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夢境

今日簪花會劉淑英和唐月茹并列第一,各自都得了四支花。

而且回到府中不久後就引來了定國候府家送來的禮物,說是感謝今日唐府姑娘仗義相救。

唐夫人驚喜異常,決定找個機會去拜訪侯夫人。他們唐家和這些勳貴人家交情一般,如此若能攀上定國候府,對于交際應酬也頗有助力。定國候有三子一女,江信之為嫡子,其餘皆為妾室所生,庶長子已成親,剩下的兩個還不足十歲,所以江信之江世子的确是香饽饽。

唐夫人對張嬷嬷道:“你且說那侯夫人特地派人來誇獎月茹,是不是看上我們家月茹了?”

張嬷嬷道:“我們家三姑娘秀外慧中才氣斐然,夫人每次帶她出去應酬,哪位夫人見了莫不是喜愛非常,侯夫人也是看到了三姑娘的優秀。”

“可惜……”唐夫人也打聽到定國候和劉知府家有意議親,嘆息道:“我們唐家雖說門第高,但比之人家侯府終歸是差了一截。”

這皖南兩地的英年才俊,她是都看在眼裏,也打聽着的。自家這三個閨女即将及笄,她發愁兒女親事。江信之是個好歸宿,出身好門第高英俊有才華,前途無量。雖然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但女兒高嫁,對于個人對于家族都是好事。

唐夫人嘆息一聲擺擺手,“罷了,要是月茹有了玉茹的出身,我倒是還能不顧臉面替她與那劉府争上一争。”

唐玉茹是唐曲的嫡長女。唐家的大小姐,三品大員的嫡女,母親又是伯爵府出來的,唐老夫人親自帶大的掌上明珠,在京城跟着唐曲,是真正的天之嬌女。

張嬷嬷聽她這樣說,急忙讓伺候的人退下,“夫人這話可不能在三姑娘面前說,不然要傷了她的心的。”

唐夫人也自知說錯話了,她道:“自從季盈回來,我觀月茹心思重了許多,且笑容也多了愁緒。我雖有心安慰,但她這番情狀,我卻是不喜的。她不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又知曉了自己身世,難保不會有二心。季盈回來後乖巧懂事,但我卻不能恢複她真正身份,她以後在親事上定會因為此事受到不公。”

張嬷嬷也知道唐夫人心底的糾結。

對外都說五小姐是唐家養女,一個養女的婚事怎麽能和唐家嫡女所比較,恐怕連庶女都不如。但如果要公布出來季盈真正的身份,唐府從小養大又美名遠揚的三小姐可能就要廢了。哪家高門大戶願意娶一個農家女來混淆血脈?

“夫人,好在還有兩年可以慢慢思量,倒是大少爺的婚事要緊。”張嬷嬷給唐夫人轉移了話題,唐夫人被她這話勾起了對今日見得那個趙同知家姑娘的想法。讓官媒去打聽打聽具體情況。

這場在唐夫人院子裏的談話不久後仍舊被唐月茹所知曉了。她退下丫鬟,獨自在房間裏剪破了給唐夫人做的小衣,眼神裏不滿了怨念和憤恨。

果然,母親對她的心變了。就因為她不是親生的,便不再為她打算。

哈哈,她真可悲,還一直将她當做親生母親那樣看待。果然,只有自己才最可靠。她又想起最近夢裏的場景,她們去城外上香,她和季盈同時墜馬,而母親只關心季盈;而且在她表示對江信之有意之後,母親勸她不要心大,說什麽齊大非偶。還有那隐約模糊不清的夢境,毒發身亡的痛苦,一個女人在花轎上的笑容……這反反複複的夢境一直折磨着她。

現在看來恐怕都是真的,她真的說不定會失去一切,失去這個身份,還會失去了性命。

夢中是誰在她耳邊念叨着江信之齊大非偶。

哈哈,她無聲大笑。什麽齊大非偶,恐怕就是覺得她不配吧!

唐月茹笑着笑着淚就下來了,她淚沿着臉頰而下流到嘴巴裏,苦澀而幹澀。門外響起來丫鬟的聲音,她擦幹了眼淚,眼神暗下來,掃了一眼地上的碎布,用力踩了上去。

從今往後,她只為自己打算。什麽季盈,什麽母親,什麽唐府,不過是她嫁入侯府的墊腳石。

“惜春。”她讓丫鬟進來,道:“把這收拾了,我們該出發去簪花會了。”今日是簪花會的最後一天,她已經得了十一支花了;從昨日情況來說,今日沒有特別情況她就是簪花會魁首。

她照常去了唐夫人院子,途徑季盈院子的時候發現她正往外走,兩人碰上。唐月茹見她的丫鬟背着書囊,“今日不去簪花會了嗎?”

季盈道:“今日是姐姐的好日子,我怎麽可能不去見證姐姐你的榮耀。我先把學堂把作業交了,随後就去。”

唐月茹笑着上前,從她的書囊中拿出了作業,然後手一揚,那作業飛散了,落在過道外的泥土裏染上了髒污。

“三小姐,這……”竹青背着書囊始料未及,慌忙中去撿。季盈傻眼了,這位姐妹吃錯藥了?明目張膽地作妖?

“哎呀,五妹,我手酸了……”她一副無辜模樣也彎腰去撿那作業,嘴裏還說着:“瞧我這不小心的,你不會怪我吧,五妹。”

“不會的。”季盈笑着接過了她撿起了紙張,見有幾張寫好的字跡已經被泥土弄得模糊了,她面上笑嘻嘻的,“姐姐又不是故意的。我當然不介意。”

“不介意就好。”唐月茹噙着笑,見到她那字,意有所指道:“有些事錯過了,便是多認真也照樣會落人一截,習慣就好。”

“姐姐教訓的是。”季盈整理好紙張,把作業放回書囊,又回頭沖着唐月茹笑,然後拍拍竹青的背,“你先去門口等我。”

這時候唐月茹也要離開,季盈喊住她:“三姐。”

唐月茹回頭,季盈猛地撞到她身上,把她撞倒了,正好倒在一處泥濘處,衣服全部弄髒了。季盈從她身上爬起來,神色懊惱:“哎呀,我這人就是不小心,走路都能摔倒。三姐你快起來,你沒事吧,哎呀,你的裙子髒了,快去換掉,不然簪花會要遲了。”

她拍着腦袋,小心翼翼的,“三姐你一定不會生我氣吧,我剛回府你說過對我包容,無論我做什麽你都能原諒我的。哎呀呀,我要遲到了,三姐等回來我再向你道歉啊。”

說罷一溜煙的跑了,當然她不是跑到學堂,而是拉着竹青跑到唐夫人院裏,神色要哭不哭的拿出了自己的作業,說自己不敢去學堂了,作業髒成這樣,夫子定然不會放過她。

唐夫人當然問原因,季盈支支吾吾委委屈屈地做白蓮花狀,竹青則口齒伶俐地複述整個過程。然後呢季盈被唐夫人安慰,臨走前她還說了自己對唐月茹的報複,“我氣不過推了姐姐一下,弄髒了她的衣服。姐姐應該恨死我了。”

唐夫人安慰道:“沒事的,你先去上學,去吧。”

季盈心滿意足地去了學堂。切,白蓮花誰不會做啊,倒把一耙言語陷阱難道能難?唐月茹抽風對付她,她難道就受着?真是令不清主次,既然這樣,她才不告訴她唐欣茹才真是幕後boss呢。

她又不傻。唐夫人正對她愧疚着,她難道還會像原主那樣吃虧受氣,被這群人欺負?

她把作業上交回到位子上後才發現自己的同桌于韓琦今日沒來,于是心裏更舒服了。耳根總算能清淨片刻了。

結果夫子上了半截課後,這熊孩子又來了,一來就瞪她一眼。季盈沒當回事,然後這熊孩子竟然趁她不注意不知道從哪拿出一把小金絲剪,剪掉了她垂下來的長發。

季盈嗖的一下自站起來抓住她,喊了夫子。夫子又驚又怒,抓起于韓琦打了手板,然後拎着他出去,之後把季盈也給叫出去了。

熊孩子被夫子打得眼淚汪汪的,一雙大眼睛通紅着,夫子怒極:“豎子!你往日逃學我不與你計較,如今你卻變本加厲。真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待于夫人來,你便回去思過!”

于韓琦噘着嘴,手中握緊着那金絲剪,夫子奪過,又打了他手板,将他手打腫了。季盈乖巧坐着,夫子對她道:“今日之事是他之過,你且寬心,待于夫人來,老夫定讓她賠償與你,好好懲罰這個豎子!”

季盈緩過勁來,于韓琦這孩子剪她頭發恐怕是為了于達報仇呢。

她摸摸自己頭發,心底有些發虛,是她先拽掉于達的頭發,論起來她過錯較大。一個女孩和比她小幾歲的孩子打架,拽掉他的頭發,說出來好像是她不光彩。

她讪讪的想要開口替于韓琦求情,但夫子顯然聽不進去,“你別出聲,這事是在我課堂上發生,老夫自會替你做主。”

“不是,我,夫子……”

“于夫人您來了!”夫子見于夫人已經到了,拎着于韓琦來了外間。

季盈一看,于達也跟在于夫人身後,一雙眼睛沉沉地盯着她,接着又把目光落在了于韓琦被打腫的手上。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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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于予與何誅!——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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