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郭友長本還對向小湘抱有一絲希望的,在得知向小湘娶了槿婳身旁的婢女為妻後,便知把向小湘挖到寶記的事是徹底涼了。
向小湘這條路走不通了,但他豈能就這樣善罷甘休。很快地,郭友長又想到了另一個辦法……
槿婳這邊卻是不知道郭友長又在算計她,正歡歡喜喜地準備着過年的事。
小梅出嫁前,之前遣散的丫鬟小竹和小菊聽說舊主東山再起,便雙雙前來投奔。她們二人以前也是在槿婳屋裏伺候過的,都是舊相識,知根知底的。槿婳正缺人手,爽快地把她倆留下了。
後來,之前伺候過穆子訓的小厮阿福也來了。槿婳也把他留了下來。她本是想讓阿福繼續伺候穆子訓,給穆子訓當個書童,但穆子訓卻說眼下他不需要人伺候了,槿婳便讓阿福到店裏幫忙去了。
穆家養了三個仆人,店鋪裏另有五個夥計,那五個夥計,也是以前在穆家幹過活的。
槿婳覺得再給她幾年時間,她沒準可以讓穆家恢複以往的繁榮昌盛。
“這紅燈籠挂起來,看着就喜慶。”槿婳道。
眼下,她正站在天井處,看小竹小菊在檐下挂紅燈籠。
穆子訓則帶着阿福在外邊清理大門上的青苔。
小竹和小菊一個十六歲,一個十五歲,二人身量差不多,但論性子,卻是小菊更活潑一些。
聽到槿婳說話,小菊回過頭笑道:“少奶奶說的是,這燈籠左八個,右八個,可不應了八八大順。”
“再加上挂燈籠的小菊十六歲,那就是又一個二八,又一個八八大順。”槿婳逗道。
主仆三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不一會,向小湘帶着小梅來了。
向小湘手裏拎着一只大水鴨,小梅手裏也拿了好幾大包東西,看情形,應是幹果,臘肉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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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在門口先見到了穆子訓,笑着喊道:“穆少爺,過年好。”
“二位來了,裏邊請進。”穆子訓正給阿福扶着□□,聽到他們二人的聲音,忙回過頭,做了一揖。
向小湘成了婚後,人開朗了許多,話也比較多了,他舉起了手中的鴨子對穆子訓道:“一點小小心意。”
“向師傅太客氣了。”阿福沒空,穆子訓便親自從向小湘手裏接過了鴨子。
槿婳在裏邊早就聽到了他們的聲音,笑盈盈地走上來道:“我那義父義母,今早差人送了兩尾大鯉魚過來,正想給你們送去一尾,你們人來了,我倒不用跑這一趟了。”
槿婳嘴裏所說的義父義母不是別人,正是宋承先的父母。
她小時候與宋家比鄰而居,宋父宋母那時就非常喜歡她。後來她搬了家,嫁了人,失了聯系。開店後,得了宋承先不少幫助,自與宋家的走動又多了起來。
去年,有一日,姚氏到街上去,不小心被一輛馬車碰到了,跌倒在地上。那馬車見有人跌了,直接跑了,旁邊的人怕惹上麻煩,沒一個上去幫忙。
姚氏只能坐在地上叫苦不疊。
這一幕,恰好被宋承先看見了。
宋承先當時也不知道姚氏的身份,只是出于好心,叫人把姚氏扶進了近處的一家醫館。
那大夫替姚氏處理了傷口,姚氏情緒穩定下來後對宋承先道:“謝謝這位公子,我夫家姓穆,我兒子在書山學館讀書,離這遠着,我兒媳婦在十八裏街開着妝粉店,倒比較近,煩請公子叫人到十八裏街上的美人妝跟我兒媳婦說一聲,好送我回家去。”
宋承先聽到她這麽說,立即明白——原來這位老夫人是槿婳的婆婆。他當即派人到美人妝去把槿婳找來。
槿婳來了後,姚氏才知道救他的人就是知安堂的少東家宋承先。
之前,因為槿婳和宋承先來往的事,她還懷疑過槿婳和宋承先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私情,如今見宋承先為人善良正派,他和槿婳兩個在她面前也是坦坦蕩蕩,姚氏才知自己誤會了。
後來,順着宋承先這條線,姚氏又認識了宋承先的娘。宋承先的娘本家也姓姚,見了面一說話,才知道論起親疏輩分來,二人還算是遠親。
一來二去的,穆家與宋家的來往便多了。
一次閑聊時,宋母對姚氏說她只生了個兒子,也沒個女兒,要是有個像槿婳那樣的姑娘就好了。
姚氏想着宋家家境殷實,穆子訓沒有兄弟姐妹,宋承先也沒有兄弟姐妹,槿婳的親爹親娘都去了,也沒給她留下什麽兄弟姐妹。若槿婳認了宋母做幹娘,且不說凡事多了個照應,就是面子上也過得去。
便對宋母道:不如就認了槿婳做個幹女兒,如果宋母不認槿婳做幹女兒,就讓宋承先給她當幹兒子,因為她也只生了穆子訓一個。
宋母帶着玩笑的語氣道:“大姐兒,你這主意打得精,認女兒的事是我先說的,自是讓槿婳給我做幹女兒,若我家承先給你做了幹兒子,我豈不虧了。”
宋母一來喜歡槿婳,二來見穆子訓考中了秀才,槿婳的美人妝也經營得紅紅火火,穆家未來可期,收了槿婳這個義女,可謂是強強聯手,對兩家來說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兩位長輩都有了這樣的心思,槿婳便順理成章地認了宋母做義母,喚宋父為“義父”,宋承先為“義兄”。
穆子訓在宋父宋母面前自稱“小婿”,宋承先也不客氣地改口喚穆子訓為“妹夫”。
他之前見穆子訓纨绔,一事無成,不是很瞧得起穆子訓,可穆子訓考上秀才後,宋承先便對他刮目相看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在宋承憲看來,穆子訓這樣的人,或許天生就是适合考科舉的,而不是經商的料。
如今宋穆二家親上加親,關系自然是十分和睦。大過年的,互贈些年禮年貨是再正常不過的。
小梅聽到槿婳說要送鯉魚給她,揚眉笑道:“那就先謝過少奶奶了,年年有鯉,年年有餘,多好的兆頭。”
“跟我客氣什麽,快進來吧。”槿婳說着,把她和向小湘請了進去。
小菊站在檐下,看見小梅和向小湘随槿婳進了屋,歪過頭低聲地對小竹道:“小梅本是和我們一樣的,如今倒成有錢人家的太太了。你看看她那身衣衫,多好的綢料子,都快把咱少奶奶的比下去了。”
“人家比我們早找上少奶奶,你要趕在她面前,指不定這闊太太就該你當了。”小竹笑着調侃。
“我才不想找個比我大一輪的。”小菊捂嘴笑了起來……
年過了後,商戶們又開始忙活起了開市的事。
槿婳想着美顏護膚不僅要在皮上用功夫,還得從內裏調養,便和宋承先商量,在知安堂和美人妝各開個專櫃,專門賣些美顏美體的花茶補品。
知安堂原本就是藥材鋪,要另開個專櫃不難,美人妝這邊要費的功夫卻多些。
這一日,槿婳待在店裏,正想着如何調整店鋪布置。
一個衣着十分闊氣的男人領了個打扮得很妖嬈的女人到店裏來了。
美人妝每日客來客往,槿婳也不是個個都留意得到的,但這兩位客人一進大門,便引起了槿婳的注意。
一來,那男客衣着雖闊氣,但卻是一臉的橫肉。開門做生意的,最怕地痞流氓來鬧事,槿婳開店的這幾年,也曾和這些人打過交道,而這男人進了店後,臉上雖帶着笑,但給人的感覺就不是個善茬。
二來,他身旁的那個女人身上風塵味太重了,又穿了件緊身的裙子。走路時,胯扭得厲害,別說男人,就是女人見了她那胯也會忍不住多瞧幾眼。
他們進來時,槿婳剛好就站在櫃臺旁,便親自去招呼他們。
那男客上下打量了槿婳一番道:“這美人妝是你開的?”
“是。”槿婳點頭道。
“呦……不錯,美人妝美人妝,老板娘不美都對不起這名字。”他說着,站在他旁邊的女人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男人掐了下她水蛇一般的腰,看向槿婳道:“聽說你這有種叫”玉容膏“的,女人用了後皮膚又白又嫩的,給我來幾盒。”
“好,你稍等。”槿婳見他雖流裏流氣,但看言行是真心要來買東西的,不是來鬧事的,便親自到貨架上取了兩盒玉容膏,包好後,又親自送到了那扭着水蛇腰的女人手裏。
男人很爽快地付了錢,也不多做停留,直接摟着女人的腰走了。
槿婳那時只當這是樁尋常生意,過後,也沒放在心上。
豈料不出三日,那男人領着那女人又來了。
他領着那女人來時,正是一天裏客流量最多的時候。
槿婳正坐在裏屋休息,聽到外邊一陣騷亂,料是事态不好,不等夥計通報,便急急走到了外邊。
“少奶奶”,一個夥計喊了槿婳一聲。
那男人扭頭便往槿婳這邊看來。
槿婳眼尖,一眼便認出了這男人和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就是幾天前見到的那兩位。
那女人的腰依舊是又長又細的,就是那張臉,不知是怎麽了,又紅又腫的,似是被馬蜂蟄過一般。
男人見槿婳出來了,吐了一口痰,張嘴罵道: “你們這破店賣的什麽破玩意,爺的女人用了你們的東西,臉都毀了……”。
“破店……操。你。娘的破店……操。你。娘的奸商……”
那些到店裏買東西的女客,此時要不躲開,要不離開,只有幾個膽大的還敢待在一旁默聲圍觀。
槿婳鎮定地走上前來,客氣地對男人道:“我是這的掌櫃,這位客官有什麽事盡管和我說,別吓到了這些姑娘家。”
“呵!爺找的就是你。”男人用力地把女人扯到了槿婳面前,指着女人的臉道:“好好瞪大你的一雙狗眼看看,爺的女人原本長得跟朵花似的,用了你這黑店的玉容膏,現在醜得跟瘌蛤蟆一樣。”
他這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已圍過來了不少人。
槿婳料他是故意來找茬的,不卑不亢道:“這位客官說話可得有憑證,我家的玉容膏賣了這麽長時間,有口皆碑,還從未出現像貴夫人臉上這樣的情況。”
“憑證,爺女人的臉就是憑證,難不成這臉還是假的?”男人又噴着口水道。
槿婳瞅了瞅那女人的臉,的确不像是妝扮上去的。
男人看向了圍觀的人,像展示什麽寶貝一樣,掐着女人的臉忽左忽右,大聲嚷嚷道:“大夥瞅瞅,都瞅瞅,我女人的臉用了這店裏的東西全毀了。”
圍觀的人見那女人臉腫得厲害,有同情的,有害怕的,有猜疑的,也有不以為然地……
正衆說紛纭中,一個圍觀的女人挺身站了出來,尖着嗓子道:“我之前也用過這家店的東西,塗完後臉又紅又癢的,當時還以為是我吃錯了東西,敢情是這家店的貨當真有問題。”
“原來還有人跟我一樣,我也用了後發癢來着,只是看見別人用了沒事,一直沒往心裏去。”又有一個女人道。
這兩個女人煞有其事地說完後,輿論的風向瞬間一邊倒。
不僅有人開始大聲指責槿婳賣害人的東西,更有人正義凜然地跳出來,說要幫那男人和女人讨回公道,砸了槿婳的黑店。
男人見自己占了上風,洋洋得意地對槿婳道:“聽聽,可不止爺一個人說你這家店的貨有問題,今天你要不給爺一個交待,爺跟你沒完。”
槿婳見狀,心裏更加确定她是被人算計了,剛才說話的那兩個女人八成也是他的同夥。
而那些圍觀的百姓,都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又容易受人煽動,美人妝乍然崛起,眼紅的人不少,裏邊保不準還有同行想趁機落井下石。
槿婳的心“怦怦”亂跳,手心也開始冒冷汗,但她知道她若表現出“怕”來,那些想看笑話的人只會更加得意,她豈能遂了他們的意。
她強作鎮定地對那流氓道:“你想要什麽交待?”
“賠錢?”
回答得這麽幹脆,果然是有備而來。
槿婳冷笑:“多少?”
“一千兩銀子。”
說完,那男人眼裏閃過了一絲狡黠和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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