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季盈無端受了委屈又看了一場戲,心中只能無限感慨。這唐月茹真是打不死的小強,手段一個接着一個,她被惡心的這麽厲害。也想找個方式回敬過去,唐月茹想讓這事鬧大,她偏不讓她得逞。
得知唐進想要去侯府問情況,她去找了唐夫人,把她對唐月茹的猜測說了。
“娘,三姐不想入宮,故意鬧出這事來,想嫁入侯府。我們不如成全她吧?入宮雖然能為家族争光,可是我們也不能不顧三姐的意願啊。她是爹娘你們親手養大的才女,肯定受不得入宮的苦。那侯府也是個不錯的歸宿,去找孫都督好好說說能不能……”她故意勸道。
唐夫人眉頭緊皺,看着女兒委屈的眉眼但還是替姐姐考慮,又聽到她說道孫都督,立馬堅決起來,“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到如今還要綁架我們去為她謀劃,休想!”
果然,正話反說有作用。
所以季盈按照這個套路勸了又勸,還說着不要害怕丢了她們的名聲,只要姐姐能幸福,她願意委屈一點。
唐月茹不是要挾壞了姐妹幾個的名聲,也不要入宮嘛。把她關在府裏,哪裏也不讓她去,她手中無人無錢還能出去說什麽?祖母當時只不過被她吓住了,因為唐啓茹婚事在即,投鼠忌器而已。
最後唐夫人讓她離開,去了外院書房,不知道和唐進說了什麽,最終唐進仍舊是沒有去定國候府。因為他只要去了侯府,侯夫人肯定會借坡上爬,推了孫二小姐,就勢娶了唐月茹。唐曲從三品的員外郎升到了戶部侍郎,這可是個肥缺。唐家跟着水漲船高,且唐謝兩家婚事已經訂好了,下個月大婚。
侯夫人定然願意娶唐月茹入門。
可是這樣唐家虧大了,所以唐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唐月茹禁足,而且把她身邊的丫鬟又全部換了,又找來幾個嬷嬷反複給唐月茹洗腦,讓她知道入宮的好處。如果這樣還糾正不過來,就讓她以為老太爺祈福的名義去廟裏住一段時間,過過苦日子磨磨她的性子。
有些地方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他之所以不給唐月茹使用,是不想讓她對唐家有芥蒂罷了。要是她不識相,就別怪他這個做父親的不客氣了。
唐月茹知道後狠狠咬牙,可是看到派到她身邊的丫鬟虎視眈眈的眼神,她忍下了這個屈辱,并且立刻痛哭流涕跪地求饒,說自己一時糊塗做錯了事情,請父母原諒,說自己以後再也不做這些傻事了。她還當着唐進和唐夫人的面寫了一封絕情信作勢要送入侯府。
絕情信當然是不能送的。但是她做出這些來仍舊取悅了唐進。唐進便知道她已經服軟了——能屈能伸是個人才。其實唐進得知唐月茹鬧出這些事情的時候,是有一瞬間不想送她入宮,讓唐欣茹替她入宮的想法的。
可是這個想法轉瞬而逝。因為唐欣茹實的性子有急躁又犯蠢。沒腦子又好強,不是入宮的苗子——就憑這次幾封信引出來的。
唐欣茹甚至沒多想就跳出來,還不如季盈沉穩。唐進如果送她入宮,還真擔心她被人當槍使,給人做了墊腳石。或者做錯事害了全家。
唉。培養一個有心機有能力又才學又貌美的女兒不容易啊。
沒腦子的唐欣茹得知唐進輕拿輕放後氣的不行,嚷道父親偏心。那唐月茹犯下這樣的事情又威脅他,還陷害自己和季盈,反而就是禁足跪祠堂抄佛經,這些懲罰。她心底郁悶,但這次唐夫人也沒有來安慰她,她越想越氣。
後來還是她身邊的丫鬟提醒她,如果老爺真的是疼三小姐,應該會去侯府為她讨公道,讓她嫁入侯府。
唐欣茹這才想明白過來。當即咬碎了銀牙,怒道:“好一個唐月茹,竟然拿我做筏子。還好父親沒上當!”
不然這次她真的就和江信之成了!她豈不是要悔恨終身!!!
她看着鏡子中如花美貌的自己,心裏恨死唐月茹了,同時發誓一定要把江信之從她手裏搶過來。
……
五月來了,天氣越來越熱。
端午節到來,端午祭賽龍舟,因為朝廷免除皖南受災縣區的賦稅。又經過大半年的修生養息,皖南那幾處受災縣區都逐漸恢複了起來。所以這次端午祭特別熱鬧。
葉城作為皖南最繁華的城市,許多大型節目都在這裏舉行。一到端午,葉城河裏全是龍舟。
街市上人煙繁盛,煙柳畫橋,風簾翠幕。
唐府也準備起來,把後院放置的一艘大船重新刷漆,還請了雜耍班子來表演。在各處放滿了艾草,大廚房粽子也都準備好了。
唐夫人還讓人做了很多香囊發下去,下人們都拴五色絲線佩香囊唐老夫人因為唐啓茹即将出嫁,這是她在家過得最後一個端午節,所以也不拘着小輩們。還放話讓她們進行玩耍,就連閉門讀書的唐業成這一天也被允許休息外出游玩。
被禁足的唐月茹也有了半日的放風時間,這是唐進特許的。
這個女兒他始終要籠絡的。
季盈和唐啓茹也學着做了紙鳶,準備去空地上放風筝。她們做這些事的時候,唐月茹似乎毫無興趣,然而那天出門的時候卻突然要求和她們一起去看賽龍舟。
可是到了觀賞地點,她又說太陽曬得她頭疼,要去找個地方休息,還要季盈陪她一起去。
季盈壓根沒理她,她就自己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龍舟比賽快要結束也沒見她回來。
唐啓茹有些擔心,想派人去找她。唐欣茹攔住了,“父親派人跟着她呢,你但什麽心。你看那是于家的船,那是蔣家的船,哎,那艘船是誰的?”
排在第一的一艘龍舟氣勢洪武,船上各個都是好手,身材壯碩,手腳利落,那漿劃得飛快,不一會兒就沖過終點,得了冠軍。
唐啓茹道:“好像是許總兵的,皖南駐軍許漾之的隊伍。”
唐欣茹迎着陽光,不自覺眯起了眼睛,“啊,這就是許漾之的隊伍啊,真是氣派。”
季盈嘀咕道:“真是要氣派,應該去西北打鞑子,來玩龍舟算什麽氣派。”
唐欣茹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誰願意去西北苦寒之地啊。倒看不出五妹你這麽憂國憂民。真該托生為男兒,說不定我們唐家就出個保家衛國的英武将軍了。”
這陰陽怪氣的一頓輸出,季盈想回嘴,發現自己前面說的話也不太好聽,她頓了頓,“二姐說得對。”
唐欣茹一笑,扭過頭去對唐啓茹道:“我聽說這心來的許總兵年近三十,還未娶妻,不知是什麽緣故?”
唐啓茹搖頭,“左右是和我們沒關系。三姐怎麽還不回來?”
龍舟比賽名次都出來了。近中午該找地吃飯了,她想着出門前祖母還吩咐她看着一些唐月茹。如今卻不見蹤影,萬一父親派的人跟丢了,她難免有些擔心。
她叫了幾個嬷嬷來,吩咐人去找。
然後唐月茹就拉了她去看一個方向,“那不是嘛?我們的大小姐來了,左右又丢不了。”自從唐月茹鬧出信件事情來,被唐進平息後,她見到唐月茹根本沒好臉色。
唐月茹不介意,臉上有笑意,“遇到了蔣家夫人,寒暄了一會兒。”
“哦,那感情好。聽說蔣思琪要回來了,你有沒有問蔣夫人,蔣思琪和謝舒石真的成了嗎?”這話說得夾槍帶棒的,這不是挑事嘛。
季盈離這個二姐遠一點,今天吃了炸/藥。往前不論有什麽龃龉,還能維持表面的平靜,現在姐妹倆卻撕開了友好的面紗,明目張膽地怼起來。
“二姐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
“這不是為三妹擔心嗎,那謝舒石曾經可是……”
唐啓茹看不下去了,喊道“二姐。”大庭廣衆之下說這些,是想着她們姐妹名聲太好是吧。這人真是一點都不顧及她要出嫁的檔口來。
她和三姐不對付,竟然也不把她們姐妹當回事。她不滿地說了句:“二姐,祖母出來前可是囑咐我們少言多思。”
唐欣茹臉色沉下來,到底閉嘴,率先走進了一家酒樓,一頓飯下來也沒說別的。
吃完了飯,父親派的人和唐月茹身邊的嬷嬷就勸唐月茹回去。唐月茹聞言笑了笑,“你們幾個玩,我先回去了。”
她的放風時間結束。唐欣茹見她離開,神色又暢快起來,拉着唐啓茹和季盈找了片空地放紙鳶。
她們遇到了于家的女眷。季盈便尋找着于韓琦。
于韓琦這孩子還真的通過了縣試、府試、院試後,成了一名秀才,是整個葉城縣年紀最小的秀才,才九歲。被譽為葉城第一神童。于家沒有大擺宴席,只在門前放了幾挂炮仗。
這個小胖墩在考完後意氣奮發,來找季盈炫耀過,還揚言要和唐業成還有宴方元等人一起參加鄉試。
而這話被他老爹聽到,叫道書房打了手板說他不知天高地厚,太狂妄了。于家老太爺卻笑呵呵地說讓他去考。
有些事這小子走得太順不好,不如趁早讓他遭遇磨煉。
于韓琦也不去勤思書院了,在家閉門讀書。
唐進為了唐業成能讀好書,特地讓唐曲從京師裏找來各種資料,并且邀請了勤思書院前任院長,每逢初一初七十五山門指導。所以偶爾于韓琦上唐府來和宴方元等人交流。于韓琦還和季盈吐槽說他爹迂腐,他非要考出個人樣給他看看。他一定能夠站在殿試的考場上!
季盈當然是鼓勵他!
今日找了一圈沒有見到人,難道還真躲在家裏讀書了。
“季盈!”蔣思敏喊她,拿着一條長龍飛跑着過來,“于韓琦呢,怎麽沒和你一起?”
“你們約好了?”季盈問她。
“是啊,他還說告訴你了,我們這邊放完後出城去淩雲峰。”
季盈搖頭,“我壓根不知道啊,我的小紅馬都沒帶出來。”去什麽淩雲峰,來回要兩個時辰,跑那做什麽。
蔣思敏見到于夫人跑過去問,回來說:“于夫人也不知道于韓琦去哪了。奇怪。”兩人也沒多想,蔣思敏把紙鳶放的高高的,兩人玩了一會兒,她拉着季盈在草地上歇息。
“我姐要成親了?”
“恭喜。”
季盈都麻木了。
每隔一段時間,蔣思敏總會在她耳邊念叨着蔣思琪和謝舒石的婚事。謝舒石也不知道是不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犯了,在兩人你逃我追的心境中觸發了真愛。要有情人終成眷屬了。蔣謝兩家喜氣洋洋,特別是蔣家那簡直是揚眉吐氣。兩家敲定婚事的那一天,在家門口放了一個時辰的鞭炮。
當然這件事的成功,也讓一些喜歡謝舒石的少女們後悔扼腕,她們怎麽就沒用這一招強取豪奪呢。都當成笑話看,誰知道竟然成了!
“我姐已經在路上了,等她回來,我們就準備婚禮,婚期定在九月底。”蔣思敏繼續道:“我覺得定的太急,不想姐姐嫁出去。”她兀自念叨了一會兒,突然見到一個熟人,神神秘秘地對季盈說:“你看到那邊兩個人了嗎?那人不是冉汀姐,她旁邊的是誰?挺吓人的。”
季盈扭過去,見到冉汀和一個穿着铠甲的人在河邊說着什麽。她搖頭,“不知道哎。我哥呢?”唐業成卻不再冉汀姐身邊。她起身繞了一圈,眼神巡視着,也沒找見唐業成。而沒多久冉汀姐就突然跟着那個穿铠甲的人走了。
季盈莫名其妙,但也沒跟上去。
一回頭蔣思敏也不見了,她便收了風筝,找了個休息處讓竹青拿糕點來吃。唐啓茹比她更悠閑,還撐了陽傘,等她吃完懇求她一起去更衣。
手拉手上廁所。
季盈跟着去了,在隔壁聽到說着孫二姑娘和侯府的婚事,還挺八卦的。她真沒想到還有人會在廁所說閑話,而她還真的就在那聽。說是孫家和侯府江家因為兩個兒女婚事鬧得不開心,有了隔閡。
定國候夫人不想要孫家閨女那樣的兒媳婦;而譽王妃插手給江信之保媒一個遠房的侄女,定國候夫人也不太滿意。但又不好得罪譽王妃,兩頭為難。還說江世子估計要被耽誤了。要是譽王府和都督府打擂臺,估計還真沒人敢得罪。
其中一個人就嗤笑諷刺道:“她當江世子是王爺選妃呢。當時那劉淑英多好啊,也不知道為何被退婚,她挑挑揀揀的,以為別人家閨女都卑賤似的。鬧成現在這樣子,活該。”
話糙理不糙。季盈聽到這裏很滿意。江信之在她看來就是男版的紅顏禍水,唉,最後不知道花落誰家。
她出去後唐啓茹卻一臉沉重地告訴她,剛才唐欣茹的丫鬟過來,說二姐見到了定國候夫人,現在跟着她去了侯府家的龍舟,泛舟游湖去了。
季盈:……
難道還真的會花落唐欣茹嗎?
唐啓茹顯然也知道這個時候不宜和侯府扯上關系,所以着急地要回府告知祖母。季盈卻不想回去,她還沒找到于韓琦呢。
便和她分別,又回到了剛才的休息處,蔣思敏冒出頭來,“我找到于韓琦那小子了。”她有些咬牙切齒,季盈奇怪,“他在做什麽?”
等她和蔣思敏找到于韓琦的時候,他竟然學着一群人在喝花酒,而且還被灌醉了。季盈也怒了——看着那群公子哥,這群人讀書不行,喝花酒逛花樓了然。于韓琦的小厮也不知道死哪裏去了,主子醉成這樣也不管。要不是她們倆來得及時,估計要被這群公子哥帶着去花樓了。她們倆進來時就聽着嚷着要去醉花樓。
季盈把于韓琦當成弟弟看,當即扯着于韓琦要把他拽出去,不過沒拽動。蔣思敏和她一起,加上竹青三人才把醉醺醺的小胖墩拽出去。
拖出去還不老實,一直左搖右晃的,嘴裏還念叨着大哥,還說定能中狀元,喝就喝,他什麽也不怕之類的話。
看着紅着臉皺着眉閉着眼醉酒難受的小胖墩。
季盈又氣又急,考中了秀才,還是個孩子,非要跟着大人胡鬧。也不知道被人撺掇着來喝花酒,要是于達在就好了,定能管得住這個熊孩子。
“思敏,悄悄去找于夫人。”
于夫人把于韓琦拎回去了。蔣思敏也沒心思玩了,泱泱地來了一句:“于韓琦這小子,等他清醒過來我非罵死他,約了我又爽約,自己喝花酒。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季盈:……
行叭,她也回家去。
在唐府門前被唐業成的小厮塞了紙條,季盈吓了一跳,以為有啥大事發生,結果一看紙條上寫的字也是無語。
唐業成買了個蝈蝈,不敢放在自己房裏,在書房前面小花園裏的盆栽裏,要她拿回自己屋裏先幫自己養着。
這一個個的怎麽都這麽不靠譜。
季盈只得又拐去前院,去小花園拿蝈蝈。可是去了卻沒找見,倒是見到了宴方元。
宴方元神色鄭重,走過來道:“是我讓小厮把你叫過來的,你這幾天要小心你三姐姐,她可能會對你不利。這是她給我的。”他遞出一個小包裹。
季盈打開,怒氣滾滾——裏面是她的貼身衣服,還有海綿寶寶的刺繡呢。
她院子裏有內鬼。
這唐月茹,真是一顆不安生。
“你看了?”季盈擡眸盯着宴方元,語氣不滿。
宴方元泛紅了臉,卻搖頭,“不曾看過。”
那你臉紅什麽?
季盈瞪他,他不好意思的說:“這紙條和這包裹被放在了我的書案上,看了紙條,大概猜到了一些。”他這些日子在唐府陪唐業成讀書,心裏本就擔憂着。而且年前那唐月茹給他的感覺就不是很好。今日他依舊讀書沒有出去過端午,如廁回來後便見桌案上有這些東西。
一拿到紙條見上面約定了見面地點和時間,也有季盈署名。上面還提着一句話:來,就能得到飛黃騰達。
這定然是個圈套。他知道這人不介意他知道這是圈套。畢竟要是有好奇心或者有往上爬的心思的人定然會照着紙條上要求的做。
學堂中一共有三人今日沒有出去過端午。要是他離開了沒瞧見被別人看見說不定也會去。
季盈也知道這并不是針對宴方元,而是針對她的。她拿着紙條和包裹對宴方元道歉,“謝謝你了。”
她也沒說讓他保密的話。但凡有點腦子就知道這事不宜讓人知道。因為不管鬧出來,他們倆有沒有事最後都會變成有事。
季盈回到院子裏把東西藏好,就裝作沒事人一樣,等着那個內鬼上來,看着她如何哄騙自己到約定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