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一天槿婳到楊家去,在路上碰到了徐二娘。
她知道徐二娘與她舅舅舅媽有過節,一時計上心頭,便決意聯合徐二娘整整她舅舅和舅媽。
槿婳在她舅舅家住了幾年,知道她舅媽向來比較迷信,離開楊家時又聽到舅舅跟外婆說她舅媽最近老頭疼。
她舅媽一頭疼就脾氣暴躁,喜歡疑神疑鬼。
槿婳覺得這是個機會,便讓徐二娘找人扮成她娘的樣子去吓吓她舅舅和舅媽。
徐二娘和她舅舅舅媽雖是要老死不相往來的,但做了十多年的近鄰,對她舅舅家的諸事再清楚不過。
她也沒仔細問徐二娘到底找的是什麽人,又是怎麽吓的。她只清楚徐二娘一定有辦法。
徐二娘在街上賣了幾十年豆腐,三教九流的人,認識的多得去了。
而且做賊的人都容易心虛。
按今天的情形來看,她這法子很是奏效。
雖然瞧着她舅舅把錢還給她時心痛的模樣很是可憐。但她不這樣做,永遠都拿不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穆子訓聽完她的解釋,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娘子好計謀,為夫佩服。”
“我也是逼不得以,但凡舅舅和舅媽對我稍微好些,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槿婳說着,微微地嘆了一氣:“這事你可千萬不能跟別人說。”
“你相公是那種管不住自己嘴的人?不過你說的那個徐二娘靠得住嗎?”穆子訓有些擔心地道。
“在這事上我和她是同一條船上的,她若出賣我,對她沒半點好處。而且現在錢到手了,舅舅往後就算察覺出不對勁,還能讨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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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他們理虧在前,若還敢上門,更不要臉了。”穆子訓想了想道。
“放心吧!這麽長時間了,他們都沒發現什麽,事情一了,就更不會有旁的想法了。”槿婳看了看手裏的銀票對穆子訓道:“相公,不瞞你說,我當時跟徐二娘說好了,這錢到手後,要給她三分報酬。”
穆子訓微微一笑:“許人一諾,千金不移。這事人家出了力,你既和她約好了,給她三分也是應該的。”
“那剩下的二百一十兩,該怎麽花,可不可以由為妻做主。”槿婳十分鄭重地問。
“這本就是丈母娘留給你的,娘子想怎麽花就怎麽花,我絕不說個不字?”
槿婳沒想到穆子訓回得如此幹脆,有些感激地看着穆子訓道:“相公真好。”
又笑了笑道:“是這樣的,第一件事,我想多給相公買些書,送相公到書山學館讀書;第二件事,我想給家裏添置一些家具,改善下家裏的夥食;至于第三件事……我打算做筆買賣。”
穆子訓聽到最後,好奇地挑起眉:“買賣?”
“對,不是有句話說: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嘛!”
“這話是司馬遷說的,但做買賣可沒那麽容易。”穆子訓想起了他那些年做買賣的血淚史,極怕從沒做過生意的槿婳步他的後塵。
商場如戰場,一不小心,可是會傾家蕩産的,他就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放心,我有分寸的,只是小買賣,就算賺不到錢,也虧不了多少銀子。”槿婳拍了拍穆子訓的手輕聲道。
“這……你總該告訴我你要做什麽買賣吧。”穆子訓一臉不放心。
槿婳倒有些後悔太早把這個念頭告訴他了,搖了搖頭道: “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訴相公。”
穆子訓聽到她這麽說,以為槿婳說想做買賣只是一時興起的念頭,沒準她明天就改變心意了。
松了一口氣道:“買賣不好做,娘子別沖動呀!”
“嗯。”槿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幾日後,槿婳瞞着穆子訓偷偷到城東的知安堂去了。
知安堂是宋承先家新開的藥材鋪,鋪面裝修得有模有樣,雖不處于人流量大的鬧市,但生意看起來倒不錯。
槿婳一走了進去,一個穿着藍衫,看起來十分精神的夥計便熱情地迎上來:“請問這位夫人需要些什麽?”
“我是來找宋承先宋公子的。不知道他今天是否在店裏?”槿婳微微一笑。
“那請夫人在此稍等,我到裏邊去看看。”
那名叫阿福的夥計說着快步地走進了裏屋。
沒一會,宋承先便笑着出來了。
他頭上插着玉簪,穿了身品色的長衫,襯得他的肌膚更加雪白。
槿婳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皮膚,兩相對比,又忍不住羨慕起來。
“宋哥哥。”她笑着喊道。
“果真是槿婳妹妹,裏邊請坐。”
宋承先熱情地招呼她到裏邊坐下。
沒一會,剛才那夥計便端了茶上來。
宋承先邊給槿婳倒茶邊道:“難得槿婳妹妹到我這來,這是正山茶,入口甘甜,我記得你小時候就愛喝這樣的茶。”
難得宋承先還記得她愛喝什麽茶。槿婳心裏一動,端起茶杯,細細地嘗了一口:“好茶,不瞞宋哥哥,我已好久沒喝到這樣的好茶了。”
槿婳喜歡喝正山茶,是因她小時候,他爹常在家裏泡正山茶。
但茶對于一般人家來說可是奢侈品,這正山茶工藝複雜,價格又不低,穆家落魄後,她确實是有好幾年都沒嘗過正山茶的滋味。
素日裏能拿出來招待客人的也只有最便宜的炒茶或者茶沫子。
“槿婳妹妹若賞臉,哥哥送你幾罐。”宋承先道。
“那可使不得,我今日空手而來,若從宋哥哥這帶茶葉回去,豈不成了沒臉沒皮的。”
二人雖是許久未見,但坐下來,只消聊上幾句,倒似日日來往的朋友一般,絲毫沒有生疏感。
“他對你好嗎?”
敘了好一會舊,提到了穆子訓,宋承先忽有些出神地看向槿婳道。
“他?”
“就是你相公。”
“很好。”槿婳點頭應着。
宋承先不置可否,淡淡地笑了下:“說了這麽多,槿婳妹妹還沒告訴我,今日到我這來所為何事?”
宋承先竟問了,槿婳也不繼續打啞謎,認真地道:“我今天來,是想跟宋哥哥合夥做一筆買賣。”
“槿婳妹妹要和我一起做買賣?”宋承先臉上露出了不解卻又十分感興趣的神情。
“宋哥哥,你們店是藥材店,可有賣連翹?”
“自然有,連翹是比較常用的中藥材。”
“那你這店裏庫存着多少連翹?”
“應該不多。怎麽,你需要連翹嗎?”
“我眼下不需要,但不久後,城裏許多百姓都需要這味藥。”槿婳道。
“你說什麽?”宋承先覺得她這話說得不着邊際,但卻又別有意味。
“這麽說吧!不久後,城裏會有許多人染上一種風邪,而連翹是防治這種風邪的最佳良藥。”槿婳本不想說,但又覺得她如果什麽都不說,會影響宋承先和她合作的欲望,只得先把這事透露給他聽。
“眼下,大家不都好好的嗎?”宋承先疑惑地道,“你怎麽知道接下去會有許多人染上風邪?又怎知這風邪得連翹才能防治?”
每年的春夏交際之時,因季節變化,人們是更容易染上風邪。這種季節性的風邪一般還能傳染。
這本不是什麽特別的事,但按往年的經歷,風邪大面積爆發後,都是板藍根,金銀花等需求暴增,可沒有連翹的事。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但我發誓我說的是真的。”槿婳說完,認真地看着宋承先漆黑的眼眸道:“宋哥哥,你相信我嗎?”
她沒有店鋪,還得操持家務,沒法以一己之力去進購銷售連翹,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與宋承先合作。
宋承先有現成的藥材店,由知安堂出面購買銷售藥材,可省下不少事。
她确定這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但一切的前提是宋承先得信任她,支持她。
她期待地看着宋承先,希望他們以前培養起來的信任與默契,沒有随着時光的流逝而全然磨滅。
半晌,宋承先看着她的眼睛點了點頭,一字一字道:“我相信。”
槿婳提着的心終于放下了,輕松地笑道:“謝謝宋哥哥。”
其實,早在宋承先讓夥計端出正山茶那一刻,槿婳就料到宋承先會答應和她合作。沒有那杯茶,她還不敢這麽快就把心裏的打算說出來。
槿婳把收購連翹的計劃告訴了宋承先,并留下了一百五十兩銀子。
宋承先應了這事,也願意相信槿婳,但這事來得突然,又沒有來由,心裏到底沒什麽底。
見槿婳說得煞有其事,還準備得如此充分,連銀子都拿出來了,心裏的疑慮自也一寸一寸地被打消了。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說明:
這裏所說的風邪,指的是一種流感。
古代沒有流感一詞,我查了資料,叫“時行感風”比較妥當,但怕大家不理解,直接用了“風邪”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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