于這種人類小孩子的心理變化渾然不察。
他只是非常可愛而堅定的——“嗯！”
“但就算沒有神聖計劃，我也一定會選擇順平哦。”
沒有說謊，沒有欺騙。
數碼獸只是一種表現形式，而前提是‘吉野順平’，之後才是呈現出來的形态。
以及雖然可能稍微有一點晚。
“順平幫助了我。”
“進化嗎？”已經被科普過。
吉野順平自然的認為勝彥所指的，是數碼獸跟在作為搭檔的他的身邊可以進化。
“唔……差不多啦！”勝彥拿腦袋頂了頂果凍，“順平順平，打開這個嘛！”
“啊、好。”
夜晚被關在窗簾之外，室內燈光明亮。
人類的孩子與獸相伴成長。
他們将一起度過日夜，危險、幸福。直到跨越那世界的殘酷之後。
計劃外的事情總會發生。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存在一成不變的平穩。
為現在而努力，拼盡全力去閃耀，以及接受現在的自己——
“迪哥獸，早上好。”
嗯……
看樣子，已經不需要再擔心張開嘴巴，和可怕的牙齒之類的事情了。
接受現在，接受自己。
或許情況并不像想象中那麽壞，不是嗎？
迪哥獸很可愛的看着順平：“今後也請多多關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