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簪花會
唐月茹在養病期間,季盈照常去學堂上課,但每隔兩三日便會去唐月茹那裏坐一小會兒。主要是觀察她,但她發現那日剛醒過來的唐月茹的眼神仿佛是錯覺。
唐月茹依舊時不時對她陰陽怪氣,拈酸吃醋的挖坑使絆子,和以往毫無差別;而對唐欣茹也依舊信任有加,親近友好。她嘗試着問唐月茹落水的情況,并且暗示她,誰知道唐月茹擺着手說道:“我那腳踩住了裙子,滑了一下掉水裏了,還差點把二姐給帶下去。”
“二姐說她碰了你,你說是自己踩得。這倒是奇怪。”季盈笑嘻嘻的:“聽說是那江世子給你救上來的,二姐還專門去謝過人家呢。”
“哦?”唐月茹問:“二姐見到了江世子?”
“你找崔嬷嬷問問吧,具體我也不十分清楚。”她見唐月茹回避了她的問題,便也不想和她多說。
又說了兩句就岔開了話題,問唐月茹她的字帖還借不借,最後拿了字帖要走。
唐月茹又叫住了她,“盈兒,那簪花宴還有幾天就開了,你真的不打算去?”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季盈,不放過季盈一絲一毫的變化。
季盈搖頭,“我才認識了幾個字,去那簪花宴非出醜不可。不過娘肯定要帶我去的,就最後一天你們都展示過了,我去露個面。”
簪花宴會舉辦三到四天,前三天是各家小姐才女的全方位評比,詩詞歌舞琴棋書畫歌舞調香繡鑒賞工等多種才藝比拼。最後一天就是單純的賞花了,她決定那個時候出現。
她很明白,現階段唐月茹還沒有和她成為生死仇敵,只是出于一種想要打壓她,顯示自己處處比她厲害,争奪唐進和唐夫人寵愛的階段;而唐欣茹則是利用她打壓唐月茹這個才女,勾起她的嫉恨和欲望,最後和唐月茹兩敗俱傷,而唐欣茹漁翁得利。
季盈不想成為其中的犧牲品,她在唐家真的只想啃老鹹魚躺,只要別人別太過分老是針對她,她幾乎提不起勁去争鬥。
況且就她這點智商,要不是仗着提前知道原書內容,也鬥不過這些宅鬥高手啊!
誰知道她這樣想,而唐月茹不這樣想啊。
簪花節第一天,唐月茹就爬起來,裝扮得當,婷婷嫋嫋地來到了唐夫人院子裏。
而唐欣茹比她更早,見到唐月茹面若嬌花,又因病弱多了一絲柔美之氣,行如弱柳扶風,一舉一動間有如嬌花照水清麗可人。她笑着去拉唐月茹的手,“今日人多事多不輕松,妹妹身體可撐得住?”
“無妨。”唐月茹也笑着回應,“姐姐今日這裙子真好看。”
兩人你來我往地說了幾句,然後不約而同對唐夫人道:“娘,我們還是叫上盈兒,這簪花會就是她露面的好時機。”
唐夫人躊躇着,兩人勸了又勸,最後她也意動,讓人去喊季盈。季盈一聽讓她也去簡直無語,穿好了衣服上了馬車,她才知道這兩位姐姐一起打她主意呢。
唐欣茹見季盈沒有穿她給準備的衣服,心底疑惑地問:“可是那衣服不合身或者是妹妹不喜歡我送的衣服?”
“不是,母親喊我喊得急,随手撈了一件。”季盈道:“娘,你看我的手還沒養好呢,等下她們笑話我怎麽辦?”她沖唐夫人撒嬌。
“有你兩位姐姐護着你呢。”唐夫人見季盈發上戴了一支銀釵,脖頸及手腕處無首飾,太素淨了。她便褪下手腕上的一對玉镯給她,“盈兒,帶上這對镯子,怪我喊得急,沒有讓你準備好。”
唐月茹見她镯子瞳孔一縮,唐夫人手上這對玉镯是頂級和田玉打造的,她一直想要。唐夫人曾經說過等她及笄禮的時候給她,然而現在卻輕易地挂在了季盈的手腕上。
果然,養育的敵不過親生的。她在心底冷笑,不動聲色地扭過頭去,一時間連撒嬌争寵的心思都淡了許多。
唐欣茹也喜歡這玉镯,倒是有了吃味之色,“母親偏心,這镯子我想要好久了。不過給妹妹也好,妹妹剛回來,母親多疼惜疼惜她是應該的。”她從頭發上拔出一根金簪插入季盈發中,“我這金簪新打的,也給妹妹戴着玩。”
唐夫人笑意滿滿,“你看你姐姐多疼你。”
季盈不拿白不拿,把玩着镯子,思索着接下來的劇情。她被迫來參加簪花會,但可不會像原書中那樣出醜給人墊腳了。
她的兩位好姐姐非要她來參加,既然躲不過,她也不會怕。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下了。三人在丫鬟的扶持下下了馬車。簪花會是在葉城的雀樓舉行的,雀樓面積十分大,裏面建築是仿前朝園林建造的,走廊亭臺假山極多。
長廊兩邊布滿了各色鮮花,紅的,紫的,粉的,藍的,墨綠及鵝黃,淡青和天藍,橙黃水白等等顏色的花一路盛開,如同進入了花海,姹紫嫣紅一片香,淡妝濃抹總相宜。
季盈仿佛進入了花博會,看着這些叫不出的名字的話,沉浸在花香歆甜中竟然覺得來這也不錯。
到了花廳,季盈一露面就有許多人的目光轉移到她身上,唐夫人帶着笑容介紹她:“這是我唐家的五娘,剛接回來,之前身體弱養在寺廟裏。如今我帶她來見見世面認認人。”
季盈深知這個時候不能露怯,于是拿出那個禮儀嬷嬷教授的,端正面容,眼帶微笑,笑不露齒,挨個行禮。
她今日雖說沒打算來,但仍舊選了深色的衣服,稍微修飾了眉形,擦了一層薄薄的粉稍微掩飾了膚色。且因為這一個多月來一直好好休養,水潤浸潤,皮膚比之前白了一個度,頭發雖然仍舊枯黃,但她讓丫鬟巧妙的編成了一團藏在發飾中。
如今的季盈正是娉娉袅袅的年紀,雖然膚色不白,但五官端正,豆蔻梢頭的甜美青春洋溢藏都藏不住,特別是她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黑亮透着十足的靈氣。
而且她還特別會吹彩虹屁,畢竟多年互聯網沖浪,混跡各種誇誇群,吹捧人那不是小菜一碟。她哄得那幾位夫人笑意滿滿,對着唐夫人道:“瞧瞧這小甜嘴,多招人疼啊。”
身後的唐月茹和唐欣茹心底不約而同的詫異,季盈這表現大大出乎她們意料。不是說不善言辭,口若木讷嗎?瞧瞧這左右逢源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模樣,比她們這些從小跟着唐夫人應酬的人還得心應手。
季盈笑的臉都僵了,唐夫人拍着她的手,對她的表現很滿意,甚至稱得上是驚喜,交際一圈後拉着她坐下喝茶。
季盈落座後就猛灌茶水。
花廳裏芳香四溢,正對着遠處的高臺。季盈知道那就是比賽臺,一個時辰後許多閨秀會上臺,後排有十二扇屏風,屏風裏面坐着五位評委。
而江信之的母親定國候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一群小姑娘們圍成一團,在高臺後面有幾個用木頭搭成的簡陋屋子,裏面有一些比賽用具。唐月茹從那邊過來,她旁邊的是劉淑英。
劉淑英今日裝扮的極為華麗,螓首蛾眉,香腮妍麗。
劉淑英見到唐夫人身邊的季盈,對唐月茹道:“那就是你母親新認的養女,也不怎麽樣啊。你母親怎麽想的?”
面對劉淑英的疑問,唐月茹有些尴尬,她露出一絲郁色,仿佛有難言之隐似的吞吞吐吐“這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她的确是我們唐家血脈。”
劉淑英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似懂非懂的神色,“不會是外室女吧?”
唐月茹心中一動,竟然沒有反駁,只是道:“可別胡說了。”她趕緊轉移話題,哄着劉淑英說了許多江信之的事情,然後又暗自打聽見到定國候夫人的喜好。
劉淑英一向對她信任,也不掩飾自己對江信之的心思,而且還告訴唐月茹兩家準備詳談婚事。唐月茹面上對她恭喜,眼底深處卻閃過自得和憂郁,将目光瞥向屏風後的位次。那裏幾位評選人位子上是空的,定國候夫人還未到來。
她招來貼身侍女,“讓抱琴跟緊點。”貼身侍女惜春點頭,同時心底有了疑惑。小姐怎麽會讓一個三等的粗壯丫頭跟着她,平常都是她和苦夏跟着小姐出來應酬的。
而季盈也認識了一些女孩,但人家都是來比賽的,只是互相認識後便各自散去準備。沒多久定國候夫人就來了,許多貴婦人起身迎接寒暄。
季盈見定國候夫人很吃驚,她認為的定國候夫人應該是嚴肅的略帶刻薄的相貌,沒想到卻是很美貌的和藹的夫人,容長臉柳葉眉看着極為溫柔。看來人果然不可貌相,在書裏那麽刻薄的人卻有着一張這麽溫柔可親的臉。季盈想起書裏寫得今日在定國候夫人會發生的事情,她悶笑起來。
原書裏定國候夫人在最後評比結束後去賞花,但卻從幾盆巨大的君子蘭中跑出兩只癞/ha/蟆。其中一只突然跳到定國候夫人的裙子上,似乎要鑽進她的衣裙裏,将定國候夫人吓得臉色蒼白幾欲昏倒。另一只則到處跑,把在場的貴婦人小姐們吓得花容失色,尖叫連連誰也顧不得上誰了。
就在這個時候原主劉翠花上前幫忙抓住了癞/哈/蟆,并且踩死了她們,解救了定國候夫人和幾位小姐們。劉翠花農家長大自然是不怕這些的,所以但驚魂未定的貴婦人緩過勁來後問她怕不怕?樸實的劉翠花就說這個在鄉下很常見的,自己經常抓着玩。她表現得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更襯托她們大驚小怪。
聽了這話,被她救了的小姐們卻在沒事後鄙視她,說她粗魯不堪,又說她毫無教養,在鄉下長大和那醜陋的東西玩,更是難登大雅之堂;而被她救了的定國候夫人雖然面上感謝她,還賞了她镯子,但是心底也看不上她,覺得她粗鄙不堪,農婦做派。而且出去之後她們還讓她閉嘴,封口,不許講出她們被兩只/蛤/蟆吓得面無土色驚慌失措毫無風度的樣子,之後孤立她。
後來唐欣茹故意傳出風言風語,定國候夫人就認為是劉翠花做的,在她最後又救了定國候世子的時候,這人還認為她故意想攀扯自己兒子攀高枝,對她更是打壓和厭惡。
啧……
這是她才不會插手,等着看好戲。她就想看看這群貴婦人怎麽面對那兩只癞/ha/蟆。難道要叫門外的侍衛們進來拿刀砍死它們?讓那些人看到平日裏高高的定國候夫人吓得直掀裙子氣急敗壞的模樣吧。
季盈又看了一眼遠處的唐月茹,她發現今天這位假千金姐姐眉宇間有詭異的興奮之色,又想起她剛醒時的眼神。如果唐月茹真的知道些或者有什麽奇遇,通過這件事她就可以試探出來。
畢竟當時她們三姐妹都在現場。慌亂間唐月茹的裙子還被一位小姐扯壞了呢。
時近中午,抽簽順序已定。
夫人們随意用了點心茶水,等着接下來各位姑娘們的才藝。夫人們來這裏的可以分為兩派,一則是為了自家女兒,二則是為了自家兒子。
姑娘們表演才藝,夫人們相看女兒家品性才藝,看看自家小子能否配得上。總之就是一場大型的人民廣場相親角,不過是家長版的。看上眼了,有兒子的夫人則會抛出橄榄枝,找個時間把自己家兒子弄出來溜溜。
唐業成十六了,親事不上不下的。唐夫人也有心探尋,想為他尋找一門合适的親事。她拍着季盈的手,“你和我一起看着,哪位姑娘繡工最好,你幫娘記着。”
高臺上唱了一出戲,戲曲過後比賽正式開始了。今日是德容比賽。茶藝、調香、繡工、裁剪織緞、及鑒賞。這些實用技能,是每個即将要出嫁的貴女必備的才藝——反正來的都是有錢有勢的,婚後到了夫家肯定要應酬管理內務,社交場合必備。
唐月茹和唐欣茹是要比賽的,但她們上場時間在後面,此刻她們正一個勁的游說季盈參加明日的琴棋書畫組比賽。
季盈反問:“姐姐們明知道我剛回府什麽都不熟,卻這樣鼓動我去比賽,難不成是想專程看我笑話?”她轉頭對着唐夫人泫然欲泣。
“母親,非是我不願意比賽,而是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在那劉家待了十幾年,一朝回來在母親的教導下也只是學了點,如何能與姐姐相比?母親,我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姐姐們,她們要這樣對我?”她說哭就哭,鼻尖紅紅的,小聲啜泣。
唐夫人聽得季盈這樣說,心肝一顫一顫的,瞪了那唐月茹一眼,又想起女兒受到的苦楚,拍了拍她的手,“我兒乖巧,坐着就好。”
唐月茹心中一顫,知道唐夫人這是對她有了不滿,趕緊找補道:“我會幫着妹妹的。”她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心底那一抹恨意慢慢湧了上來。
“我要贏也是憑自己真本事,姐姐自己上即可,不必顧忌我。”季盈說完就乖巧地地坐那,“母親,你信我,給我兩年時間我定能拔得頭籌。”
唐欣茹聽到這話,又看看唐月茹,嘴角有了一絲笑容。季盈終究是對唐月茹不滿了,而且她不加掩飾。季盈瞥了這位真姐姐一眼,突然道:“二姐,你和三姐比賽的項目都是一樣的,萬一你們打平手怎麽辦?”
唐欣茹笑容一僵。她雖然都報名了,但是根本不可能贏了唐月茹,而且抽簽的時候她就後悔了。當時想着還有季盈這個人做墊腳的,如今季盈不參加,反倒是自己快要成了唐月茹的襯托。這個季盈不知道真傻還是假傻,總說一些讓她下不來臺的話。
嘻嘻……季盈看着唐欣茹僵硬的笑容,心滿意足了。其實,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宅鬥天賦的。
果然到了唐月茹和唐欣茹上臺比賽了,季盈和唐夫人在下面看着。明顯唐月茹更勝一籌,唐夫人又對着幾位夫人對唐月茹這個女兒誇獎起來,一副與榮有焉的口氣。那幾位夫人也明顯附和着,對唐月茹很滿意。要不是顧及季盈這個未出閣的姑娘在跟前肯定當時就和唐夫人談婚事了。
後來唐夫人也看上了一個姑娘,想要和她母親談論姑娘和唐業成婚事,便打發季盈自己出去逛逛。季盈正愁待會找不到合适的觀察好戲的地點,于是随着母親的意思逛逛,提前來到了書上所寫的放置那幾盆君子蘭的地方。
君子蘭不在花廳,也不在暖房,而是在長廊與長廊銜接處的一處三面皮屏風的亭子裏,正對着假山下面,一面環水,所以這地方也算偏僻而且狹小。當時只有幾位貴婦人和小姐們在這,丫鬟們在長廊的一處守着。所以事情發生的時候那些丫鬟們一時間沒有察覺,等尖叫聲想起她們一起沖過來又都堵在長廊上了。
哈哈哈。想到待會兒要發生的事情,她的八卦之心就揚起來咯。
季盈逛了一會兒,在靠近假山二樓找了一扇窗,斜對着那個亭子,她決定待會就站在這裏看戲了。
如果唐月茹真的有異常,她可能會提前做出什麽預判或者準備來;如果她還如書上所寫的那樣驚慌失色下被扯破了裙子,那季盈還決定按照之前的計劃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