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季盈回去當天夜裏就發起了高燒。

好在主持懂一點醫術,熬了兩碗藥灌了下去,天亮的時候燒退了。季盈一睜眼,于達和竹青都在她床前,竹青還端着難聞的中藥。

季盈感覺嘴巴都是苦的,“我想吃飯。”

于達見她醒來,露出一絲笑意來,眼神也沒有之前的冷意和漠然,起身問她,“想吃什麽?”

“燒雞。”

于達出去不久後,端來一碗蔬菜粥。

季盈撇撇嘴,喝完了。

接着又一口氣把難喝的中藥灌下去了,“讓我再睡一個時辰。”

“嗯。”于達應了一聲,在季盈睡着後對竹青道:“照顧你家小姐。”

竹青不由自主地應了一聲,待于達出走後,才覺得怪怪的。這位少爺什麽時候這麽自然地吩咐她家小姐的丫鬟了,而且剛才給小姐端茶送水比她動作還熟練自然。

竹青甩甩腦袋,盯着小姐的睡顏發呆。

于韓琦聽于達的話,又寫了封信給了于老爹,接着又去找主持借了一些草料,讓侍衛小聲戒備着,等季盈一醒來就返程。

于達手中沒人,他本想獨自再去一趟鴻鹄山,查看究竟,但此刻他不能随意離開,只好先把季盈她們送到安全地方,再找人一起查清楚。

季盈是在兩個時辰後醒來的,又吃了一碗素齋,啃了幾個軟餅,上了馬車。馬車內鋪的很軟,她一路上都睡着,也沒停過幾次,衆人埋頭趕路,季盈就是上車睡覺,下車方便,偶爾睡不着了出來吃個零食糕點。

而且這次是繞過白屏縣,沒有再次進城直接住了驿站,在驿站修整了一夜,第二天又悶頭趕路。季盈精神恢複了。

見于韓琦恹恹的,對他招手:“小少爺,來坐會兒馬車。把馬借我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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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韓琦這些天趕路,在馬背上屁股都要磨爛了,二話不說跳下馬鑽進了馬車。

季盈翻身上馬,在前面領路的于達慢慢調整馬步,和季盈同行。季盈小聲地說:“王大人在獄中告訴你的那個秘密和鴻鹄山鐵礦有關嗎?”

這些天她在馬車裏也琢磨着,算是想明白了一點。如果鴻鹄山有鐵礦被開采,有能力的人在皖南沒幾個,估計最大的可能是譽王。在原書中作者暗示性的寫過幾筆,譽王會在某天起兵謀反。這不就需要鐵器嗎?還需要大筆資金,那鐵礦洞十有八九是譽王在把持着,而且新來的白屏縣令肯定是譽王的人。

就連皖南兩省總督孫成估計和譽王也有聯系。不然孫二小姐嫁入定國侯府後,譽王和孫都督也沒翻臉不是,兩家偶有往來呢。當初放出風聲兩女争一男,估計是做戲給人看的。

“你給個暗示。”季盈道。她回去後也早點做防備,不說別的,起碼要暗示唐進一聲,別和譽王走得近,小心殃及池魚。

于達目光越過她,少年的神色忽然帶了點難得的惆悵和憊濑,修長的手指輕撫她頭頂一寸,沒有落下,很快收回,“有關。”

季盈神色一斂,低聲道:“知道了。”

回去後早做準備,而且還得想辦法暗示唐進。

他們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葉城,于韓琦先行回家,于達送她回唐府。在路上和她說:“這次出游的事你不要伸張,待我查探清楚後,你想知道我會告訴你。”

“知道。”季盈又不傻,不過他突然意識道:“你還要再跑一趟?”這人沒有找到鐵礦在哪,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恐怕還會親自去一趟,這不安全吧?

于達沒有回答,季盈惱怒,探出頭去拽他的馬缰繩,黑馬脾氣很大,馬蹄揚起,季盈差點蹭了一臉灰,于達的聲音在暗色裏顯得格外的冰涼,“到了。”

唐府在眼前。唐府張嬷嬷已經在等她了。

季盈跳下馬車,還要說什麽,于達轉身就走。

季盈跺腳。

這于達真是一如既往的倔!

唐夫人在內院裏等着她,一見到女兒就問她吃苦沒有,怎麽瘦了,也黑了。這皮膚也粗糙了些。

“你趕明兒要去相看,這樣子可怎麽行?”唐夫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早知道便不讓你出去胡鬧了。”

“娘,我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嘛,我給你們帶了好多禮物啊。”季盈讓竹青翻禮物,唐夫人擺擺手,“先吃飯吧。”

張嬷嬷湊到她耳邊說了什麽,唐夫人目光在季盈臉上打量,季盈摸不着頭腦,唐夫人問:“誰送你回來的,于家的侍衛?”

季盈含糊地應了一聲。唐夫人想說什麽,卻只讓丫鬟們上了飯食,讓季盈吃飯。接着跟她說:“宴方元回來了,來家裏想見你,被你大哥打出去了。”

季盈一口飯差點吐出來。

“大哥膽肥了,連新科進士,長寧郡馬也敢揍?”

唐夫人神色淡淡的,“打得好。”又神色嚴肅起來,“你怎麽講你大哥,你大哥這是疼愛你。”

季盈求饒,“我說過了,娘。”她放下碗碟,正色道:“沒必要。他既然退婚,和我就沒關系了。我明日見他一面,說清楚也好。”

至少要表明态度,別宴方元還以為她哭哭啼啼的暗自神傷。兩人和平退婚,他高高興興地和郡主成親,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待将來萬一可能也許大哥要是能做官,好得有個幫襯。

“你想得開就好。”唐夫人很欣慰,見女兒這樣闊達,好似全然不在意了,她道:“這一次出行不是全無好去,你開朗許多。那過幾日便跟我一起去赴趙夫人的春宴。”

來了,又來了。接着唐夫人給她說了之後的幾場聚會。不用說都是相看。

季盈吃完飯,打哈欠,“好累啊,娘,明兒再詳細說,我先休息啦。”她飛快地跑了。

唐夫人卻對張嬷嬷說:“你看仔細了,送盈兒回來的那人你在于家沒見過?”張嬷嬷點頭,又形容了一遍那人容貌和季盈對他的态度。唐夫人沉思,“明兒你把竹青那小丫頭叫來,我仔細問問。”

“二小姐那明兒要派人回話嗎?”張嬷嬷問。

唐欣茹自打五小姐離開,便過兩三日派人來問小姐有沒有回來,還催着讓夫人帶着五小姐去相看人家。看上去似乎是一個姐姐擔心妹妹的婚事,但做事這麽急躁,總讓人有那麽一兩分疑惑在其中。唐夫人不以為意,“她是替盈兒着急。那張晗人才俊秀,錯過了可惜。”

張嬷嬷應聲稱是。

唐夫人又道:“盈兒這次回來開朗許多,日子可以安排起來了,你派人告知二小姐一趟。”

第二天季盈起來很晚,因為家裏正經主人就唐夫人一個了,請安不請安的也可以免了。季盈呢早就不用去上學了,自在許多,直接免了早飯,中午才起床。

洗了頭發後,竹青才出現在她面前,季盈嘟囔着,“你一大早跑哪去了?”

“夫人把我叫過去問這一路的情況。”

季盈點頭,“你沒亂說話吧?”

竹青小臉發亮,總結陳詞:“只撿好的說,游山玩水,小姐不再以淚洗面,終獲歡顏。”

“不錯。”季盈給她鼓掌,“孺子可教。”

但竹青又支支吾吾地說:“夫人老是追問于達少爺,奴婢一些事也說不清楚。”

“不礙事。”

于達的身份在于家不是秘密,于夫人是于達的姨母。于達的母親是王都督原配,自他母親去世,王都督又娶了繼室,于達便在于家長大了。恐怕一些和于家關系親近的人都知道,唐夫人這幾年和于夫人交往繁多,應該聽她說過。

她想的是對的。

唐夫人這個時候正在和張嬷嬷說閑話:“王成王都督先前多風光,我去那總督府的時候都一步三嘆,如今那總督府換了人。你說先前王夫人出來應酬的時候只字不提她先頭的原配之子,我還以為她的一雙兒女才是王都督僅有的孩子呢。這為人繼母啊!”

張嬷嬷附和着:“誰說不是呢。這孩子沒了母親,竟然連爹也失去了。”

“聽說這王家小子從軍,昨晚你見他覺得他如何?”

張嬷嬷仔細想了想,“容貌英武,氣勢不凡,如一柄利劍。”

唐夫人笑了出來,“我當初見那王都督王大人,問你的時候你也說王大人威武英勇,氣勢不凡。”

她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和張嬷嬷說了一會兒話,便聽下人來報,說宴方元又上門求見。

“去告訴小姐。”

季盈去了前院,兩人在前院正廳見面。

宴方元一襲青衣,絲毫沒有新科進士的意氣奮發,反倒是多了一絲頹唐,眼底青黑明顯,但依舊是書生面容清隽,身長玉立,氣質從容清淡,也難怪長寧郡主能看的上。

“好久不見。”季盈見宴方元自從進來就不說話,想開口打破了僵局。

宴方元苦笑道:“謝謝你願意見我。”他這些日子沒睡過好覺,從京師回來之後三步一徘徊,來了唐府想說什麽。其實什麽都不用說,但是他卻是該來請罪的。第一次來被好友揍,他心底甚至是歡喜的,如釋重負的。但這一次來見到了相見的人,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季盈又道:“恭喜。”

宴方元以為這句是嘲諷,但看季盈面色真誠,眼裏也寫滿了真心實意,他苦澀不已,“謝謝。”

又是一陣沉默。

季盈動了動,抿了一口茶,“你也喝。”

宴方元機械性地端起茶,放在唇邊,眼睛閉上又睜開,終于蹦出一句:“對不起。”

“沒關系。”

季盈擺擺手,“真的沒關系。”她想了想,覺得宴方元現在這狀态弄得好像對她餘情未了似的,要是這樣和長寧郡主成親,豈不是要讓長寧郡主恨她,這可使不得。

“實話說吧,我一開始是有點埋怨你。為什麽不強烈拒絕賜婚,但後來一想這也不怪你。我們家當初和你口頭約定也是打着你能中進士的想法。如果你沒中進士,這婚約可能也不會成立了。這點想必你也清楚。”季盈一一擺開來,“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皇恩浩蕩,珍惜前程吧。”

季盈自認為說的很理性。

宴方元卻突然擡眸,目光直視她:“就只是這樣?”他是喜歡季盈的,可是現在沒了資格,但是見季盈這樣冷冰冰的說他們雙方各取所取,心中隐痛,手不自覺的握起來,心髒發緊,難受的很。

季盈愣住了,宴方元為何激動起來,她說的不對嗎?

當時她之所以答應求親,一是可以延遲成親時間,而是覺得宴方元是個好人,她對宴方元也有一點好感。三是唐家能夠壓住宴方元,她低嫁有更多話語權。雖然挺功力的,但是她又沒有喜歡的人,也不能夠一直啃老。她不覺得這種自私有什麽不對。她對他有好感,知根知底,又不是盲婚啞嫁,婚後感情也可以培養啊。

宴方元當時不也表示中意她,可是更多難道不是中意唐府和唐進的扶持?按照唐進的想法,一旦兩人成親,宴方元成了唐家的女婿,唐進和京城的唐曲肯定會扶持他在仕途上走的更高更遠。

季盈不答,宴方元發覺自己語氣太重,聲音幹澀,“抱歉,我……”他停頓了一下,“你說得對。”

季盈緩和了語氣,“這次回來是接令堂去京城嗎?”

宴方元點頭。

“那,這裏先祝你芝蘭茂千載琴瑟樂百年。”季盈試着讓氣氛再緩和一點,但這話一出,宴方元瞳孔一縮,臉色更難看了。

季盈:……

真不知道他是來道歉的,還是我來道歉的。

宴方元聲音幹澀不已,“我……”他想說他不得已,想說他喜歡她,再給他一點時間,讓他想想辦法,可是這話不能說。

這樣太無恥了,他無能為力,他自顧不暇,他迫于壓力,他不敢抗旨……而且他也不會去抗旨。他十年寒窗苦讀,走到了今日地位。當日皇帝話在耳側,他怎能舍棄,但見着季盈,他從心底湧出了一股不甘心。怨恨造化弄人,可是季盈卻如此輕描淡寫,如此冷靜自持,如果她痛斥咒罵他,或許他會覺得好一些。這證明有人與他一樣難過,一樣悲痛,一樣壓抑。

季盈見宴方元臉上五顏六色,複雜極了。她想說什麽,又閉嘴了。

氣氛又沉默下來,季盈覺得好壓抑,自咐應該說清楚了,該離開了。

她起身:“沒事的我就先走了……”

“有事!”宴方元也跟着起身,往前走了兩步,“你別走,我還有事!”他知道季盈這一去,他們恐怕以後再也不會見面了。

“你有什麽事?”一道冷淡的聲音傳過來。

季盈轉身,于達走在最前面,于韓琦跟在後面小跑着,他身邊是唐業成,幾人快步而來。轉眼間于達已經立在了前廳宴方元面前,冷聲又問了一次,“什麽事?”

于韓琦更是誇張,舉起了拳頭,“想挨揍的事嗎?”

唐業成同樣嚴厲以對。這三人擋在了她和宴方元之間。季盈覺得無語,這是在唐府,宴方元還能打她不成。

這三人這樣嚴陣以待,這陣勢是不是太誇張了?

誰知道宴方元見到于達,眼裏的痛苦變成了可笑。這人在京師做的事情,他一開始只當為季盈出氣,如今卻突然察覺此人狼子野心。他眼底湧上陰霾,又看了其他人,最後目光落在季盈身上,悲切又無奈,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只一聲,“對不起。”

接着越過衆人,離開,挺直背影似有彎曲。

季盈複又坐下,招來下人上茶,問大哥:“大哥怎麽碰到他倆了?”

于韓琦耐不住,“這不是聽說那陳世美上門,來給你出氣嗎?”

唐業成笑眯眯的,滿意地看了于韓琦,這小子挺上道。之前一直覺得他小,如今倒是有君子風範。而他旁邊這位于将軍,更是讓唐業成刮目相看。之前見這兩個小子跟在自家五妹身後晃蕩,還以為他們就跟那些在蔣思琪身後晃蕩的公子哥一個模樣——都是求女人照應的。

沒想到妹妹的這群跟班夠義氣,揍人,打架,鬧事,擔事都不含糊。

“季盈,不管那宴方元說什麽,你都不要信。”唐業成道:“虧我一直把他當朋友,以後我見他一次揍他一次。”

“大哥。”季盈正色道:“別動手。人家是新科進士,以後和我們唐家沒關系了。”她不想黏黏糊糊的。如果唐業成總是這樣,宴方元是追究還不是不追究。唐業成聽季盈這樣說也明白過來,撓撓頭,“大哥以後不會了。”

接着他道:“我還有一幫同窗,各個比他優秀,趕明兒你挨個見面挑。”然後他還對于達和于韓琦道:“你們也幫着掌掌眼。”

季盈瞪了一眼唐業成,哪壺不開提哪壺。于韓琦卻拍拍胸脯,“放心,唐大哥,包在我身上,我和蔣思敏都合計過了,過幾天就組織一場蹴鞠,一流水的人選。”

于達抿了一口茶,突然放下茶水,“涼了。”

唐業成剛喝,還燙乎着,皺着眉,“哪涼了。”

季盈看他那杯茶還透着熱氣,就知道這小子又鬧脾氣,不知道是誰惹了他。

她眼皮耷拉着,裝作沒看見。

于達冷哼一聲,朝季盈道:“幫我找的那本地圖志找到了嗎?”

季盈眼皮上擡,“找着了,等下拿給你。”

于達似乎滿意了,又對唐業成道:“不打擾大哥了,我找季盈拿本書就走。”說罷他朝季盈使眼色,示意出去,他有話說。

季盈想了想,返回內院拿書,出了唐府,見于達在門外一處食攤上沖她招手。

季盈把地圖志給他,“我昨晚翻了翻,這上面畫的不太準。你要是碰上有不對的,幫我标記一下。”這本是皖南一個書生寫的皖南地形圖,昨晚她照着書對比他們這一路走過的地方,發現有幾處錯誤。于達肯定是想找鐵礦山脈處,雖然有了大致位置,但沒有指引估計也要摸索一陣。

于達點頭,“我今晚就出發。查證之後直接去京城。”

“不回來了?”

“嗯。”

季盈道:“別逞強。”

“知道,啰嗦。”于達不以為然,“宴方元已經是長寧郡主的人,你少招惹。我在京城時候聽聞這位郡主不少事宜,其中有一條,就是護短。”

季盈原話回應:“知道,啰嗦。”

于達似笑非笑,“這不是怕你舊情難忘?”他捏了捏手中的地圖志,“宴方元那樣子,可笑。”他的眼神帶着譏諷,不知道是嘲弄誰。

季盈無語望天,“你再這樣,我還以為你再吃醋。”

誰知道這話一出,于達的耳朵竟然紅了,嗤笑一聲,帶着嘲弄的意味,然而卻是沒有出言反駁,倒是把季盈給弄的說不出話來。

不會吧?

季盈盯着于達,不可置信。

“你,你……”她指着于達,又指了指自己……不會吧?腦海裏卻是回憶着這一路的相處,竟然越想越有苗頭。之前她一直認為于達陰陽怪氣是他性子問題,畢竟十五六歲的少年青春期還沒過,出爾反爾陰陽怪氣,喜怒不定這都很正常。

可是她問出這話,于達竟然不反駁,耳朵還紅了?

這就不對了!

突然發覺弟弟對自己有意思?

可是……這感覺好怪啊。

別是自作多情?

她盯着于達,想要從他面上找出破綻或者證據來。

于達卻沒有給她觀察時間了,嗖然起身,把手中的地圖志扔在食攤的桌子上,接着拿出一小枚印章,丢給季盈,“我刻的,你拿着玩。”

季盈見印章小小的,上面是一個老虎頭,沒當回事,随手要塞進荷包裏,誰知道于達搶走她荷包,“就當回禮了。”

季盈皺眉,于達不給她反應機會,拿着後騰躍而起,把佩劍勾起了地圖志,一下子就離她三兩步遠,接着潇灑離去。

留在原地的季盈,看着手心裏的印章,想到剛才的玩笑話,心頭泛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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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芝蘭茂千載琴瑟樂百年——百度婚禮祝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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