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唐夫人這些日子心力交瘁，現在心情更是焦灼不安。她跪拜在佛祖面前，心中虔誠地求着佛祖，保佑兒子能中舉。唐府這一年來事故多發，幾個兒女争鬥不堪。

她睜開眼看了一眼跪在身邊的季盈來。心底猛然一個念頭冒出來，仿佛是自打季盈回來後多了這些事。

她昨晚去見了唐月茹，她目光呆滞，神情憔悴，失了往日的神采。唐夫人心底一陣酸澀和心疼，畢竟是自己養了十多年的女兒，驟然見到如此萎靡憔悴的模樣，不免難受。

她見了一眼便受不住要離開，可是突然聽到唐月茹冷笑着說那季盈是個妖孽。總有一天會把唐家人都害死。還說這次唐業成去考試定然遭受大難，會有九死一生的劫難。

她的聲音冰寒無比，嘶啞難聽，這話讓唐夫人心悸。下人們呵斥了唐月茹，可是她仍然用那種直直的瘋魔一般的目光盯着唐夫人，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

張嬷嬷讓人堵住了她的嘴，但她的眼神卻死死地盯着唐夫人。唐夫人離開後才發現自己手心有一絲冷汗。她一向信佛信因果，那唐月茹言之鑿鑿的模樣宛若在眼前，唐夫人夜裏就做起了噩夢，一大早便趕來上香求簽希望能得個心安。可偏偏抽到的又是下下簽，她心中更是放大了恐懼，竟然有些坐卧不安起來。

季盈則是毫無所知，見唐夫人又去禪房聽大和尚講經，她便溜出去。在外桃花源裏轉了一圈，碰到了一個摔倒了的老婦人，她似乎摔得不輕，在地上摸索着，卻如何也站不起來。

這年頭扶人可不會被訛詐。季盈和竹青去把人扶起來。

那老婦人極力感謝，說自己來上香，兒子等下就來接她。

兩人把老婦人扶到涼亭坐下，便離開。轉了一圈桃花源後，季盈嘆道：“竹青，你說咱們院子裏的那個內應是誰？”

“小姐，我懷疑小蟠桃。”

季盈瞥她一眼，帶着疑惑。竹青就知道自家小姐不知道小蟠桃是誰，她道：“就是夫人給你的那個李嬷嬷她的小孫女啊，才十歲。她在我們院裏做澆水的活計，預計明年備着替代蒹葭的。”

提到蒹葭季盈心裏有數，這人是祖母派過來的大丫鬟，但是已經二十歲了，該放出去嫁人了。季盈感慨這封建社會，童工啊。季盈十四歲，竹青十七歲。她院裏的其他丫鬟都在十五六歲左右。

“确定？”

竹青點頭，“很可疑。”

季盈摸着下巴，這就難辦了啊。李嬷嬷是唐夫人的人，她總不會也和唐月茹沆瀣一氣吧。“你回去暗示李嬷嬷幾句，看她做法。”

這個內鬼不揪出來，心裏不安穩啊。

現在唐月茹被軟禁起來，劉翠花一家人也找不到，村裏人說他們一家人說是去尋親了。要是一直找不到人，唐月茹可能會被送進鄉下的農莊裏去。或者随時随地唐進還可能改變主意，把她留在唐家。季盈想到那坑了的原書中也曾經說過原主劉翠花在唐府過得不好的時候想偷偷回劉家去，可是離家出走也沒有找到劉家所在。

季盈希望唐月茹能回到劉家去，要是留在唐家，肯定還會折騰。到時候唐進萬一又哪根筋答錯，想拿她繼續攀關系。畢竟唐月茹雖然不是唐家真正千金了，但是名氣和才學還是實在的是真實的。唐夫人疼了她十幾年也做不得假。

不過這事不受她控制，她頂多吹吹風打打氣。唐業成這次考試在原書中沒有寫到，不過按照結果來說肯定是不中的，就是不中他還不能娶冉汀姐了。

季盈想着便帶着竹青原路返回。老婦人還在，那涼亭中多了一個人，還是熟人。

宴方元也見到了季盈，打招呼。

季盈恍然大悟，這就是宴方元和他的娘親，怪不得剛才還覺得這老婦人有些眼熟。

老婦人感謝，宴方元感謝過後說着去省城的情況，還問她有沒有想要帶回來的東西，還說等考完試可以一起去打一場蹴鞠比賽。

季盈表示贊同。這幾個月幾乎都沒好好玩過，她覺得宴方元很快能高中，但是他哥哥就有點玄乎，于是道：“去了省城備考時候，可要多看住我哥一些。”這句話她說的很不好意思。唐業成雖然因為要娶冉汀姐改變了，但難免會本性難移啊，多找幾個人看顧點才心安。

宴方元無奈。季盈這話帶着點老氣橫生，仿佛唐業成是個奶娃娃般。但見她神色鄭重，還是點頭，“我會的。”

季盈這才露出輕松笑容，“宴大哥，這是我求的護身符，你拿着，要是高中了，”她比了個手勢：“茍富貴，勿相忘。”

宴方元忍俊不禁，見她神色全完沒有之前的焦急和低迷，想到關于唐府真假千金的說法，他說了句：“很抱歉，那時候我沒有幫上忙。”

季盈吃了一驚，擡眸見宴方元神色有異，眼神沉沉，護身符還在他手中，她心中一動，微微一笑，“宴大哥真是個好人。”

被發了好人卡的宴方元耳朵動了動，掩飾性地咳嗽一聲，接着和她一起出了桃園，來到了山門前。唐夫人還在寺院內，宴方元扶着母親要回城。

兩人就此分別。

宴方元走下山，回頭，季盈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心中微嘆息，想到唐進那微妙的試探和暗示，心裏發緊，如果真的如他猜測那般——他不排斥，甚至隐隐有欣喜之意。

但看季盈神色，似乎對這些一無所知。也罷，只有高中後才能有後續，他神色沉靜下來，扶着母親回去。

季盈走到母親身邊，唐夫人神色竟然吃了一驚。

“母親，你怎麽了？”

唐夫人擺擺手，“想事情罷了，我們回去吧。”

路上唐夫人問了季盈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問她讨厭唐月茹嗎？

這不是廢話嗎？季盈在心底翻白眼，但口中卻道：“我對三姐的情感很複雜，我是想和她好好相處的，可是三姐不知為何百般不喜我。”

唐夫人又問她對唐欣茹之前冤枉她有何看法，季盈神色委頓起來，嘟着嘴巴，“我好委屈，到現在二姐還是老誤會我。今日竟然得知我也想陪着母親給大哥祈福，她竟然只是因為厭惡我，就不顧母親和大哥，連寺廟也不肯來。”

她又開始上眼藥。

唐欣茹今天沒來，去參加小姐妹的詩社了。如今唐月茹不出去應酬，她則如魚得水的出了風頭，而且唐月茹身份一曝光，她之前的交際圈隐隐有排斥她的想法，唐欣茹再稍微一使勁，很輕易地就把唐月茹的影子抹去。這不之前由唐月茹創辦的詩社就由她接手了。

今日詩社活動，大部分人的心思都在新出的八卦上。孫二小姐和那嘉敏姑娘在宴會上怼起來了，孫二小姐本來占上風的，然而譽王府的小郡主幫着自己的表姐，率先動起了手。

之前是打嘴仗，後來則是混戰起來。那小郡主是個好動又霸道的，孫二小姐開始還顧忌她身份，不敢下狠手，後來被指甲刮到了臉，惱怒起來，一雙鞭子飛舞起來。

這下好了，小郡主和嘉敏姑娘都不是她的對手，都受了傷，鬧大了。譽王府還沒做出反應，孫都督知道後立刻抽了女兒一頓，讓自己的夫人壓着她去譽王府道歉。

大家都在等着譽王府反應，這兩家要是真的在皖南對立起來，大家可是要觀望一陣才能站隊。孫都督拿得起放得下，也親自去找了譽王表達歉意。

譽王很買賬，說不要緊，小孩子打架是小孩子不懂事。然後語氣一轉，有了笑容，玩笑似的說小孩子不懂事，他們大人就該懂事點。

當然這話是最後傳出來的，具體情況誰也不知道。大家都說譽王那最後一句是警告孫都督不要和他譽王府搶人，那江信之是嘉敏小姐的夫婿。

對此，唐欣茹嗤之以鼻。那李嘉敏就是仗着譽王妃，其實本身就是個孤女，哪有什麽資本嫁入侯府？要不是有譽王妃撐腰，她連這皖南貴女交際圈都進不來。配江信之那是做夢。她唐欣茹依舊對江信之沒有死心，可是也知道自己無法嫁入侯府了，但不妨礙她看不上別人。

從詩社回來，唐欣茹臉色就不好看起來。祖母把她叫過去，說王都指揮府家送來的節禮，讓唐欣茹去拿。唐欣茹怏怏不樂，唐老夫人見她這副模樣，心中暗嘆，這個孫女到現在還執迷不悟。那王家公子自從得知兩家有婚約後來了一次，她不見就算了，可是連王夫人的邀約，她都找借口推辭。這讓王家怎樣想？

當初王夫人可是見了她在案發現場，唐進廢了多大口舌又擡出在京城的唐曲，才打動了王家，願意瞞下秘密，許下婚約。聯姻就是通家之好，唐欣茹雖有不滿但表面上該做的是要做好的。可她倒好，千方百計地想往定國候夫人那邊湊，不知所謂。

唐老夫人眼不見心不煩，讓她拿了禮物就走。

等唐夫人回來，把她叫了過去，讓她好好管管這個女兒。要是有老大唐曲家的大孫女玉茹一半懂事，她也就放心了。

唐夫人回來還沒來及喝完茶就被唐老夫人叫去敲打一番，得知又是唐欣茹惹得，心裏煩躁不安。等唐進回來她忍不住道：“相公，那定國候府真的參與不得？”

唐欣茹和唐月茹的心思她都了解。如今唐月茹已經毀了，她便不想和這個女兒再次離心了，唐欣茹要是真的不想嫁入王家，勉強嫁了後也成怨偶，這不是毀了女兒一輩子嗎。唐夫人一想就有些心疼。

唐進一想就明白，斬釘截鐵道：“孫都督和譽王府打擂臺。誰敢摻和？”他有更深層次的憂慮，孫都督底氣那麽足，也許背後有支持。一位封疆大吏誰站在他背後？細細思量，也許皇帝的意思。

但這只是他猜測，唐進打定主意，再次敲打唐夫人，“這事你不能摻和，侯府的宴請能推就推了。把心思放在老大身上，過兩日就出門，你多準備些物什。”

唐夫人失望地應了一聲。第二日把唐欣茹找來，仔仔細細地和她說其中的風險和唐家的立場，掰開了揉碎了講給她聽。

唐欣茹從正院出來後神色更萎靡了，一連幾日待在家裏也不出門。三日後唐業成出發去省城備考，唐府浩浩蕩蕩地跟随了一群人。三駕馬車六個護衛，三個小厮書童和兩個長随跟着去了。

唐家在省城有親戚，唐進的姑母嫁入那裏，唐進已經寫信讓其給唐業成找了個院子，還讓宴方元跟着一起去了。

唐業成走了之後，于韓琦也吵鬧着要去考試。他這麽小，誰敢放心讓他去，但最後拗不過他，于夫人來找了唐夫人，讓唐業成在那邊看顧一些，便派了一小隊人把于韓琦也送去考試。

季盈去送行。于韓琦意氣奮發，似乎覺得舉人輕而易舉手到擒來。

這自信的模樣，無人能敵。

鄉試是個大事件，家中有讀書人無不在意這一年的八月，家家戶戶都祈禱着。唐府安靜下來，就在這個時候，唐家又再次受到譽王妃的月貼。

這次只有一張，唐夫人直接把帖子給了季盈，讓她去。

唐欣茹不滿又無可奈何。她明白這是唐夫人對她的敲打，而且也是季盈恢複唐府真千金身份的一次重量級出場，她只能退讓。

季盈卻不想去，但又推辭不掉，只能笑意盈盈的接受。這譽王府真能蹦跶啊。原書裏說會謀反，但作者斷更了，也不知道何時謀反，謀反到底成功沒有。總之季盈不想和這家扯上關系，所以老規矩想裝病，但蔣思敏來了，說她家也收到了，她準備去。

她還說冉汀姐似乎也收到了帖子。

行吧，季盈不裝病了也跟着去。

那日出門時唐欣茹還酸溜溜的說着風涼話，季盈無視了。在路口約定的地方碰到蔣思敏，她去了蔣思敏馬車，問：“那傳言中的孫二小姐和嘉敏姑娘會出現嗎？”

蔣思敏點頭，眼裏閃着八卦的光芒，“會。”她拽住季盈的手，帶着一副想看熱鬧的眼神，“我就是為着來的。”

嗷豁。

希望這熱鬧不要牽扯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