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季盈回去後越想越氣,決定做點什麽給唐欣茹一點教訓。

唐月茹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唐欣茹也不讓她省心,那她幹脆把水攪渾了算了。季盈叫來竹青,嘀咕了幾聲讓她去了。

自己悶頭睡了,醒來托人去學堂請假半天。然後先去了唐月茹的院子。唐月茹在作畫,斜着眼捏着腔調問她來做什麽?

“三姐,你我心知肚明。我話就挑明了說。我和你無冤無仇,你明面上是唐家小姐,我明面上只是養女。父親和母親都疼愛你。我不知道你一直和我過不去的原因是什麽?論才學容貌我比不得你,你對我有芥蒂之心我實屬不解。”

“五妹何必妄自菲薄?”唐月茹不接她話茬,“我對你沒有芥蒂之心,一直拿你當妹妹看。五妹不必這樣誤解我。”

“我并沒有要陷害你的心思,我只想好好過日子。三姐,請以後對我少放些心思,也不必再變着花的往我院子裏塞人。還有,我想告知你一個消息。我在二姐那經常聽她提起那個什麽江世子。這人我也有所耳聞。姐姐要是對他有什麽心思,還是早做打算好。”

“妹妹這話我就聽不懂了。”唐月茹聽她說道江信之,神色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提防季盈:“如果沒什麽事的話,五妹就請回去吧。我這邊還要繪畫就不做陪了。”

行吧。這人說不通。

“三姐。”季盈轉身要走,突然回頭就是三連問:“國際歌會唱嗎?你聽過安利嗎?你喜歡酷奇開始普拉達?”

她語速極快,問完就盯着唐月茹,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情緒和神色。但唐月茹明顯困惑地不知道她在說什麽,而且眼神裏只有疑惑不解,沒有聽到這的激動和戒備,“什麽歌?你在說什麽?”

季盈擺擺手走了。

那就是重生了,季盈了然。

她又去了唐欣茹院子裏,唐欣茹不見她,季盈站在外面和她的侍女道:“你告訴二姐,我不怨她,我剛才去找三姐了,三姐說她不會就這樣算了的。我呢,是個泥人沒性子,也沒能力,真心敬愛兩位姐姐,希望姐姐也能憐憫憐憫我。”說着哭了起來,哭得慘兮兮的,眼圈鼻尖都紅通通的。

唐欣茹依舊不出面,季盈哭着一路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瞧瞧吧,不多久唐夫人就該讓她過去問情況了。能不委屈嗎?唐欣茹給她使絆子,她也會裝委屈啊。

唐夫人果然來派人請她去了正院,然後安慰了她,又賞賜了她,讓她回來。第三天張嬷嬷來公布處罰結果:唐欣茹被禁足,而唐月茹被允許出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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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風水輪流轉。

但季盈還是知道這裏面唐月茹肯定使了勁,她沒去月宴不知道具體情況,唐欣茹不肯見她,她也無從得知內情,就從唐夫人這裏使勁。套出一星半點的,原來唐夫人之所以放唐月茹出來有懲罰了唐欣茹,也不全然是唐月茹受了委屈,而是她得到了譽王妃的喜愛。譽王妃說小郡主年紀小,學習不定,開玩笑似的說想要唐月茹去做伴讀。

唐夫人當然不能開口回絕。這件事還沒有明确下來,但譽王妃要是有這個意思,她們就不能再拘着唐月茹了,也不能讓欣茹把她得罪的很。唐夫人也從這件事情上看出唐月茹的強大之處來,随時随地能讓一些貴婦人喜歡她,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本事。

唐進知道後立刻放出唐月茹,還找她好好安慰一番,為了讓她滿意,還罰了唐欣茹。唐進做事就是這樣,如果你有利用價值,他會對你非常好。唐月茹一出來一自由後,季盈就感覺自己馬上要不太平了。

她愁眉苦臉起來,看着這花好月圓夜也不開心。中秋節到了,天氣轉涼。雖然月亮又大又圓,飯菜又是可口香辣。但她一看到唐月茹那張臉就吃不下去飯,愁得慌。中秋團圓夜,一家人一起吃飯,唐欣茹也被放了出來。她很安靜,也不說話。

吃完飯後一家人在院子裏賞月,唐進要兒女挨個作詩來寫今日之景。季盈憋出一句皎月清輝故人思,暗夜漫漫離人嘆。

這當然比不上唐月茹的“纖雲徹淨月中天,霜鬓欣逢此夜圓”,但唐進依舊誇獎了她。說着十月是她們姐妹三的生辰,讓唐夫人準備着。

接着他就宣布一個消息,說譽王妃會邀請唐月茹去做小郡主的伴讀。

季盈早就知道,因而無所動;唐欣茹也是同樣的神色,只是擡眸盯了唐月茹許久,“恭喜三妹。希望三妹不要堕了唐府的威名。”

唐月茹當然沖她盈盈一笑,帶着隐隐自得,“父親,母親,女兒定然不負所托。”

唐進也誇耀唐月茹一番,還賞賜給她不少東西,對她态度比之前又疼愛許多。唐月茹對唐欣茹笑得暢快,惹得唐欣茹冷哼,但是到底沒有敢出聲諷刺。

季盈也煩躁,小聲嘀咕着,但唐夫人很快起了別的話頭,說起唐老夫人回府之事。話題便轉移到這裏來,只有唐月茹笑容滿面,做了小郡主伴讀,身價高出不少,如今劉淑英已經遠嫁,侯府張錦繡去了京城,這皖南兩省還有誰能與她争鋒。她躊躇滿志,想到江信之,更是志得意滿。

唐老夫人回家也沒影響她的心情。可是唐夫人卻表示擔憂着四姑娘的婚事。唐月茹先不管,欣茹和季盈的婚事卻要加緊了。偏偏唐進一點也不着急,唐夫人和他争論過原因,他卻說等大姑娘出嫁後再說。

大姑娘已經定親了,出嫁日子沒定,可是她的兩個女兒還沒着落,這事怎麽能等?

唐夫人生氣,但這事不足為人道也。她只能忍着,中秋節過後一有空就帶着幾位姑娘出去應酬。但許多人都對唐月茹感興趣,讓唐夫人更加發急。幹脆想把唐進的打算給唐月茹暗示一番,但又怕誤了唐進的事,又不能做出不帶她出去應酬的事情來,為難的很。

這天唐夫人又叫她們應酬,季盈說:“娘,今天我和于家的于韓琦約好了,他生辰。”

唐夫人皺眉,“你多大的人了,和七八歲小童玩耍不妥。”

“蔣家的蔣思敏也去,勤思書院的宴方元也去。”

唐夫人不說話了,叫着:“那你便叫上你哥哥一同去。”于韓琦生辰,于家并沒有設宴,她做長輩的就不必插手了。

于韓琦大方,在雀樓請客。季盈去的早,先把生日禮物送了去,于韓琦很滿意,讓出了對弈的位置:“我先嘗嘗這雪梨汁,季盈你幫我下這一局。”

季盈摸着圍棋,不太想下。她雖然學了,但是一塌糊塗,見了這局棋也看不太懂。于達見她躊躇,“不會下?”

季盈把棋子弄亂,“我們換一種玩法。下五子棋好了。”接着她飛快地把五子棋下法說了一遍,于達不置可否。

“贏了有彩頭。”季盈自信下五子棋她不會輸,開始套路于達了,“我拿出這柄玉如意做彩頭,輸了就送你。一局定勝負。你呢?”

于達拿出一柄匕首,放在了桌子上,“開始。”

季盈先手,第一局贏。

拿過了于達的匕首,笑嘻嘻地把玩着:“不錯。”

于達又拿出一枚玉佩,“再來。”

季盈先手,贏。

“哈哈,手下敗将。”季盈将玉佩放在荷包裏,喜滋滋地問:“還來嗎?”

于達擡眸,眼尾微挑,緩緩道:“贏得開心?”

“是啊,你不會輸不起吧?”她話音剛落下,包廂門被打開,進來一群人。

蔣思敏到了擠過來,“你們在下棋。咦,這是什麽下法?”

于達起身,“你們玩。”

蔣思敏一屁股坐在季盈對面,季盈開始故技重施,贏了蔣思敏兩局,但後面再下就不行了。蔣思敏摸出套路來了,季盈道:“下棋多無聊,打葉子牌好了。”

她們找了幾個人圍在一起打葉子牌,直到上菜入席後才停止。于韓琦人小,不喝酒,所以都以茶代酒祝賀他生日。

于韓琦小大人似的挨個碰杯,然後還大大方方的做了一首詩,叫《衆人賀于韓琦宴》。接着他又提議讓每人做一首詩詞,仿蘭亭序,記錄下來。他将整合收藏。

這提議得到了熱烈響應。

乖乖,季盈感慨:學霸就是不同,要是她過生日,肯定請人吃喝玩樂,聽小曲,而不是來搞創作。最後季盈絞盡腦汁寫了一首打油詩,唐業成看了只撇嘴,這妹妹比他詩文還要差,本着兄長作為,給她改了幾個字。

季盈受到唐業成鄙視絲毫沒有羞愧感,“大哥,你看看人家宴才子,你再瞧瞧你。你別給我改了。”她奪過打油詩,給宴方元:“宴大哥,你幫幫我。”

唐業成樂呵呵的,也不惱,反而道:“我自然是比不過岳倫兄的。”明年秋闱宴方元下場定能高中舉人,而他估計只能敗北。這個人才氣有限,他也不糾結于此。介時讓父親捐個官,如父親一般在織造局做事,娶個好妻子努力培養兒子就是。

唐業成對自己定位很清楚,只不過唐進和唐夫人對他抱有大幻想,想着他能如大堂哥才華橫溢,少年高中。他是做不到的,唐家的才氣估摸着都在大伯那一門。可是父親母親看不透啊。

宴方元給季盈改好詩詞後,季盈就收着哥哥和自己的給了于韓琦。之後宴方元和唐業成就先離開了。他們年歲長于韓琦許多,在這裏頗有些格格不入,稍微坐了會便告辭了。

這兩位走後,剩下的都是一群孩子王了,便轉移陣地,跑到了曹園打馬球。

這是一支少年先鋒馬球隊。

季盈極為興奮,自己學騎馬學了有月餘。今個也算練練手了。蔣思敏也特別讓人去把她姐的愛馬給牽了出來,要一起打馬球。

可是等真的上了場,季盈卻發現她完全不敢動,膽怯了,這和平日騎馬不一樣,還要打球,那高高的球杆根本不聽使喚。她動了動便覺得自己要摔下馬,蔣思敏還嘲笑她,于韓琦給她傳了一個球,也被對方搶去。

季盈悶悶不樂地下了場。

于達晃悠悠地騎着馬過來,居高臨下:“平日叫你多練習,你躲懶,今日倒是有骨氣了?”

“少陰陽怪氣。”季盈正不爽着,這人又來冷嘲熱諷,她話也不客氣了,“根本就是你不會教,得了我的銀子,擺了師父的款,你這月餘除了讓我多跑,你可是一個障礙物和控馬動作都沒教。”

“喲。怪我。”于達下馬,冷笑起來,“你基礎不牢,倒想一步登天。”

季盈見他眸底覆上了濃濃的陰翳,扯了扯唇角,“行了,你一個小屁孩就別裝深沉了。”她拍着自己身邊的座位,“來,和我說說。前個于韓琦說你要走那話是什麽意思?”

“還有這幾天你老是陰着臉,皺着眉,誰又惹着你了?”

于達不動,手裏捏着馬鞭,神色卻緩下來,季盈起身拉着他坐下,“我一直沒問你,你真的是于韓琦親大哥?”

據她消息所知,于夫人可只有于韓琦一個獨子,而且于達也是叫于夫人姨母。她那時候聽着怎麽就覺得奇怪,但之前不熟沒好意思問,熟了之後覺得于家肯定有內情就更不能問了。但前些日子于韓琦突然來找她哭,說他大哥就要走了,以後見不着了。季盈就坐不住了,今個趁着這機會問清楚。

于達沉默半響,這孩子面容清隽,嘴角輕抿,眉心輕擰: “你想知道什麽?”

“你要離開于家還是離開葉城?”

“都有。”

“去哪?”

“回我自己的家。”

這話信息量就大了。

“你不姓于?”

“嗯。”

于達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勾起了唇角,泛起了冷意,冷淡而從容地說道:“我姓王,皖南都督王游端是我父親,我真名叫王浚。于家于夫人是我表姨母,七年前我重病一場,被送到了于家,撿回了一條命。如今是我該回自己家的時候了。”

“你是王都督的兒子?”季盈挺不可置信的,“沒聽說過啊。”她在唐家上課,張嬷嬷和唐夫人把唐家的各個親戚和皖南一帶有名的官宦人家各種姻親關系及家中主要子女都介紹過。王都督是皖南的土皇帝,正二品的封疆大吏,權勢和譽王府不相上下。當然也是皖南兩省官員争相讨好的所在。只不過唐家為皇商,靠着內廷。不敢明目張膽地攀附這位封疆大吏。加之王都督平日挺低調的,所以只是每年送年禮孝敬。

據她所知,王都督只有一兒一女,那兒子如今不過三歲,女兒也不過七八歲,都小的很,還不曾出來應酬。

“王都督。”于達琢磨着這三個字,态度分明是不屑的,“王端游恐怕也忘了他有我這個兒子了,可我卻不能忘。”

這語氣不太對勁。季盈躊躇道:“可是我聽說王都督任期滿了,要調任了。你回去做什麽?”她說的很委婉。

于達卻明白她的意思,陰鸷的神色緩和下來,“我回去要讨回我的債。王浚這個名字我抛棄太久了,是時候該找回來了。”

“為什麽要選在這個時候?”季盈不解。連她都聽說了王都督惹上了事了,于達還要回去摻和做什麽。

難道真的青春期的少年,想一出是一出?

肯定和父親關系不太好,或者這種高官內宅裏肯定有什麽陰私不足為外人道。那王都督的妻子王夫人肯定不是于達生母,不然不可能于達連提她一句都不屑于提。

這幾日唐進在家偶爾也說起這事。秋汛來,皖南西北部一些縣區有幾個繡的渠道決堤了,這事鬧的挺大的。這幾天府裏內外都有人說起這件天災人禍。唐夫人還說要把粥棚備起來了,不久之後那些受災的鄉民有些該流落到城外了。

于達沒想到她知道的不少,但其中內情她卻糊裏糊塗的,不甚明了。

他冷笑着出聲:“朝廷去年修得堤,今年就垮了。真是可笑至極。”

季盈小聲道:“都是貪官污吏害的。”這些貪官真是無法無天,平日魚肉百姓不說,連這種大型工程款都敢貪污。真是欲壑難填,這回算是栽了。皖南官場經此一遭,肯定要大換血。但唐家應該不會被波及到,葉城在最南邊靠近江浙一帶,離災區很遠。

于達沒有反駁,而是和她細細地說起了皖南這場災禍導致的前因後果。

那些堰口堤岸是去年新修的,為此朝廷還播了一百萬兩銀子來。沒想到這麽不堪用,一場暴雨就将堤岸沖毀,淹了白屏縣等周邊三個鄉鎮百姓的數千畝良田,傷亡近百人。

白平縣令當即被罷工,押送了省裏。河道負責人也被押送,這件事本來能在省裏解決的。王端游要壓下來,砍了相關直系官員的頭即可。但是碰巧了淹死了一個人,才使得這事鬧大。

謝皇後的親侄子謝然之碰巧在白平縣游歷,被淹死在洪水中。

這事就鬧大了。謝皇後和謝家哪能就此罷休。在朝堂上利用禦史開始彈劾王端游。人在朝中哪能沒有政敵,王端游顧不得上別人了,上折子為自己辯護。

皇帝要他回京城述職。

王端游本來想着這件事最壞的結果就是他調任,或者官降一級。但又接到京城來信,說謝家已經收羅了他任期的各種罪證,包括他逼死發妻,殘害幼子的人倫慘禍,指責他修身不正治家無道。

王端游這一關不好過了。這其中細節,季盈也是第一次聽說。當即就琢磨着:“那你別回去了。等事情結束再回去。”

“你在擔心我?”

季盈沒好氣,“你這不是廢話嗎?聽你的意思,你那爹對你也不咋地,你幹嘛回去和他擔事。”季盈也算摸透于達這別扭孩子的性子了。這個時候回去指不定要怎麽作妖呢,找事呢。但他再怎麽也還沒成年,難免也會傷了自己。

于達笑了笑:“我選得就是好時機。”別的卻是再也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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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纖雲徹淨月中天,霜鬓欣逢此夜圓——《中秋望圓閣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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